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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番外】孤舟奇遇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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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来了!官兵抄家了!”

缀锦阁下一片叫嚣声如雷声滚滚压了头顶奔来。

春晓慌得倏然起身,帔帛带翻莹白如玉的琉璃盏,红滟滟的玫瑰露端端的污了描金绣罗裙,惊得退两步。

楼下叫嚷声暴起,重重亭台殿庑灯火依次亮起,灯笼火把如游龙翻腾在暗夜,四方涌动。#性爱

噔噔噔噔几声杂乱的脚步声。

“丫头,你把那断头的东西藏去了哪里?”大哥至仁一头大汗冲来,面色惶恐。

还不待她开口,脚下的楼板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官兵鱼贯而入,明晃晃地钢刀寒光灼目,杀气腾腾包围了她兄妹包围在当中。

“明至仁在这里!” 为首将领头戴虎头盔,一身软甲,四方脸,络腮胡,挥手大喝:“将犯官明至仁拿下。”官兵一拥而上。

“苏全忠,瞎了你狗眼!不看看这是哪里,长公主的府邸,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明至仁惊怒咆哮。

“罪官傅全胜举报,明至仁贪污私藏国库赈灾金砖,奉钦差大人之命特来搜查。”

明晃晃的钢刀噌棱棱出鞘,大喝一声“拿下!”。

至仁哪里肯服,奋力反抗,一时间桌翻椅倒,搁架上几盆风水石碎砸满地,湿漉漉一片狼藉,一场混战。

“小姐留心。”嬷嬷们护拉着她在刀光剑影中躲避,耳畔“噌棱”一声裂帛般的响声,她愕然回首,眼睁睁见心爱的古琴“清操”已被撞落坠地。

她却推开众人不顾一切冲向窗边琴案上那被撞得摇摇欲坠的古琴“清操”。那是外公家传家之宝,娘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她自幼的闺伴。她不顾丫鬟们的阻拦迎了刀锋冲上,凄然的跪地抱起“清操”古琴,拈起断开的两根丝弦,一阵阵心如刀剜。

一阵异动,楼上凶神恶煞般的官兵收去钢刀闪在两旁,偃旗息鼓。

“锦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山呼声、跪拜声浪潮般此起彼伏从楼下兴起,如海浪一波波传来,震慑得人心惶惶不安。

“免,免……”言语盛气凌人中带了几分不耐烦。

她垂首随了众人施礼,偷眼望去,前呼后拥中,云衫广袖衣冠楚楚的一人阔步昂首傲然而来,步伐迅而不乱。

只是人影众多,看不真切模样,只看见高束的紫金冠上一枚艳红色宝石耀眼夺目,锦袍玉带,胸前金线绣得张牙舞爪的麒麟栩栩如生,张狂冷傲。

凤州人人尽知皇上新近派来三皇子锦王昭怀做钦差,来处理凤州赈灾粮款贪污棘手的案子。

一宗案子随了两年来的灾荒断断续续换过五任钦差,都一无所获。听说这锦王年少张狂,好大喜功,六亲不认,出手狠辣,到任不过三个月的光景,将凤州上下官员得罪殆尽。如今长公主忍无可忍带了一群退居凤州颐养天年的皇亲国戚进京告御状。想来这锦王是知晓了,先发制人拿驸马府开刀。

若非对眼前人早有耳闻,真险些被他那星眸朗目,玉宇风清的容貌迷惑。

拘于礼数,春晓不能抬眼正视,只余光好奇的打量那众说纷纭的锦王。渐渐的,一张俊美极致的面容呈现,令人观之心动的容颜,渐渐的,那面容似曾在何处见过,春晓不由冥思苦想,眸光就落在他的眉目间寸步不离。

却见锦王剑眉稍提,煞气入眼,清泠泠的眸光如玄夜幽星,唇角微提勾出一抹邪魅的笑,目光直落在她身上,神容微怔,深抿的薄唇微微翕动欲言又止。

“是他!”一阵惊愕顿时冲涌到春晓齿颊间,险些惊得脱口叫出。周身血液凝固。如何是他?那府库里轻薄无礼的小贼。那双黑白分明如孩童的眼眸,微眯了眼笑容中带了狡黠,难怪似曾相识,就是将他挫骨扬灰她也记得。不过一个多时辰,想不到他从狗洞逃窜,又衣冠楚楚大摇大摆从正门而入。

他戏谑般的下颌微抬,居高临下扫视她兄妹二人,嘴角一提,带出一丝嘲弄般的得意。

身后两名太监模样的人掏出雪白的绫子细心的擦拭她房中那把花梨靠椅,仿佛怕纤尘脏了锦王名贵的袍子,确认那椅子却是一尘不染才请锦王端然落座。

造化弄人,有谁曾想到钦差大人竟然钻狗洞溜进长公主府金库,他眼里含着戏弄拿捏的笑打量她,有意去揉揉被她咬伤的手背,目光中满是寻衅。“本御奉旨行事,得人举报驸马府藏匿巨额脏银,职责所在,不得不查。”锦王朗声道,挺拔的身子微向前倾,提到“奉旨”二字,微抬了眉头,双手齐眉一拱,盛气凌人。

春晓慌得双手捂住了前胸,虽然她衣衫完好,回到缀锦楼已经再不敢穿齐胸绣裙,改套了件藕色小襦袄,却仍觉得一只大手摸在胸前,令她面红耳赤,愤怒、委屈、羞辱汇集一处,银牙咬碎,定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富贵鸟一点颜色看看。

他嘴角噙了骄矜的笑,略探身循循善诱道:“明大人,若是此刻交出赃物,投案自首,本御自当从宽量刑,也可免得府上遭受刀兵之扰。否则……”

她咯咯的轻笑摇头,露出几分嘲讽无奈:“如此说,钦差大人无凭无证就随意拿人,果然是皇子,行事都与众不同。”

她湿漉漉的发半干,草草挽就双髻,斜插一支珠花,脂粉未施素面朝天别有几分清丽,坐在琴案前漫抚琴弦,只一笑,淡淡的,徐徐摇头。

锦王眉头紧皱,手向后一摊,黄绫缠裹的尚方宝剑在手,嘡啷一声宝剑出鞘,寒光四射,炫目惊心,慑人心胆。尚方宝剑,如朕亲临,果然锐不可挡。

“搜!”

一声号令地动山摇,春晓手下琴音一划,眼前人一意孤行不留后路。

沉了口气,她手下断弦一声划音,徐徐道:“查抄驸马府事关朝廷体面,平白的被猜疑作贼搜身,若是搜到也罢,若是搜不到怕是殿下在皇上面前难以交代,反落个滥用职权侮辱朝臣的罪名,伤了自家人的和气。若是搜不到又将如何?殿下可敢给驸马府一个交代?”

锦王眸光稍滞,冷嘲的一笑,似乎看出她的心虚和对搜府的恐慌,随即朗声道:“早有耳闻,凤州姑母府中有位聪颖灵慧,才智过人的三表妹,有这番胆魄的怕没有二人。”

他竟是知道她的身份。

她心里恼恨,却从容的略欠欠身,倒是该谢过他的谬赞。

高手过招,表面不动声色。

玩世不恭的腔调凑在她耳边低语:“可惜,一朵奇葩出众,无奈卷入泥沼。离开驸马府,你这性子少不得吃苦。””

这厮好生放肆!她抬眼望他,报以高傲的一笑,反问道:“殿下若非皇子,能如此胡为?”

一片大乱,宅子里如一群鸦雀被惊起,哭嚷争吵喝斥声此起彼伏。

大哥至仁如抽去筋骨一般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似乎看到了金库石门吱呀呀大开,官兵鱼贯而入,一箱箱金灿灿的金锭被抬出曝光。

等待,寂静无声。

春晓指尖轻撩两三弦,漫不经心如珠玉散落,断弦已难成曲调,但仍能奏出从容的丽音,掩饰几分局促不安。江南上品丝弦,是爹爹十年前用一幅东晋王右军的墨宝真迹从一位江南名士手中换得。

身旁的目光渐渐移向她,审视异物一样眸光笼在她身上。

青光荧荧的烛影下,她纤纤弱弱一清婉女子,不过略有几分姿色,乍看来却也寻常,没有像寻常女子遭临大难时吓得魂飞魄散痛哭流涕已属不易,竟然还敢强作镇定抚这断弦残琴。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频临如此阵势,怕早就惊得魂飞魄散没了主张,她却如此镇定日若,某非……

她反是被看得尴尬,从未被陌生男人如此凝视,仿佛自己脸颊上有块难以遮掩的疤痕,吸引他猎奇般的目光纠缠不休。

一步,两步 …….

杂沓的步伐声终于传来,咚咚咚跺得楼板一阵乱颤,谜底即将揭晓。

“报!”全身甲胄的副将惶然不安地禀告:“金库尽数搜过,不见藏有官府印号的金砖。”

“怎讲?” 锦王焦急地大步近前迫问,话音中满是不甘。

“殿下,里里外外彻查了三遍,就差掘地三尺了,连个金锭的影子都没见到。”副将凑到锦王身边低声窃语:“殿下丢失的那个‘命根子’也没有寻到,各个角落都寻遍了。”

一席话,春晓听得真真切切,心头不由明朗,那颗珠子果然是这小贼锦王的。

他再转身时,她惊得惶然垂头抚琴,那本是断了两根丝弦的琴音杂乱,仿佛难以掩饰心绪慌乱。她神色不定,心里有鬼!这反是坚定了昭怀的信心,冷冷笑笑,款款徐行走向她,决定再大战第二回合。

一抖袍袖,锦王吩咐:“再查!”

静望她垂眸抚琴时淡妆娴雅清丽的容颜,鬓如墨云,香腮团雪如冷玉光凝,琴音从青葱玉指间散然流泻。

心中的烦躁令他凭栏仰头望天,腰间环佩轻碰,发出叮叮琮琮的脆响,和了若断若续的琴声,如房檐上融化的雪水打落在细瓷碗里,不经意中成曲的悦耳。

铜壶滴水,光阴杳然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杂乱的脚步声响在楼下。

“殿下,殿下!寻到了,寻到赃物了!那十五箱黄金果然在金库里,藏去了暗室,被我们翻了出来。”

手中琴声金石般裂响,春晓惊得倏然起身,目光惶然望向楼梯。

锦王得意溢于言表,悄然一笑大步迎上问:“脏物现在何处?”

“抬上来!”副将一挥手,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两只木箱被抬来,放下时砸得楼板微颤。

至仁瘫软在地上。

“不能动!不能动!”春晓惊得上前阻拦,神色慌张:“这可是驸马府镇宅宝物,若是见光,散去了灵气,便一文不值!”

“开箱!”

“若是开箱毁宝,谁来赔?”春晓咬牙负气拦在木箱前,几分小女子的娇憨之态,反惹得他一笑,爽朗道:“若非赃物,破损的财物本御按单照赔!”

众目睽睽下,那锁被劈开,箱盖一掀,一层层厚厚的油纸,臭气弥漫。

“啊啊?”的一阵惊叫,官兵掩鼻退却,惶惑的望着锦王。

锦王掩鼻吩咐细查,层层油纸剥离开来,哪里有什么黄金砖,却是一团团奇臭无比黑油油的粪砖!

恶心得官兵干呕四散,互相踩踏乱做一团,锦王始料未及,也掩鼻退了几步,气得脸色惨白。

春晓反是惊了,罗袖掩鼻愣愣半晌才寻思出些究竟。

分明是她吩咐菡萏寻些土坯砖头填满这十五只空箱子,金砖变土砖,如何土砖反是变成了粪砖?

天意!她想,一定是菡萏这疯丫头搞的明堂,反而弄巧成拙教训了这狂妄无礼的锦王,啼笑皆非却也令人快意。

定定神,强掩住笑意,她急得欲哭无泪地连声抱怨:“小女子如何告诫殿下,殿下也不信!这可如何是好?长公主殿下花了万两黄金请来老神仙做法买来的王母娘娘身边天狗的粪,是为皇后娘娘驱邪除病祈福用的,也不知锦王殿下是何居心,生生毁了这道场。若是犯了天怒,伤了皇后娘娘的身子,你该当何罪!”

她薄衫袖笼半掩了面偷眼望一眼锦王,含了几分俏皮,报复般的快意,恰逢了他目光,忍不住嫣然一笑,挑挑眉梢一声叹:“不听人劝,自寻其乱。殿下出手好生阔绰,十万两黄金就只闻了一股臭气不见了踪影。可见真是天狗的粪臭,天帝身边的狗放屁都是值钱的。”

昭怀的脸色渐渐煞白,冻玉一般的青灰色,生硬如铁,呆立在原地,被当众羞辱一般,气恨得咬牙,目光仿佛要生吞了她。

明明被她诡计算计,反而被她故作糊涂地倒打一耙,天下竟然有如此狡猾的女子,生平第一遭遇。

这鬼丫头似乎知道他和正宫皇后母子不和,有意算计他一道。

许久,他银牙咬得作响威吓道:“包庇窝赃,依朝廷律法同罪!”

她却闲然如落花摆弄古琴,不去看他。若不是她早有提防之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哥此刻怕要在尚方宝剑下身首异处。

初次交锋,险胜一局!以牙还牙,以直报怨,也算打个平手。

“昭怀,我要去告御状,告你滥用权职,假公济私,排除异己,私闯民宅,栽赃朝廷大员!看我那皇帝二舅可能轻饶过你!” 大哥至仁一副无赖的样子捶地痛哭流涕大喊。

锦王揉着拳只凝神怅望他一直审视的残局评点:“人说棋局如战局。这执白者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心思细腻布局巧妙;执黑者心怀全局,看似略胜一筹,却也是以守为攻,少了些胆魄。这棋不到最后,难言胜负,往往一子即可扳平战局。”

信手拈起一枚白子重重按在棋枰上,“砰”的一声清响如叩在春晓心头。

他掸掸手,缓缓转身,深深一揖环顾左右,镇定时的举止行容倒有几分钦差的持重沉稳,几句话也敲打在她心坎:“正邪自古如冰炭,总有水落石出之时,清者自清。昭怀奉旨行事,还会再来。”

她心怦怦的跳,也不敢抬头,却低声浅笑道:“锦王殿下走好,下次若再来造府,有劳还是请走正门。驸马府猫呀狗呀的多了些,不识得殿下尊贵的身份,难免误当了贼冲撞了殿下。”

官兵如潮水退散,驸马府亭台池阁沉寂一如往昔。

踱步到棋枰旁,骤然间玉容失色,是那棋局,不曾料到那人只信手落了一子在星位上,竟然将白棋败局扳回,力挽狂澜。

心头一震,想不到这锦王殿下还是黑白高手,出手不凡,只这一子就下得绝妙,如若不是心思缜密布局高手,怕也没这份胆量敢走此奇招。

前月里同她对弈摆下此局未决胜负的表兄惊澜此刻身在皇宫中,怕始料未及半途杀入一人一子就乱了这盘未下完的棋的胜负。

这局棋她已苦守了一月有余,没能等来澜表兄,却无意遇到另一位博弈高手。

棋逢对手反勾得春晓的心痒痒的,恨不得同此人一决高下。回想今日的较量,下得一手好棋的锦王怎么会行事咄咄逼人不留后手?该不是暗藏奇招,只是自己未能斟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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