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小白没了（1 / 1）
荧幕中的列表一排排向上滚动，林叶泽的名字在黎叙的下面一行。熊君笑了笑，这两只关系真好，连通讯簿排名都紧挨在一起。手机默认是按拼音排序的，这才察觉他们的名字都是L打头，更微妙的是，名字第二个字的字母是X和Y这种很有缘分的顺序。这叫命中注定吗？
后背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工作！”是小领导在巡视。
收起窃笑，放好手机，四周是和往常一样的工作气氛，看不出公司要被二传手的迹象。有人说这叫“平稳过渡”，公司一锅端，小职员们继续各过各的小日子，变化的是领导层，比如原来的“朱总”会变成“马总”、“牛总”什么的。
能这样最好！熊君不禁也这么想。经过昨天的不眠夜，她发现自己更希望能保持现状。游戏业什么的，只是理想和兴趣，与自身实际差距太大。这大半年的生活虽然很简单，比学生时代三点一线丰富不了多少，但已经适应了，怕变了。
早会的时候和小小莫悄悄聊起，小小莫感叹：“这就叫成熟。恭喜你，长大了。”
要说成熟，她觉得自己做的另一件事更成熟稳重，那就是没心急火燎地把公司的事情告诉家里。其实是怕他们啰嗦，又扯出考研之类的麻烦事。
一个人把心思闷肚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爬起来玩掌机，心不在焉无法过关。偷偷上网找人联机，刚跑进猎人集会所，腾地想起Tr，然后想起忘了打电话！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答应的事没做，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皱着眉、黑着脸睡觉？应该不会……吧？
于是上班前就把他的号码存下，免得淹没在来电列表里找不到。
因为号码是固定电话，她选择午休的时候拨打过去，结果听到的是语音提示：“请拨分机号。”
分机号？
直接挂断。
转念一想，不行，林叶泽能从一家简餐馆打听到自己的号码，她这人肉引擎也不是吃干饭的！不就一分机号么，上网！问百度！
没成想，还真让她挖出一个研究院。她存下的是分院号码，看地址感觉很犄角旮旯。于是寻到研究院首页，翻出那儿的咨询热线，拨通、选择人工问询。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人，满口伪普通话，极难听懂。沟通不顺，索性问他要来分院的总机，又拨了一次。这回，电话里的声音是标准国语了（激动）。
可是偏偏信号很差，对方不停地问：“找谁？姓什么？声音太低听不清。”
“姓林，双木林！”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单纯在蒙。
“这里没有姓林的。”不给再多问一句的机会，“咔嗒”就挂了。
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态度！
无奈，机关单位没有服务态度可言，更别指望投诉。
手机屏幕上的电量只有小半格，就快没电了，她决定在此之前再打一次，不行就算了，再也不打了。
依然是分院的总机，但这次在后面胡乱加拨了个分机号，居然听见了待机音！（早知道一开始就瞎拨一个的说。
正意外着，里头传来舒服的女声：“喂？”
“啊，你好，请问这里有没有姓林的？”忍不住先求证刚刚是不是被人敷衍糊弄了。
“林？还是凌？”普通话忒标准了，后鼻音发音听着很娇憨。
熊君犯了难：“随便哪一个，呃，反正只要是谐音……”
“那可没有。”
太扯了，“真的假的？”虽报不出“林”在百家姓排名第几，但绝对常见。
那头倒没着急，女声很亲切：“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全名！”
“叫林叶泽，但不知道是哪几个字－－”
话还没完，女声笑了：“哦，是他呀，等等，他在隔壁我去叫他。”
“你不是说没有姓林的嘛！”微怒。
“真没有。你找的林叶泽他姓‘林叶’，不是‘林’哦。”拖长的尾音格外温柔，“不少学生打电话找林老师，常闹误会，呵呵，其实刚你提到姓林，我猜多半是找他。”
（那还不早说！
“你等着啊，他这就来～”
客气地很，害她怒不起来。
不过面对林叶泽，火气就憋不住了。把曲折的打电话过程细述一番后，怪他连名字都不先说清楚。
“你到底有没有听啊？喂？”
“……嗯，在。”
“不许憋着笑！全是你害的，现在手机都快没电－－”“了”字还没出口，传来提示音，下一秒自动关机。没电了。
“噗～哈哈哈。”林叶泽终于笑出声。
“真难得。”旁边站着的女人，也就是刚刚接电话的那位，抬眼看他，“你居然在笑。”
“很奇怪吗？”
“很罕见。”
任谁都会这么说的，因为在大家的记忆中，只存在他的冷笑、嘲笑、种种阴险的笑，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没见过。就在说话的当口，难得一见的笑容没了，不愿与人分享般，迅速藏得不留痕迹。
“忙你的去，别杵这儿。”他哼了一声。
“这是我的办公室，你管不着。”
室内其他人冲她暗树大拇指。
等林叶泽一走，众人议论开：“没挖苦人就走了，少见少见。”
“那是，因为咱师姐和他同届，要留点面子。”
“我看不是辈分问题，是他心情好。师姐你说呢？”
看看众人，她丢下两个字：“上、班！”
说得没错，林叶泽心情是很好。昨天同事都说，实验室分机外线直拨不行，今天就接到她的回电，虽然打错地方、话没说完就断掉，但能看出她很努力了，精神可嘉！
某种强烈的想褒赏某人的心情跃起，于是没回研究室，继续往前，右转，来到另一间。他打算给饲养箱里的小白鼠好好撒上一把饲料，让它们体会下啥叫“恩泽四方”。可视野里只有空荡荡的墙角，饲养箱没了，连下面的矮柜都消失了。怔怔看了会儿，大声问：“小白在哪里？”
屋里头唯一一名研究生，正忙着整理资料柜。他听见声音回过头，一脸迷茫：“我在这里啊。”很巧，他姓白。
“我说的是啮齿目鼠科的小白！不是灵长目人科的你！”
这位白同学腾地红了脸，非常之尴尬、非常想对他大声说：老师，请改掉乱起绰号的习惯吧！（而且，十几只老鼠，倒底哪只是小白啊？
“小白，不、老鼠，被生态研究中心领走了。”
“嗯？为什么？”
“因为是他们的啊。”
“小白不是我们所的？”
“咱们是古生物研究所。”小心提醒道，“用不上白鼠。”
“原来不是所里的宠物？！”
“不是。”暴汗。
“唉－－”恩泽四方办不到了，长长一叹。
他不知道这声叹息听着有多失望，白同学安慰他：“不知道是谁偷偷喂食，害老鼠肥得，生态研究中心的人说，不能用来做实验了。所以也没什么可惜－－”
“为什么不干脆留在这里当宠物？”
“那是人家所里的财产……”
“切～”
释放完负气压，甩甩袖子就走，弄得白同学不知所措，不停反省刚刚的对话，检查有无冒犯之处。
“库玛酱不许跑！”萧晓莫冲熊君喊，晃了晃手里的打印件，“等我一起走，很快。”熊君点点头，放慢收拾包包的速度。
周五，也就是今天，原定下班去Moe女仆咖啡屋的计划因为加班而泡汤。不光是今天，昨天、前天、大前天，都在加班，这周可以说是过得前所未有的忙碌。一切是从周二下午开始的，公司开了个大会，公布被收购的消息，然后分部门、分组再开小会。占用的都是上班时间，涉及的内容却无关个人利益，谈来谈去只是“想了解你对这事的想法”。能有什么想法？只想快点结束没意义的会议、快点回电脑前完成当天工作、快点回家。也正因此，彻底忘了林叶泽和打电话的事。
熊君伸了个懒腰，看见萧晓莫快步走来：“库玛酱，帮我拿下包，我去换衣服。”
“那我在电梯口等你。”
“行。”
她很不喜欢独自穿过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尽管亮着灯，还是感到怕怕的。抓紧包一口气来到门边，翻着工作卡，她偏头看走廊另一侧。那边是小会议厅，磨砂玻璃门虚掩，依稀可见人影晃动。黎叙在里面。并不是看见了，而是知道－－这周他每天下午都来，有时候还带着助理，一进会议室就是半天，常常她这边加班结束，那边灯还亮着，就和今天一样。
刚开始还挺担心万一在办公区遇上，会不会无事生非，结果白担心了，她和他根本碰不着面。唯一一次是偶然经过门边，会议室门没关，瞥见了他。和印象中满脸笑意招蜂惹蝶的形象截然不同，他的表情相当严肃，专注于工作，全然一派精英的势头。
熊君不清楚公司交接工作量会有多大，即使他表现出游刃有余，压力之重还是一目了然。奇怪，只是无意中的一瞥，看到的竟像是另一个人，一个更容易让她有好感的人。
“哟～”
冷不丁背后发出声音，害她工作卡掉在地上。回头，黎叙站在身后，手里端着只咖啡杯。
“你想吓死我！”
“我已经很温柔、很轻声了。”
声音是很低柔，但被吓着就是被吓着，熊君抿紧嘴瞪他。
他勾出一个微笑，弯腰捡起工作卡，“嘀”一声刷开电子锁，“请－－”将工作证塞给她，单手推开门，“可惜还有工作不能送你，要早点回家，好好休息哦。”
出了门，发现萧晓莫已经站在电梯前，回头看看门内，黎叙还没走开。萧晓莫虽然没开口，可是能看出她是在努力目不斜视、不让嘴角弯成奇怪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