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恶魔的研讨会，欢迎参与（1 / 1）
古生物研究所不大，呃，应该说“很小”更为合适。它地处市内静僻的老城区，屋舍不免均透着古旧的味道。它的内在也很应景的阴暗、潮湿。走在无人的走廊上，倘若闻到刺鼻的霉味也不用感到奇怪。要是发现墙根有蘑菇的话，就要注意了，极可能你已经走进某危险的实验区域内！
咳咳，玩笑，玩笑！蘑菇这部分是在乱说，但其他都是事实哦。
可是，如果换成林叶泽领着你穿过走廊，皮鞋踩着地板嘎吱作响，边走边用冷淡机械的调子介绍这里的环境，冷不丁指着墙根提到蘑菇和实验，你一定会信以为真。即使他立刻承认是在撒谎，你也将深信不疑。因为你会“察觉”到很多细节，例如，为什么林叶泽忽然加快脚步、为什么他刻意避开墙壁、为什么……唉，所以说，人总是被自己打败。
著名的“蘑菇怪谈”是林叶泽招呼上一届研究生的见面礼。这周总院安排一批新生来分院参观交流，需要有人带队讲解，任务最后落在林叶泽身上，同事们开始期待比蘑菇更玄乎的怪谈出现。
然而，他让大家失望了。
全程他没多说一句刺耳的话，也没有有意无意地误导人，最令人吃惊的是，在介绍别人的科研项目时，他没加入自己的“评语”，用词也绝对挑不出一个具挖苦嘲讽性质的！
这还是他吗？
以为后面会有“转机”，但彻彻底底地让人失望了。
这回，林叶泽给第一次见面的师生们留下干练、博学、雷厉风行的极佳印象。
“加上长得帅又年轻，现在总院那边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办公室，同事们在八卦。
“上头该不会有意用他来增加入学率吧？”要在以前这是不敢想象的事，即使是此刻，大部分人也不愿意去假想。
所里流传这么一句话：想知道恶魔长什么样？请看林叶泽。
恶魔怎能用来做招牌？！
比较靠谱的猜测是林叶泽可能要晋升了。
他目前是副研究员，麾下没有学生，偶尔授一两堂课，大部分时间在做自己的独立项目。说到这里就厉害了，他是直接外聘来专门负责所里新项目的。事实上，副研究员的头衔配不上他，太低。要按他在国外的级别，应该算是博导。真真正正的青年才俊！
『哼～』唐敏打从心底冷哼。她盯着林叶泽，很不服气。
她和他事业上的起跑线是一致的。同校同届毕业，一同归国，进了同一个所。但待遇各方面都不如他。虽然她顶上研究员的头衔，可是与新项目无缘。在这个圈子里，科研成果学术报告是王道，干什么都不及加入有前景的项目更容易发光出彩。
这块跳板她没抢到。现在，林叶泽要踩着跳板起跳了－－
“恭喜你，这次表现不错。”她说。
声音在空气里消了失很久，坐在办公桌后的林叶泽纹丝未动，不理不睬。
打从她推开门站在门边起直到现在，他只说了一句：“进来还是出去？”意思是，要么进来把门带上，要么出去把门带上，总之他讨厌门口杵着个人，漏风。
唐敏自然选择进来。她来是想听听风声的，外面传得煞有介事，但只有从他这里直接打听来的消息最灵。
可是以她对恶魔的认知，他没半点意气风发，相反，心情很糟糕，沉着脸看学术周刊，一动不动。同一页看了老半天，也不翻。一动不动……其实是在发呆？顺带一提，说林叶泽是恶魔的，就是她。谁让这个男人总让她尝到嫉妒的滋味？
“什么事让恶魔情绪低落到忘了本分，不坑人利己了？”
林叶泽总算抬起眼：“低落？”
“不要用这种半疑问的腔调把问题丢回来！老实说，我不信你会突然从良，你这种人就算基因突变也只会往黑暗的一方发展。”
“低落－－”旁若无人，玩味着这个词。
过了会儿，当他再度抬头，腔调变了：“是不是你和他们拿我下赌注，赌输啦？”一直无表情的脸忽然绽放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这才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恶魔化的林叶泽反而让唐敏感到一阵放心。
“被你说中了，”他声音一沉，“我觉得很‘低落’。原来这就是‘低落’，不像‘生气’那么振奋，唉，提不起精神。”语毕往前一倒，瘫软在办公桌上，“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适应。”叹气。
唐敏可从没见过他这副蔫蔫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想起来这里的初衷，她说：“是不是这次接待总院的人让你郁闷了？”
“还好，当时只想快点打发他们滚蛋。能忍就忍了。”
所以被当成了『雷厉风行』？
“可我听说，很多学生向你提问，你都有问必答，很耐心呢！”
“烦死了，鸡毛蒜皮的小问题也有脸拿来问，不回答就不走，干脆一口气全部解决掉。”
啊，『博学』原来就是这么来的。
“我现在很低落，你给我出去！”他似乎连抬手挥赶都懒得动，光是挑了挑眉毛。
“说起来咱们是同届，按年龄论，你应该叫我声姐。”话才说到这儿，林叶泽皱起眉，显然他不乐意承认这个“姐”。唐敏也不怒，继续说：“我呀，就是想帮帮你。”
“典型的好奇和八卦心理在作祟。”
“咳，别说太白。好吧，我是很好奇，不能跟我说说嘛？同一件事，人不同、视角不同，得出结论也不同。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个好建议。”
“也不是不能说……”他坐直，想了想，然后点头，“既然你表示出参与的意愿，那就优待你一回。我也想知道普通人类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哈？”爆筋。
林叶泽的烦恼是这样的：
安静的简餐馆，客人不多。等他回去，聚会已散，在他心中这不能算是聚会，是应付发小的行为。然而看见小不点还坐在原处，他眼前一亮。不管是不是在等自己，愉悦的心情没法否认。当得知她是为了“守护”桌游特地留下的，更觉得超级可爱－－
“等发现时，我已经出手了。”
“出手？”
唐敏额头落下几条黑线，她还没怎么听明白，因为林叶泽斩头去尾、说得模棱两可，“你是说，看见小不点守着你的游戏等你回来，于是就出手－－”
“伸出手拍拍她的头。另外，桌游不是我的，是借的。”
她思索片刻，问：“你确定控制好了力度？轻拍表示赞赏，用力就是体罚。”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男人表情严肃，“打和拍我当然能分清！”
“噢，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啦。小不点做得很对，拍拍头让它知道你很满意，一切OK。”
“是吧，我也觉得没问题，可是她一副要逃的样子，让我很生气。我告诉她，这是在感谢她，她也不能接受。没辙了。”
“不是特熟悉的人，语言是无法沟通滴～我猜小不点不是你的。”
他露出极不愿承认的表情：“的确不是。”
唐敏笑了：“你呀，还是缺乏常识！想想驯兽师怎么驯服狮子老虎的？”
“皮鞭。”
“食物！”她白了他一眼。
摸摸小不点的头，再塞上小受鸡块……吗？“总觉得这样做有点怪。”林叶泽举棋不定。
“哪里怪？”
“用对待动物的方式对待她，不人道。”
“我看你往饲养箱里一把一把撒饲料，也没考虑过‘人道’。可怜的小白鼠，为了不被撑死，拼命长肥膘。”
“当前话题和老鼠无关。给点其他建议。”
“其他建议，你有没有考虑过对方的心情？并不是所有生物都喜欢被碰头。”
“这点已经排除。她不是泰国人，没那忌讳。”
“等等，说了半天，它是……人？不是it？”
“是She！”林叶泽微怒，“她有南方人种的体格、面部骨骼比常见南方人种饱满、眼角蒙古褶不明显但的确是有蒙古褶的，总之我能证明她是中国人，不是不能摸头的泰国人。不过，我不能肯定门齿断面的形状。”
“……”（人类在你眼里都是什么啊！
“刚还纳闷为什么你提到‘体罚’这个词，原来如此！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威尔士柯基，或者比格。”
“小型猎犬？”
“因为你左一句‘小不点’，右一句‘小不点’。而且以你的性格，必须是够机灵的才行。”
“分析得还行。”他双手抱胸，“但是我不会养狗！啊，先不说这个。告诉我她为什么接收不到我传达的善意信息？难道是家庭问题导致心理障碍？”
“你应该往更积极的方面想。”别赖人家父母头上。
“比如？”
“比如……发送信号的方式。”
“就这样拍拍，然后揉乱。就这样，而已。”说着说着，他整个人变得黯淡，“其实，比起问为什么不接受，我更担心以后遇见，会不自觉地又出手。过去，被那种毛茸茸、蓬松的质感挑衅时，理智还能控制。现在，知道了抓起来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估计光是看就会控制不住……唉～”二度瘫倒在桌上。
“变态！”
“啥？”
“我是说，既然她是人类，你应该选择更简捷的方法：当面问清。”
“不行，万一她再跑，我会忍不住把她抓回来狠狠揉一顿，以后就再也不能靠近她了。得为长远考虑。”
偷偷擦汗：“用小礼物表示你的诚心呀，女孩子都会喜欢的。那个She成年了吗？”
林叶泽没回答，只对她的建议表示赞同：“嗯，说来说去还是食物诱捕效率最高。唐敏，过来。”
“干什么？”警觉。
“让我拍头。”
“哎？！”
“研讨会讨论完毕，下面进入实验部分。先申明：对你的头发，我一点好感也没有。但在找小不点之前，我要用同样的力度和角度拍你一下，求证是否是‘体罚’。”最后还不忘提醒，“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参与的，就要彻底完全地参与进来。”
“不要－－”
光速逃窜。边逃边骂：“混蛋！别说女孩子，鬼都会被吓跑！”
唐敏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小不点的心情，也很担心，如果小不点还未成年的话……林叶泽，你可别犯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