118 这些年(1 / 1)
电话最终回到母亲手上,轻闻压抑着哭的抽吸声,“秋生,妈到你杨叔杨婶这来了,你放心,妈待两天就走。妈有几句话想说,你听着就好,这些话,妈在心里搁了好些年了:自你出生时候起,妈确实不喜欢你,你没给妈带一点福来,因着你,妈一直抬不起头,因着你小时候那么闹人,妈没少挨损和埋怨。那年,妈也想带着你走的,但觉得你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像你哥,一个男娃,养儿防老,起码是个倚仗。这些年,妈知道你不容易,有爹有妈的,都赶不上人家缺爹少妈的人,一个人在外肯定是少不了吃苦的,所以咱娘俩呢,也别说谁亏欠谁。你就顾好你自己吧,以后,有能力,就回报一下你杨叔杨婶。至于你哥你姐的,都是平辈,对你什么样你就咋样对他们。妈没啥好说的了,以后电话不用打来了,妈真的没啥跟你好说的了。”陈秋控制着呼吸,泪流满面。
电话里传来小兵爸的劝阻:“嫂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不是让秋丫头难受吗。”连带小兵妈的声音:“就在这待了,哪也不用去。”
一夜无眠,她不清楚母亲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母亲肯定过得特别的糟,不然,哪怕有个安身之所,都不能借住到小兵家。
一连两三天,脑子里总是回忆着小时候的画面,母亲确实很少对自己笑,出门都愿意带上哥,哥不见一会,母亲就会出门找,自己在外玩一上午,过了饭晌,都没人喊自己一声。五岁的时候,能记住的事少得可怜,但母亲那句“你就是个扫帚星”却深印脑海,让陈秋惶恐自卑,担心自己真的给家里带来不幸,越往后来,惶恐转成难过,这句话让陈秋触摸到了嫌弃的味道。虽然表面她一直表现得孤僻叛逆,什么都没表露出来。那时她对小兵说,自己是神仙,因为神仙让人敬仰和忌惮着,而扫帚星却是让人晦气和避之唯恐不及的。
考虑着是否找房子或者首付供房,这样把母亲接来,能舒服一点。李娜这,有花花周惠她们,终归不便,母亲来了也不适应。
请假单呈上去,只等批了。
花花拽住陈秋的袖子,“咱妈来了住我那,没事给我打扫打扫房间,听到没?”
未待陈秋说什么,杨阅兵直接拒绝,“去,花花你搞清楚啊,那是谁妈啊,我和秋生是一家。”并且宣布道,“秋生,人来了住我那,咱可是一家人。嘿嘿,那可是我老丈母娘啊,有她老人家牵制,把你骗到手就更容易了。”
陈秋没忍住,噗哧笑了,“净胡说吧你。”
晚饭过后,杨阅兵拿着苹果给陈秋送进房间,陈秋一起身,猝不及防的撞进杨阅兵怀里,揽上他的腰,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窝在那一动不动,没说话。
这是一种无言的感激,更是依赖,默默的表达着:杨阅兵,谢谢你!
因着这个阳光细腻的男人,让一切都变得不必计较,不再委屈。有了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一切都微不足道。
专门逛了一下街,买了不少东西,包括给老人各买了衣服。车票买好了,后天的。
后半夜,客厅杨阅兵的手机响个不停,陈秋没来由的,心猛跳了几下,感应般忽地坐起,下床移向门边,只听电话接通后,没几句杨阅兵焦急的声音对着电话喊:“怎么会出事呢?不是接到咱家来了吗?为什么让她走了呢?――我怎么跟秋生说啊。”说到最后,带了哭音。陈秋一下子软在门边,发生了什么事?
杨阅兵只对陈秋说了句:“秋生,你妈出事了……”然后再说不出一个字。
赶的是最近一班车,两天一宿,下了车,冬季的车站寒气逼人,杨阅兵拥着她,将她的围巾重新围紧,紧了紧大衣,说冷不冷?陈秋摇了摇头。按着地址又坐了将近三个多小时的客车,在一个村子旁停了下来,立在村边,陈秋回头看杨阅兵,往哪走?
村子不大,房子却很密集。一家一家的路过,带路的杨阅兵始终没停,在村子最边上,杨阅兵停下来,眼前的一座砖瓦房,门和窗都被烟熏得浓黑,大火烧过的痕迹。座落在雪地上,那样空旷,那样残破。
离着不远的房前围着不少的人,其中小兵妈第一个看到陈秋,扑过来,泪随着话掉下来:“秋生,你妈没了――”
陈秋朝着人堆,往前奔。
小兵爸几步上前挡着陈秋:“丫头,杨叔对不起你,你妈在我那才住了三天就走了……没事还跟我们唠你小时候的事,前几天,说要去看看她住的这个村子的街坊,住个一两天就回来,我也不好拦着不让去……秋生,对不起啊。”
陈秋躲着小兵爸与小兵妈,她想看看房前的人在看什么,在做什么呢?
“丫头,别看了,啊。”小兵爸拉着陈秋,将陈秋的头摁在自己肩上,“你妈去了。你,还有杨叔杨婶呢。”
“没事,”陈秋目光仍看着那个方向,轻声的说,“我看看。”这些年,再没见过面,前几天电话里还听着真切的声音,为什么不见见?
陈秋没挣脱,那边人群里有个熟悉的面孔看到陈秋这边,微愣,一会,就叮叮的锤起钉落,盖了棺。再入得陈秋的眼里,只是一副不太大的棺材。
那个熟悉的面孔,蹭到陈秋跟前,背微驼,浑浊的眼睛对着陈秋,“秋生,你这些年好不好?”他似乎一见面只有这一句。
陈秋看着他,嘴角抿成一条线,不说话。她不想说话。更不想管他叫爸,他打过这个棺材里的女人,逼走了她,让她带着她的儿子另觅他乡。
这些年,都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