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八年(1 / 1)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并不真心对我,当她说爱我的时候,眼睛比月光还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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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人都一样,直到有了报应才会开始后悔,我也是个凡人,但是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还是只能选择同样的路,我是真正的没有办法。
我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多久了,破落而又狭小的屋子,这里没有钟表,没有年历,就连季节在这里也似乎消失不见,一年四季都冷的那么渗人,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能躲在房间里面,后来才发现这反而没有任何帮助,那瞎眼的侍从并不给我取暖的木炭,被子也只是薄薄的一条,我只能百般哀求他,他笑的更为狰狞,吱吱呜呜的比划着,我心里自然是明白,他已经不幸,没入皇宫做一个侍从,没得宠信不说,反而被人挖掉双眼,割去舌头被迫留在这个凄凉的地方,不同其他的侍从,他只能守在这里直到死,永没有出头之日。不知为何,我心中泛起一种苦涩,不敢多看他一眼,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身体卷缩在一角,半天不敢动弹。
那件尘浅给我的紫貂皮大衣静静的躺在我的对面,尘浅估计不知道,这种大衣就如同尊贵的人一样是不能在这种低贱的地方久待的,只不过一年的时间而已,它变得破烂不堪,失去它那最美丽的光泽,就和我一样。
后来,那个侍从还是给我点木炭和厚一点的被子,并不是因为我的苦苦哀求感动他了,而是有一天我病的实在厉害,躺在床上连气都不敢多出一口,深怕一口气咽不下就去了,可是心里却亮堂明白估计这条贱命真的不久了,想着这样也好,这生我作恶多端,如是走了也算是老天有眼,但是最后却是被那个侍从发现,在阴冷的房间里加了几块木炭,又在身上加了一条还算厚的被子,只能说我命还是真大,只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悠悠的回来。
他舍不得我死,我如果真的死了,他的人生就少了一大乐趣,他已经习惯看我的痛苦来平息心中的不平
虽然命是捡回来,可身体却真正的垮掉了,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床上躺着,没有一丝力气再走到外面,就算能到外面,也只能坐着,半秒也站不得。
对我而言时间一直过得很慢很慢,坐在床上在想,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呆在这里了,一年,两年,还是已经六年或者是七年,君无戏言,我这生应该是真的不能出去了。
也好,也好,比起那些被我害死的人来说,我已经算的上祖宗积福了
后来,那个侍从终于在一个晚上去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哀悼他,上面又换了一个新的侍从,一样的瞎眼一样的割舌的年轻男子,刚来的时候,他满心的痛苦和怒火,不敢对上面发火,自然是全部出在我身上,木炭再次停止供应,那条厚的被子也收了上去,那时又正值最冷的寒冬,就算我把所有的家当全部加在自己的身上,也阻止不了从各个角落攻击来的寒冷,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身体又一下次全部废掉了。
又是一年寒冬,两年寒冬,三年寒冬,就在我已经习惯就算是鹅毛大雪的天气也只盖一条薄被的时候,就在我已经真正认命的时候,那个院子的大门突然开了。
那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我拼着一口气,蹒跚的走到院子,静静的坐在大树下,享受这很少一见的时光。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我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平时侍从很少来进里面的,就算进来也不会让我知道的,等过了好一会,我才站了起来,眯起眼想看门外是谁。
来的人站在门口,身着紫色金丝裙子,上面还绣着朵朵兰花,头上更是戴着珍珠缵丝碧玉簪,她一看见我,叹了口气,满眼竟是难过和伤心,:“长卿,八年不见,你可好?”
来的人是孟尘浅
八年,竟然已经八年了,我原以为只不过是三,四年工夫,却没有想到已经是八年了,八年可以让一个不能言语的幼童变成一个能说会道的少年,也能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变成一个已识遍愁滋味的青年,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早已忘了此刻的身体虚弱的不让我多站半会。
尘浅走了上来,站在我的身边,也不嫌我身上的体臭,轻声的说道:“长卿,我是来接你出去的。”
我心中没有半点欣喜如狂的感觉,只是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就跪了下去,头深深埋在地上,整个身子卷成一团:“贱奴周长卿叩见孟将军。”
头上又是传了一声轻的几乎让你无法捕捉的叹息声:“贱奴?你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这么称呼自己了,对了,那时你还不叫这个名字。”
一阵沉默之后,尘浅扶我慢慢的站起来,似乎不忍看到我如此卑微的样子,别过头说道:“长卿,换洗一下,皇上要见你。”
热水一桶一桶用那些外面侍从们送进来,还有一些等级稍微高点的侍从们就呆在里屋为我调整水的温度,半柱香之后,一个身穿绿衣的侍从跑过来,小心翼翼的对尘浅说道:“孟大人,水温刚刚好,还请……,这位小姐沐浴”他显然是看到了刚才我跪下自称贱奴的样子,不知该如何称呼我才对,尘浅不甚在意的摆了摆说:“知道了,那就由你来伺候长卿沐浴吧。”
那个绿衣侍从谨慎的把我引进已经稍微整理过的里屋,正要帮忙脱下衣服,我连忙阻止:“不敢麻烦大人,还是我自己来吧。”那个绿衣侍从本是紧张,听到这里,倒是笑了起来:“哪里来的大人,只是伺候主子们的奴才而已,小姐如果不愿让丝竹侍候,那丝竹先背过身,等小姐下了汤池,再喊丝竹过来侍候。”
我点头同意,那丝竹果真背过身,向外走十步,看他这么做,剩下的几位侍从也背过身对着墙壁。
我脱了破烂不堪的衣服,本来还算光滑的皮肤,这些年已结不知多少的老疤,跳蚤还有恶心的污垢,连我都不忍多看几眼,立刻没入对我来说那如金子一般珍贵的汤池,等我浑身毛孔真正舒展之后,才敢轻声叫着丝竹的名字。
丝竹走了过来,两个袖子早已挽了起来,而其他的侍从手上也捧着沐浴的用品,丝竹先是用清水过了过手,用皂角细细的清洁双手,再用清水过水,最后用别人递上的帕巾干了手之后,轻轻的说道:“丝竹开始侍候小姐沐浴。”
接下来,他用丝巾来擦遍我身体,接下来用御制的蜂蜜玫瑰皂角轻轻的涂上我身体,之后,他说道:“等一下,如是丝竹下手重了,还请小姐原谅。”我微微点点头。丝竹拿来一把用银色毛做成的无比轻巧刷子,正要下水为我擦身,我连忙阻止:“丝竹,这种毛做的刷子怎么能进的了水。”丝竹笑着说:“小姐说的没有错,可是这种刷子用来沐浴却是最好不过,又软又轻巧,用在身上也不刺,小姐身子金贵,莫说一把刷子,十几把也是不为过的。”我心中苦笑一声,便不再分辩。
八年的岁月,只有几次机会沐浴,而且大部分都是在大冬天用冷水而已,对我而言,今天已是天堂一般,丝竹侍候的甚是周到,前前后后不敢有半点怠慢,好不容易一个时辰过后,才把我头发身体全部打理好,才弯着腰请道:“丝竹为小姐更衣。”我本又想自己来,刚要开口,丝竹似乎有所预料,又开口道:“丝竹本来就是侍候人的,还请为小姐更衣。”我只能点头允许。
外面的侍从早已准备好,捧着一套淡桃红色的衣裙,里屋的侍从接过来之后,先用熏香熏了几下,才恭敬的交给丝竹,丝竹先为我穿上褒衣,套上内衫,再穿上外衣,最后为我披上棉袄,跪下说道:“丝竹恭请小姐圣安。”就和那几个侍从把沐浴用的东西一起撤了下去。
我一个人站在内屋中间,里面已经早已升了炭火,不能和往日相比,温暖的如同春天一般,可是心中不知为何却冷的层层结了冰一样。
不到一会,又是一批侍从进来,后面还跟着尘浅,她仔细的看了看我,笑道:“比前面好多了。”说完,对这批侍从里面的带头的说道:“你去侍候长卿梳头吧。”
那个侍从低头应了一下,走到我面前弯身说道:“请为小姐化妆梳头。”
我坐到梳妆台上,那个侍从也是和前面的丝竹一样,净了手之后,才敢拿梳子为我梳头,我的头发多年未曾梳洗,平时只是用绳子粗粗一绑,就算前面丝竹用心打理,但是头发还是没有办法象八年前那么顺理。
刚开始,那个侍从还是很用耐心,慢慢的打理,只是过了半个时辰,头发还是那么打结不顺,于是他则变得用的不耐烦,本来温柔的手势也开始变慢慢粗鲁,头发在他手中,我疼的有点皱了皱眉,却不料被身后的尘浅看到,一声不响的走了过来,不悦的说道:“我来吧,你先下去。”
那个侍从惊慌的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求将军饶命,饶了小人的一命。”尘浅不多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说道:“自己先去外面跪上三个时辰。”说完便脱下身上的裘毛大衣,也是净了手,拿了新的梳子,抹上桂花油,为我细细的打理起来。
我不知该说怎么好,便闭口不说,只是闭上眼睛让尘浅为我梳妆,她一边梳理,也不多语。其他的侍从看情景,如此怪异,也不敢多说半句,小心又小心的送上各种头饰。尘浅只是为我梳了给最简单的头髻,选择了最简单的金饰,等一切之后,她才开口道:“长卿,我们走吧。”
走出院子,那个侍从还在冰天雪地里跪着,旁边丝竹一干人只是远远的站在,不敢多看这里一眼,看见尘浅和我出来了,丝竹才一路小跑过来问道:“孟将军,小姐可要准备暖轿?”
尘浅想了想,说道:“叫他们在百米之外先候着,我和长卿先说几句话。”说完她转过头对我说:“长卿,我们走吧。”
我只身紧跟着尘浅,她还是和八年一样,意气风华,一派的荣华富贵,这种紫色,尊贵颜色竟也压不了她半分,和我这种低入尘土的人根本不一样的。
走了百步之后,尘浅回过头,看着我说道:“长卿,你也不要太怪皇上,她这些年也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