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别怨恨（1 / 1）

天气入冬，寒意凛人。先后下了几场雪，但在偌大的城市里，存不住雪的，除了令空气更冷些，都化成泥水湿泞一地。

一到冬天，陈秋总是不由得盼过年。并不像很多人那样说着又长一岁啊什么的，反正陈秋就是有盼年的习惯，特喜欢过年的喜庆和日渐临近的雀跃。

某一天，杨阅兵搂着陈秋，俩人有短暂的沉寂。陈秋感觉到杨阅兵有话要对她说。果然――

“秋生，你想不想知道你妈现在的情况？”杨阅兵似不经意般，旁敲侧击的问。

陈秋的身体一僵，冷硬得回道：“不想。她跟我没有关系。”

杨阅兵爱怜得紧了紧怀里的人，不再提。

隔了几天，杨阅兵说要回家一次。陈秋看着他，半晌，说好，回去吧。

杨阅兵不想勉强陈秋，他本想带她一起回去的，让她见一个人。但杨阅兵知道，有种离开不仅仅是远离和再见，它把那个留在原地的人连同温暖和期盼都带走了，徒留孤单与被抛弃的伤害。一如当年陈秋的母亲离开的事实。

这种抛弃让人怨恨别人也讨厌自己。陈秋成长过来的形单影只，让她认定，亲情对她来说就是一件过季的衣服。

有些东西在最需要的时候没得到，过了时机，便失去了它最宝贵的意义。

杨阅兵说：“我五天之内回来。你别太想我。”他想说，别担心，我会好好的回来。

陈秋给杨阅兵收拾东西，给他父母带了一些当地小吃，杨阅兵笑，“提前孝敬公婆吗？”

陈秋小声得道：“你别跟他们说是我买的。”

杨阅兵笑，“我不跟他们说是陈秋买的，我只说是他们将来的儿媳妇孝敬的。”

再回来时，杨阅兵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有一天，他扳着陈秋的肩：“秋生，你妈她现在过得不好，你哥挺不是东西的。你如果想见一面，就回去一趟吧。嗯？”

陈秋把脸一别，“跟我没关系。”

“秋生，”杨阅兵扳过陈秋的脸，“我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别怨恨，每个人都有无奈和做错事的时候，但回不去了。她是你母亲，你别无选择。”

陈秋对着杨阅兵，眼里渐渐有了被说中心事的痛楚，她直视着杨阅兵的眼睛，好半晌，倔强尖锐的眼神渐渐软下来，苦涩积聚成泪水外泄，难过得道：“她从未找过我。”

杨阅兵搂紧她，“我知道我知道。”曾经，很希望有一天她与自己抱怨诉苦，那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分担。因为，她不再隐藏。

陈秋躲在杨阅兵的怀里抽泣着，哭得柔柔弱弱，“小时候就不喜欢我，走的时候也不带上我，我念书时，他们谁都不来看我，我在学校里天天想着他们，可谁都没来，就那么让我一个人，谁都不管我……”抽抽噎噎的说着，像个委屈的孩子。这么些年，一点一点，在希望流失干净后，彻底由期待转为心凉。

“你也一直惦记她的对不对？你明明经常想她的，你都接纳我了，秋生你都有我了，你心里还可以放下更多人的。”杨阅兵抚着陈秋的背，把写着地址和电话号码的纸条轻轻放进陈秋手里，“她现在过得不好，秋生，你是个心软的人，我知道的。别硬逼着自己强装冷漠。”

给完陈秋号码和地址，杨阅兵选择沉默。他想让她自己做一些选择和决定。

那句“过得不好”让陈秋心里再难平静，为什么过得不好？

接下来的几天，陈秋拿着电话几次拨着号码又一一删除。试探着往这个地址寄去钱，不久后，电话打过来，一个苍老的妇人，她说：“秋生，你好不好？”忽然就哭了，呜呜咽咽的，啰嗦半天，说着对不起陈秋什么的，最后说：“秋生，别给妈邮钱了，妈根本收不着，全便宜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哥了，你自己好好的就行。见着小兵，替妈跟他说声谢谢。这几年，他与他爸他妈没少接济我，是我没让他们告诉你。咳咳――”然后就是震耳的咳嗽声，电话嘟嘟的被挂断了。

对着电话怔忡，慢慢的，陈秋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被人放弃，这么多年，自己也放弃了，却在多年后一下子又被掀了出来，为什么过得不好？选择走了，就要过得好一些才是。

事隔一天，一个号码打到陈秋的手机上，陈秋接通，一个低沉的声音开口就喊了句“秋丫头！”陈秋几乎立刻回了句：“杨叔！”

小兵爸开心的笑开，说秋丫头你别担心你妈了，我把她接到我这了，宽房大屋的有你妈住的地方，你要是想看她，直接来我家就行了。

陈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半天才组织出一句：谢谢你杨叔！

小兵爸止了笑，严肃的道：“跟杨叔还客气。你别多想，这事还是你婶提出来的，你婶要跟你说几句话，然后你再跟你妈唠，这个号码你保存好，想你妈了就往这个号码打。”

电话很快的转到小兵妈的手上，她在电话里对着陈秋道：“秋生啊，你妈在我这你就放心吧，以前那么多年的邻居，婶没别的意思，你妈她挺不容易的。”电话持续了片刻的沉默，小兵妈才又接着道：“秋生，以前啥的，你别对婶留记性，婶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