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法（1 / 1）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头疼欲裂。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这种像平日一样醒来的时刻，让我感觉昨天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只有身上穿着的没换的衣服可以证明一切都是真的。
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看看表，已经是十一点了。林诺呢，一定是回家了，他不可能留在这里过夜的。
想到了林诺也就顺便想起了昨晚的一些所作所为，脑袋里存留的部分已经够糟糕了，那想不起来的一定更是可怕的无法想象。我都做了些什么？记忆部分丧失让我更加懊恼。我使劲儿抓抓头，烦躁的揪扯着，觉得这下肯定丢人丢大了。在林诺面前可以说已经是完全没有形象可言，还怎么去面对他？
苏哲啊，苏哲，你真是没脸见人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嗯？明明拽的是头发我怎么会感到后颈酸痛？又想起来了，是苏楷，他敢偷袭我！这种疼痛，绝对不是我的臆想，是时候找他算帐了！
我顾不得穿脱鞋，就光着脚冲了出去。
客厅里，冯一格正和我妈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到我出来，先是冯一格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我也不示弱，大胆的迎视她，眼神相对，电光火石了一番之后，我懒得理她，哼了一声，转过去问一直打量我们的老太太，“妈，我哥呢？”
我妈嘴里依旧不停的磕着瓜子儿，腾不出口来，就用手指了指厕所的方向。我顺着她的指示大步冲到了厕所门口，拍着门大叫，“苏楷，你给我出来！”
我这既是要向苏楷讨个公道，也是要向冯一格示示威，告诉她，我不禁不怕你，连你家老公也敢收拾。
“你这个臭丫头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昨晚喝成那样，害我睡到一半还要去把你接回来，现在你不仅不说谢谢，还冲我大喊大叫，有没有天理了？”苏楷拿着报纸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毫不示弱的向我喊。
“哼，有你这样带人回家的吗？我的脖子都要被你敲断了，妈，你都不知道，我哥有多过分，他昨晚把我打晕了。”我弄不了你，还不会找人弄你，我赶紧跑到我妈面前，拽着她的胳膊撒娇，找她当靠山。还特意把头发撩起来给她看我的后颈，有块大淤血才好咧，哼哼！
“还好意思跟我告状，你昨晚喝成那样被你哥扛回来，挨揍就对了！”谁知道靠山没找好，还弄了个山体滑坡，被埋在下面了。我妈横眉竖目的也把我好一顿教训。
苏楷两口子听到我被训，不知道多开心了。狼狈为奸，我心里暗骂。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妈我头疼死了，怎么办？”我赶紧装可怜去打断她的唠叨，还不如不让她帮忙。
“我去给你冲杯浓茶。”总算还是亲妈，我妈拍拍手上的瓜子屑，站起身来走进厨房。
“苏哲，你进来一趟，我还有话问你。”茶刚到手，苏楷就把我又提溜进屋里。
“你干吗？要打我吗？我可不怕你！”我一进门就放下茶杯，摆好了架势，生怕他来寻仇。
“别闹了，我问你正事儿呢，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苏楷抱着胳膊，一脸严肃的问。
“同学聚会啊。”我一脸坦然，因为说的都是实话。
“那这是怎么回事？”苏楷从桌子上拿起我的手机，按了几下，递给我看。
手机里有一批未接来电和短信，其中一大半竟然是樊翊的，还有几个是李丽莎和徐大胖子的，大概是问我饭吃到一半跑去哪儿了。
樊翊的短信已被打开，看过。我赶紧翻看，里面的内容都是在跟我道歉，当然也从侧面说明了昨晚他到底对我做过什么。
“是谁看的短信？”此刻我更关心林诺是否知道了。
“是我看的，你给我说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楷看我一脸紧张，知道事情果然不简单，越发用严峻的眼神来秒杀我。
“没什么，就是我们喝多了，出了一点小插曲。”我小声的心虚的含糊回答。
“小插曲，幸亏没闹出什么事儿，要是出事儿了，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轻松的说是小插曲？！”苏楷看我认错态度如此的不认真，火大了，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不是没事儿嘛，再说了，也算为我的当年洗冤了。”我努着嘴巴，觉得委屈。
“你上学那些破事还当成光荣史了？！我跟你说，苏哲，别说你现在跟林诺好了，就是你现在单身，也不能这么乱来。以后这什么狗屁聚会，不准再去了！”苏楷甩下这句话后，怒瞪着我，等我回答。
“哦，知道了。”我违心的答应，心里暗想，一年以后，谁还记得答应过什么，再说，到时候我还不一定想去呢。
“好了，没什么事了，去洗个澡换换衣服吧，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儿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苏楷看我已经服软，准备出去了。
“唉唉，等等，哥，先别着急，我还有事要问你呢，那个，恩......林诺昨晚没说什么吧。”我得在见他之前一定要有个心里准备，到时候见了面好随机应变，编也得有个东西编啊。这就叫胜利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中国话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没说什么，我把你弄上车，就直接带你走了，他是自己回去的。”苏楷一脸“你现在知道害怕了”的事后诸葛亮的表情。
“什么？！那么晚了你让他自己回去，你有没有搞错？！”我一听，心立马揪了起来，当即冲着苏楷去了。
“是他怕你有事儿，让我赶紧把你送回去的。我说过要送他的，他说不用。”苏楷对我的大喊大叫很不满。
“他那是客气话，你听不出来吗，你当时就应该强迫他上车，怎么能让他自己回去？”我一边说着一边抓过手机，准备给林诺打电话，好确认他没事。
“他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那里很好打车。”苏楷被我说的心虚，也辩解起来。
“他能和别人一样吗？你不知道他行动不方便，万一打不上车可怎么回去？！”我听着电话里一直出现的叮叮叮的声音，心里越发绞紧了。这个苏楷一定跟他那个讨厌的老婆呆的时间长了，被同化了，现在竟然也变得这么冷血。
“怎么不接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直到出现那个模式化的女声，我马上又重播回去，结果还是一样。
“怎么回事？不会真出事儿了吧。”我一边手抖着拨通他家里的电话，一边不安的念叨。
苏楷看着我，看起来也被我搞的精神绷紧了。
家里的电话依然没人接。
这可怎么办？我顾不得换衣服，提上外套就准备直接过去他家看看。就在我胡乱梳了几把头发的空档，电话响了，是林诺。我总算松了口气，接起电话来，还没开口说“怎么不接我电话？”那边就传出了林诺妈妈憔悴的声音。
听完她的话，我当即呆在那里，看我这个样子，苏楷也意识到事情不妙，紧张的问我，“怎么了，真出事儿了？”
“林诺病了，现在在医院里。”我的声音都不像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
“我送你过去。”苏楷赶紧跑出去去拿车钥匙，我甚至没有了拒绝的力气，两腿发软的跟着他跌跌撞撞的向门外跑去。
“唉，你们去哪儿，今天你姑姑他们一家要过来吃饭......”我妈在身后扯着嗓门喊我和苏楷。
“我一会儿就回来。”苏楷替我回答。
还没把我送到医院，冯一格的电话就追来了，说是姑姑一家已经过来了，让我们赶紧回去。
“苏哲，你去看看林诺的情况，我先回去，有什么事给我电话，我吃过饭就过来。”下车的时候，苏楷嘱咐我。
我没搭腔，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医院。
“阿姨，林诺他怎么样了？”我找到了刚才被通知的病房，在门口看到了林诺的妈妈，她看起来一晚上都没有休息，脸色很差，眼睛微肿，还带着黑眼圈，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
“还不知道，一直在发烧，人都烧迷糊了，早晨睡了，到现在都没醒，这烧得退下来才行。”林诺的妈妈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垂下眼去，态度异常的冷淡，与平日里大不相同。
我哪儿还顾得上计较这些，只当她是太担心了，抬脚就想往里走，准备去看看林诺，却被从病房里出来的林诺的爸爸堵在了门口。
“苏哲，你等等，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林诺的爸爸一脸的冰霜，让我看的心里直打颤，这才意识到，难道林诺的生病是与我昨晚的胡闹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罪过可大了。
“叔叔，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如果是我的错误，我就得有面对的勇气。
“老林，别说了。”林诺的妈妈过来扯他爸的衣袖，准备拦住他。
“你先进去。”林诺的爸爸没理她，甩开她的手，连对她说的话里都透着怒气。
林诺的妈妈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然后打开门，走进了病房。我从那马上就关闭的门缝中终于看到了躺在里面病床上的林诺，鼻子里插着氧气，手上打着吊针，我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苏哲，我知道从客观上来说，我们家林诺的确是配不上你，因为他有残疾，而你是个健康活泼的女孩子，各方面的条件还都很不错。”林诺的爸爸鼻子里喘着粗气，直盯着我，这样开头。
“叔叔，我从来没想过林诺和我之间有什么配与不配之说。”我赶紧替自己辩解。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要说，既然你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无论林诺是不是配的上你还是配不上你，你都该去多体谅他。就像昨天晚上，你明知道他行动不方便，还非让他去接你，你是怎么想的？你要是想要这些，就该去找一个正常的男朋友，那是他们才能干的事。既然选择了林诺，就该从他的角度去多考虑！”林诺的爸爸越说越激动，脸上涨红。我突然发现，林诺生气的样子和他爸还真是想象。
“对，这件事是我太欠考虑了。”我诚恳的低头认错，我的心也在自己抽打自己，以作惩罚。
“欠考虑，一句欠考虑就可以了，你难道不知道他昨晚发着高烧？他接了电话要出去，我和他妈怎么劝都不行，还不让我们陪着。你想不出我们在家有多担心！”
发烧？难怪他的手和脸都热得发烫，林诺，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听到这里，我只觉得心疼的浑身打颤，越发着急去看他。
但林诺的爸爸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他继续劈头盖脸的训道：“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你竟然把他一个人丢在马路上，让他自己回家。就算你不知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用手指着我，气到顶峰，头上本来还算整齐的头发随着他激动的动作而有少许的散落。
“对不起，我昨晚喝醉酒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一边哭着一边回答，不是想替自己找个借口，只是想替自己在林诺的爸爸面前挽回点儿良心。
“他昨晚昏倒在路上，幸亏有个好心人把他送进了医院，又联系了我们，要是......唉，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说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和他妈该怎么办？”他的火气颓然散去，一下滑到了悲戚的低谷，声音因为后怕而越发苍老无力，使我也更加的恨我自己。
“怎么会......”我已经泣不成声。
“别说了，林诺醒了。”林诺的妈妈突然开门出来，过去又扯她丈夫的衣袖，看到我哭的稀里哗啦，赶紧把我推到一边，递了张面巾纸给我。
“去去去，你进去看看儿子。”他看到林诺的爸爸依然怒视着我不动，赶紧又往外推他。
林诺的爸爸似乎还没发泄完，一边转身一边低声埋怨自己的老婆道：“当时我就说了，我不同意，他们俩是没可能的，我们得现实点儿，就是你抱着什么希望，由着林诺的性儿，现在知道了吧，世界上没有那么称心的事儿。”
“别说了，你就不怕叫儿子听见！”林诺的妈妈看他一直埋怨个不停，也恼了，低声吼他。
林诺的爸爸这才开门走进去。
我站在原地一边用纸巾擦着眼泪一边哭。
“苏哲，你叔叔可能说的有点重，他是太紧张林诺了，你别在意，不过这次的事儿你的确办的不好。”她停下来，又递给我一张面巾纸。
“嗯......我知道。我错了，阿姨，叔叔怎么说我我都能理解。”我索赔能做的只有再次诚恳的认错。
“林诺从你们吵架那天之后就感冒了，一直不好，就没敢给你打电话，怕你听出他嗓子哑了，担心。所以说，他对你真的很上心，你不该怀疑他。”林诺的妈妈语气虽然平淡，却更具有杀伤力。
我刚刚截流的眼泪又重涌成瀑布。
“好了，阿姨知道你也不想这样的，赶快把眼泪擦擦，进去看看他。”林诺的妈妈看我这样，心也软了。她这贴心的话一说，我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磨蹭了十分钟我才稳住情绪，又重新洗了洗脸，整了整样子，看到自己不是太难看，才敢进去。
本想堆起个笑脸的，一看到林诺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的憔悴的样子，我又忍不住了。林诺的爸爸见我进来，看了我一眼，低头出去了。
“嗨，你怎么来了？我现在的样子太难看，可不便会客。”林诺努力扯出个笑容，看起来很虚弱。
“我来看看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笨蛋，都病成这样也不跟我说。”我用手去试他的额头，依然烧的厉害，却一点儿汗也没有。
“你哭什么啊，我又没事儿，留着那些眼泪等我死了再哭也来的及。”林诺看着我眼睛红肿，眼泪决堤，叹了口气。
“胡说些什么呀，都这样儿了，你还有心情说笑！”我有些恼他，恨恨的说。
“逗你玩儿呗。你也知道我成这样儿了，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被你给气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气我了？”林诺留出得意的神色，好像这次生病很值得似的。
“不敢了，真不敢了，林大少爷，以后再也不敢惹你生气了。你快好了行不行。”我真的怕了，拿起他无力的手，把眼泪留在他的手心里。
“知错就改，胜莫大焉。说话可要算数啊，有了你这句话，那我就求老天爷快点把我治好吧，这种感觉还真不是人受的，浑身疼得像被敲碎了。”他试着动了动上半身，却好像带动了后背的痛点，忍不住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林诺那从来都是安静的双腿突然像被人操控了一般，剧烈的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