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倾述对象（1 / 1）

下午忙着核对报表，屏幕上蹦出聊天窗，小小莫在念叨：『可惜这黎叙就算穿上法式围裙，也是为人家小学妹穿。』

想起林叶泽酸溜溜的语调，她回复：『不尽然。』

『何解？』

笑而不答。

『我看见你在腐笑。』萧晓莫指控道，『老实回答，黎叙是不是Tr？』

（怎么还记得那个人！）

回复：『不是。』伸脖子看见萧晓莫在笑，『你在坏笑，我也看见了！』

可这个消息发过去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扯上Tr，就感到坐立不安，可能和周末被他突然揭除伪装有关。不过，平时的她也没刻意藏着掖着，唯独碰上他，才产生特不想被其发现的反抗情绪。

又过了一会儿，小小莫发来消息：『没骗我？他不是你的Tr？』

（请不要加上“你的”二字。）

『当然没骗你，我才没那么无聊，那个人阴森森的和黎叙完全是两个位面！』嗯？干嘛这么激动？静了静，Backspace全部删掉，重新输入：『骗你是小狗。』

『看来，以后你的学妹要来我们这儿上班了。』

『？』

『我们公司被黎叙他们公司收购啦！』

『唬我？』

『大家全在谈这事，快去看。』

登录公司内网，果然刷出几百条聊天记录，看时间，也就是十几分钟之内的事。

原先她只知道总公司是一家大型投资公司，旗下分公司无数，貌似很辉煌，现在才明白所谓“投资”，不是单纯的资金投入，而是行业投资，当花钱培育出来的子公司运行上了轨道、前途有了光明，就打包卖给别人。就像－－就像网游代人练号差不多！

简而言之，他们公司被卖了。今天，黎叙作为对方公司派来的代表，是来洽谈交接细节的。也就是说，她离她的游戏业更远了？

一时无法接受！

『假的吧？』问小小莫。

『到现在都没被掐网，你说呢？』

放在平时，上班时间这样大肆聊天早断网了。

『头头脑脑都忙开会呐！听说过完年就要正式移交，我们这些人何去何从还不清楚。早知道上个月就留点钱，买下那套限量版的手办了！怎么办啊，唉～』

小小莫开始为她的年终奖着急，很多同事也一样，担心这一来没法过个好年。熊君则彻底沉浸在远离游戏业的悲哀里不能自拔。

『去问问黎叙，他一定知道未来动向！』

『我和他不熟。』

『鬼才信。』

萧晓莫选择不信，是对的。下了班一出正门，就看见黎叙依在锃亮的车身旁，见了她们还挥了挥手。

“看吧～就知道他会等你！”

捉住要溜的熊君，萧晓莫无视她是否愿意，拉着就笔直走过去，还反复叮咛：“好好打探情报！”到了跟前简单打个招呼，便利索地将其塞进副驾，自己则闪人。

“真不用送？顺路的。”黎叙特地追问，萧晓莫摆摆手，谎称家就在附近，走路几分钟便到。

“库玛酱，我很吓人吗？”黎叙回头问熊君，“要不然就是你那位同事太怕生？”

“她家确实不太远……”

“在撒谎高手面前不可以轻易撒谎，这叫班门弄斧。”他笑了，带着几分得意，“我可是撒谎长大的！”

还真敢说。

“小时候我的愿望就是骗阿泽一次，那小子精得要命，从不上当。骗谁都行，就是骗不了他。结果就这么练出来了。哎，干嘛一直看我？我可没对你撒谎～”

“我是在意外。”

“呵呵，没想到我也有犯傻的时候？”

是天然……想纠正，但算了。

“我倒是觉得，多亏阿泽才有现在的我，很谢谢他呢！”默了默，他轻咳，“你又发呆了，和阿泽在一起倒是有说有笑的。”

“啊，不是，不是发呆，我在想，一个天真的小孩愣被人培养成大骗子，长大了还对他感激不尽……”

“哈哈哈～”

“你不觉得很可悲吗？”见他扶着方向盘大笑，熊君有些恼。

“我谢他不是为撒谎，哈哈，先不说这个，”慢慢收起笑容，“说正经的，公司的事已经知道了吧，其实早半年前双方就商榷敲定了。”

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可惜你我认识太晚，否则一定会先透露风声的。现在有什么打算？跳槽、换个行当、还是有别的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你……这是在鼓励我走后门？”

“我是想做你的倾听者。”

一束柔黄的街灯斜射进来，勾勒出男人俊朗的侧脸，当他转头注视她并问“不知道能否有这份荣幸”时，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场面还没经历过，她应付不来。

看出女孩的局促，黎叙略微偏头望向窗外。

“以为前景不错的公司，忽然就倒了，弄得措手不及，消沉了好久，这就是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我还记得当时费了很大力才得到那个职位呢！特难过。”无声的叹息过后，他挂上笑意，“后来全靠阿泽我才走出低谷，所以很感谢他。我有阿泽，你呢？我想，说不定和你聊聊能帮上什么忙。别怪我多事哦。其实这种事很寻常，以后会遇到更多。”

如街灯一样柔和的暖意，是种不太熟悉的感觉，在心头丝丝涌动。她仍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已经不慌乱了。轻轻低嗔：“真不吉利，我还没离职呐。”

“呵，想不到你的反应是这样，当初我因为阿泽的这句话倍受激励，接下来的一年换了四份工作，都是跨行业的！”

这回好奇了：“哪句话？”

“就是‘这种事很平常，以后会遇到更多’，啊，不对，原文是‘不稀奇’就三个字，那封mail我还留着呢。”

“哈？”

（黎叙，说你天然一点也不过分！）

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别开脸哼了哼：“那么冷淡的话，蛮符合林叶泽的调调的。”

“你不了解他。”他说，“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优秀的，但也是最不善言辞的。不过和拐弯抹角的人比，还是阿泽最可靠。看起来很无情，但一下就把我激醒了，有时间唉声叹气，不如赶紧找其他出路。”

一阵沉默过后，黎叙幽幽地说：“不过，想来三个字一封Mail，比Chat聊天说得还少，是有点过分哦～”

“没错！”

“噗嗤”一声，两人对视而笑。

“另外，他哪儿是‘不善言辞’啊，嘴巴厉害得很～”

“就是就是，有时候宁可他绕着弯子骂人，反正搬弄起那些术语没人能听懂。”

“哈哈……”

“那，我能做你的倾听者吗？”

“哎？！”

视线忽然被男人抓住，深邃又浓烈，以至于躲不开。混混沌沌地，她点了头。

“给我你的手机。”

从包里拿出来，他接过去输入号码、按下拨打键，没多久，不知名的抒情曲响起，是他的手机铃声。

“这样我们俩都有彼此的号码了，我的你可不许删哦～那样我会伤心的。”他勾起嘴角浅笑，“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商量，好吗？”

转动钥匙，车又驶上公路。熊君这才微微舒了口气。回忆刚才像被催眠的感觉，懊恼自己太嫩。

没敢让他直接送到门口，在距小区大门还有半条街区的地方就下了车。黎叙似乎知道她会这么做，也没坚持，只以温柔的笑容叮嘱她路上要小心，还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直到确认他真走了，才掉头缓缓走向小区。熟悉的道路，花了比以往两倍的时间才走完。男人的声音一直在耳畔萦绕：“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商量，好吗？”

（还“好吗”，前面都霸道地用上“一定”这个词了，后面用疑问句有什么意义？根本不是商量的口吻嘛！）

不过到这时候才吐槽，更觉得自己太弱。继而有些愤愤不平。手伸进口袋捏住手机，他的号码偷偷删了又能怎样？

“KURUKURUKURU～～～”手机突然大响，吓她一跳。要不是机子还在口袋里，准保被她摔出去。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不是黎叙的，因为他已经擅自把号码存进通讯簿，甚至还设定了来电头像。

接听－－

“你好。”

“有问题问你。”

“……”声音耳熟，但记忆没被唤醒，“您哪位？”

“林叶泽。”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

“那个女人给我的。”他是会读心术吧？

“哪个女人？”

“据说是你的学妹？我没细问，不清楚。”

“哦，是于鸯～咦，你怎么找到她的？”

“她的联系方式是问组织联谊的人要的，不过我并不认识组织联谊的人，组织联谊的人的号码是向简餐馆打听来的。现在没疑问了吧，我有问题问你。”

“……”还真是兜了个大圈子，“什么事，你说。”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你看见男同性恋会兴奋。”

“！！！”

这措辞……所幸是电话，要是面对面聊天，路口上车来人往的，还不窘死。

“快回答。”他还不耐烦了。

清清嗓子，她说：“首先，要更正很重要的一点，不是男同性恋，是耽美，BL！”

“不一样？”

“天壤之别！”

音量不知不觉提高，精神头也来了。信步走到家门口时，已经把二次元和三次元、耽美和同志的区别阐述了一通，其中衍生出的词也全部解释透彻。

“所以，你的说法是错的。”

“有失偏颇而已。”

“偏得离谱！”

“听口气你很介意？”

“这是对二次元症候群的侮辱。”一激动，钥匙插了几次都没□□锁孔。

“是是是，我错了。下面进入正题！”

正题？“哦，那是个没法回答的问题。”

“没法回答？”

可以想象他在挑眉，她也没好气：“喜欢需要理由吗？”

“我需要知道理由。”

头痛了，明知他不是故意抬杠，但真的很想摔电话。正在这时，家门开了，“小君吗？怎么又不带钥匙！”爷爷站在门口。

她赶忙小声对电话那头说：“现在不方便，等闲下来回你电话。”

“嘟－－”

林叶泽挂上电话，扭头问一旁的同事：“这里外线能拨进来吗？”他现在在研究所，用的是实验室分机。

“不能直拨。”同事头都没抬，“据说，同性恋的性取向百分之七十是遗传基因造成的。怎么，最近不研究欧拉公式（注），改遗传学了？”

在实验室打电话却没考虑可能会被人听见谈话，他倒不是很在意啦，基本上除了提问，后面的话都是小不点在说，他只负责倾听和吸收资讯。倒是同事，八卦也能充满学术味！相较之下，自叹弗如。

结果，加班到凌晨，分机都未曾响过。在意料之中，却仍有点失望。

－－－－－－－－－－－－－－－－－－－－－－－－－－－－－－－－－

欧拉公式，Euler's Function，是支持弦理论的雏形的表达公式。可能这样解释不够精准，但差不多就这意思。用来对应前文提到林叶泽没事琢磨弦理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