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意断情绝无处话凄凉(1 / 1)
第四章:意断情绝无处话凄凉
漂亮的女人是一只猫。
可是,千万不要踩猫的尾巴。尾巴是猫的尊严的象征。如果不慎踩中了猫的尾巴,再尊贵的猫也会髭须横立,呲牙反击。
谢晓芸就是一只猫。一只傲慢却又放荡的波斯猫。
志坚上门一顿吵闹后,谢晓芸就把火气撒在了志强的身上。一连几天,晓芸不是摔茶杯就是扔枕头,闹的满屋子乱糟糟的。志强不敢还嘴,更不敢还手。在晓芸的眼里,志强不过是一只看家的蠢狗。
这天天刚蒙蒙亮,志强就被晓芸扯开了被,亮了光板。志强想扯过被盖住身子,晓芸一用力,被子飞了出去。
晓芸咄咄逼人:“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还在和那一帮乡下人勾勾搭搭?”
晓芸在许多时候的神经质是没有来头的。
志强讪笑:“你消消气,自从我来到谢家,我的一举一动还不都在你的视线之中?你说一,我不敢说二,你说东,我不敢往西,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我怎么做?”
“张志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入赘谢家,痛快地答应了所有的条件,不就是想忍辱负重等着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吗?我可告诉你,在我面前,你别有一点非分之想,到时候,即使我爸退居二线,也绝不会饶了你!”
“我哪儿敢?晓芸,你相信我,我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找上门来的。我冲天发誓——”
志强就差给老婆跪下来。自己的那点心思,都被晓芸看破了。在答应入赘谢家的时候,谢晓芸的爸便“约法三章”。第一,彻底和农村的一干亲属脱离关系。第二,志强必须听晓芸的,晓芸从小生长在城市,熟头熟脸,交际面广。第三,孩子生下来,要姓谢。前两章,志强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了,可最后一条,他犯了嘀咕。这都是啥规矩?说白了,这是借种生人啊!晓芸私下里一掐志强的大腿,志强哎哟一声就答应了。
志坚到来引发的吵闹,又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十多天,等晓芸取得一面倒的完全胜利时,再过三天就是春节了。
晓芸八点多钟才起了床,钻出被窝后便开始张罗礼品。今天一定要去看看爸爸的老朋友——那些大腹便便的叔叔们。志强在市粮食局上班,叔叔们是志强的顶头上司,手中都握着一锤定音的大权。志强每一步升迁,都必须经过他们的四环素牙缝。
“志强,快起来做饭,一会儿咱去张叔叔家。你当了两年科员,也该升一升了。”
志强象是接到了命令,快速起床。他对晓芸充满了敬意、畏惧,还有恨。他佩服这个女人所具有超人的精明——政客的投机与小官僚的讹诈,又害怕这个女人永无止境的生理欲望。她是□□、贵妇与悍妇最完美的结合体。
志强熟练地扎上围裙,起火做饭。晓芸站在梳妆台前化妆打扮,描眉涂唇。
突然间,一阵鸟鸣声传来。晓芸正画着眼线,冲着厨房喊:“志强,开门,看看是谁来了。”
“来了。”志强螺旋一般旋过客厅。
门开的当儿,志强愣住了。含雪?是含雪!
厨房里焦糊的气味浓烈地四散开来,很快扑进客厅,卷进卧室。晓芸捂着鼻子冲进厨房拔了电源,又气嘟嘟地冲到门口。
“志强,你死哪儿去了——”
话未说完,晓芸呛得直流泪的红眼睛紧紧盯住了门外的女人。
一个乡下女人。是含雪。
含雪什么都明白了,志坚没有欺骗她,志强在外早就有了妻室!
张玦乖乖地趴在含雪的怀里,眨着乌黑清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陌生的志强和晓芸。
晓芸碰碰呆住了的志强,问:“她是谁?”
志强沮丧地垂下了头,嗫嚅:“她,她是我的一个远房,远房表妹。”
“表妹?上坟不烧香,糊弄你爹吧?”晓芸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含雪紧咬着嘴唇,不让绝望的眼泪流下来。
“我不是他的表妹,我是她的妻子。”
晓芸在心里笑了。和志强相识以来,她就觉得志强不会是那种简简单单的男人,他心里的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定藏着她无法窥探到的心事。到底是什么,她无从得知。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等待着志强完完全全地将依附在灵魂外壳上的伪装剥落——她可以原谅他,原谅他的一切。那样的话,这个男人就会死心塌地地感激她,听从她的摆布。
晓芸冷冷地盯着含雪,“你说你是她的妻子?”
“是的。”
晓芸嘲弄地说:“好,就算他是你的男人,你是他的妻子,可你能够给予他什么?”
含雪一愣,我能够给予他什么?难道男人和女人相爱,就必须给予对方什么吗?
含雪说:“我能给他——爱。”
晓芸放浪大笑。“爱?天大的笑话!只要有钱就会有爱,我从没看到过有人愿意爱一个拣破烂的穷光蛋!乡下妹子,你太天真了——”
含雪大声地说:“至少我相信,志强也会相信。”
“他相信?”晓芸一把扯过志强,“你告诉她,你相不相信?你说啊!”
志强无法回答。平心而论,他爱含雪,那是一种真实的爱,含雪能让他找到作为一个男人所拥有的自尊。可他更不能放弃晓芸,晓芸是他从农村到城市实现历史性跨越的唯一通道,是一根牵系着他全部希望的救命稻草。如果放弃,他所争取到的一切就将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美好的设想都会变成鸡飞蛋打,就此破碎。他不能放弃!
志强沉默着。
“你看看,可怜的乡下妹子,你的志强相信吗?他根本不信!他不会从你身上得到一点想要的东西。而我能,我能给予他任何想要的东西,我能让他活得象个人,真真正正的男人!你能吗?你只能带着他回到乡下的黑屋子里去,继续和肮脏的泥土打交道。你知道吗,为什么你们被叫作乡下女人?因为你们只会把男人拴在家里,拴在炕上,让他们默默无为地活着——”
晓芸找到了充分发挥演讲才能的舞台,高高在上,尖酸刻薄。含雪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含雪侧转身,正对着志强。
“志强,你说过的,你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的。你说话呀!”
“我——”
“你说呀。”
“含雪,我——”
“你肯定是受了这个坏女人的欺骗。咱们回家吧。”含雪伸出手,拉住了志强发抖的胳膊。
志强心绪燥乱,抖动着手点燃了香烟。缕缕烟雾从嘴里从鼻子里趴出来,罩在他愈加烦躁阴郁的脸上。
“跟我走吧,咱们回家——”
蓦地,志强猛地甩开含雪的手,“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咱们……结束了。”
含雪惊呆了,一直控制着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志强,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你的女儿。她姓张,叫张玦。”
含雪把张玦放在地上,心中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张玦是志强的女儿,也许骨肉亲情能让他回头。
张玦在襁褓里挥动着白胖的小手,冲着志强招摇,小脸上挂着笑。
晓芸绝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出现或者留在她的家里。她暂时不想要孩子,就是为了有足够的精力和志强一起去争取更多的东西!她不会让任何不和谐的音符打乱她的计划!
“志强,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男人,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去开玩笑。你听我的,一路走下去,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回头,你将一无所有,重新变成人人看不起的乡巴佬!我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个女人,还有这个孩子,是你的吗?不是,她们不是!你是属于我的,属于这个城市的。这个女人是个下贱的村妇,这个孩子是个杂种。你会证明给我看的。我原谅你的过去,并会给你一个你想得到的未来!”
晓芸的声音恍若从西方女巫的喉咙里淌出来,阴森可怖。志强眼睛里的惶恐焦躁顿然不见,脸上的肌肉突然蹙起,布满了冷漠。在晓芸含有无边魔法的蛊惑和驱使下,他不能自持。
他看见白花花的钞票在身边飞舞。
他看见谢局长等一干秃顶的大肚子男人跪倒在他的脚下——
烟雾弥漫中,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去,用力将灼热的烟头按在了张玦的肩头。
烟火贪婪地吸食着白嫩的肌肤。滋的一声,一缕淡淡的白烟袅然升起。“哇——”张玦拼命摇摆着小小的身子,大哭。
张珏的哭声刺痛了含雪的心。志强弯腰的一刻,她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要抱起孩子,可是,可是他竟然——
“你是个畜生!”含雪疯了一样撞向志强……
回到双西村,已经是半夜时分。
心力交瘁的含雪万念俱灰。她想到了死。对一个丢失了爱的女人来说,死,也许是最后也是最好的解脱。
灯影里,含雪面无表情,迟缓地撕扯着褥单。约莫半个小时光景,撕扯成条状的褥单散乱地堆积在床上。含雪一条一条地拣起来,木然地打结。
含雪结成了一条绳子。
含雪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站起身,踩着木凳往房梁上搭绳。木凳折了一条腿,摇晃的厉害,将含雪摔了下来。含雪迟疑了半晌,复又稳住了凳子,再次搭绳。一低头,含雪看见了酣然入睡的张玦。张玦象是梦境中遇见了开心的事情,圆圆嫩嫩的脸蛋上浮现着稚嫩的笑。□□在被子外面的胳膊上伤痕红肿,刺目。
含雪的心一紧。
“玦儿,娘对不起你。没有了爱……”
含雪一狠心,又站在了凳子上。垂直搭下的绳子挂在了额下。含雪无神的眼睛缓缓地闭上,脚尖轻轻地一点凳子,木凳摇摇晃晃地倒向一侧……
志坚的心咚咚地跳着,在屋外目睹了草房里发生的一切。看见含雪寻了短见,他惊惧地跳起来。“含雪妹子,别,别,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猛地撞开屋门,冲向悬挂着的含雪,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含雪托举起来,脱离了绳结。
“哎唷,我的娘啊——”志坚抱着含雪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含雪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嘘出一口气,昏了过去。
志坚把含雪平放在炕上,试试鼻息。含雪气若游丝。志坚不放心,探手解开含雪的衣扣,触向含雪的胸口。胸口温热,还有心跳。
志坚长出了口气:“幸亏没死,要是死了,我这消息费可就泡汤了,找谁要去?”
志坚坐在炕边,等着含雪醒来,不安分的目光落在了含雪的胸口上。含雪的胸脯高耸圆润,成熟得就像秋后的鸭梨,透着缕缕清香。
志坚体内一阵燥热。志坚忙乱地解开了含雪的衣服。
一具白玉般光洁的躯体在淡然的灯光里呈现出来……
一阵风吹来,烛芯无力地摇晃了几下,扑倒。熄灭。凝固。
春节过后,天气变暖,转眼间出了正月十五,龙抬头的日子即将到了。
含雪将张玦交给湘云,稍做打扮后去了邻近合家村的大集。乡村集市一过正月十五就热闹起来,过节用剩下的东西一溜摆开,叫卖声此起彼伏。乡下人懂得节俭,那些舍不得吃喝的食品虽然破坏了包装,可依然能卖个不错的价钱。眼看着小麦返青,马上要追肥,是该准备换几个急用钱了。
含雪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走了一圈,割了一斤猪肉,买了几把冬储得不错的蒜薹,又到食杂店打了两斤散装的白干。老板娘眉开眼笑地打理着客人,不忘拜个不合时宜的晚年,再开上几句玩笑。老板娘和含雪相熟,边麻利地沽酒边热情地说:“含雪,刚过年就割肉买酒,家里要来亲戚,还是志强回来了?”
“唔,唔。”含雪含糊地应答着,付了钱走出店,沿着村巷往家走。她心事重重,走得很慢。这当儿,迎面走来了扭腰晃臀的林寡妇,一面吃吃地笑,一面和走过身边的男人闹着过分的玩笑。看来,林寡妇这个年过得不错,几天光景人又富态了。
“哟,这不是含雪妹子吗?来亲戚了还是给你提亲的?”林寡妇看见了含雪,打趣。
“嗯。”含雪勉强露出了个笑脸,走了过去。刚走两步,含雪又站住了。她看见了跟在林寡妇身后的志坚。
志坚是林寡妇的跟屁虫。只要闲着,他保准会在林寡妇出现的地方亮相。
志坚也瞅见了含雪,忙低下头,灰溜溜地贴着墙根,想逃了去。自从那一夜事情发生后,志坚不敢在含雪面前出现。他怕含雪告他。那样的话,他就会被抓起来关进监狱。监狱是个什么地方,在志坚的意识中,就是说书人口中的水牢,渣滓洞,白公馆集中营,进去溜达一趟,不死也得扒层皮。
志坚正想逃,不想被含雪叫住了:“四哥——”
四哥?志坚晃晃脑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含雪叫我四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是不是她感觉到甜头了?志坚磨磨蹭蹭地走到含雪跟前,骨碌着贼眼前后扫视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便用力打着自己的嘴巴子。
“含雪妹子,你饶了我吧,我不是人,你看在我救你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含雪冷冷地说:“按理儿我该叫你大伯哥,志强欺负我,我认了,连你也欺负我。你们张家对不起我。”
“我知道,我们张家没一个好东西,从上到下,从老到少。要是有下辈子,就让我们张家的人全变成你家的猪狗——”
“下辈子?还有下辈子么?我觉得志强骗了我,在外面找了女人,还不认自己的闺女,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完了。”
“那是,那是。你说,该咋办?”
“志强欠我的,一定要还,至少孩子他该给个说法。这还得麻烦你跑一趟,把他找回来,就说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志坚面露难色,说:“可……可他婆娘比母老虎还厉害,进不去门啊——”
含雪面孔冷了,“我可不管那么多,你必须把他找回来。我准备了饭菜,等着他来,咱们把今后的事都解决了。张玦还小,不能苦着孩子。”
“你说的对,孩子是张家的,他不管我都不干。最少让他出五千块钱抚养费!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志坚有些激动,象打抱不平的侠客。一番话落地,他又放低了声音,嬉皮笑脸:“含雪妹子,上次我白花了五十多块路费,至今还欠着人家。等志强回来,你是不是让我把,把债还上?”
含雪头也不会地走了:“五十块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你掂量着办吧。”
志坚一拍大腿:“为了你,我豁出去了。”
志坚真的把志强骗回了双西村。
志坚到了中宾后,一直躲在志强家对面,一看见志强出门就故作慌张地奔上去,说:“老五,咱爹死了。”志强和张老鬼之间的感情最深,乍听噩耗慌了手脚,扯着志坚就往车站奔。志坚拦住他,回家奔丧,要带钱啊。志强一想也是,回单位借了两千块钱,风风火火地就赶回了双西村。
到了村边,远远地就看见了含雪孤伶伶的草屋。志坚拦住志强,得意洋洋地说:“老五啊老五,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想到让我给骗了。实话说吧,咱爹身体硬朗着呢,还有几十年活头。不过你别怪我,是含雪妹子让我找你回来的。找不回来你,我没法子交代。”
“胡闹!”志强扭身就要走。
志坚紧紧抱住他。“你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含雪妹子给你养了孩子,孤苦伶仃地守着,你怎么也得见一面吧?你放心,人家和我说好了,不会赖你缠你的,人家只是想要个说法,说白了,你给人家点钱,给人家条出路,从此就你走的阳关道,人家走人家的独木桥。”
“我不是已经拿过钱了吗?是不是让你花了?”
志坚哭丧着脸说:“不是花了,是让人家抢了。你给我钱的第二天,我去找含雪,谁知道碰上了债主,给抢了,还差一点打断了我的双腿——”
志强气得说不出话来。
含雪远远地瞅见了志强。她就在门口站着,看着他们争吵。争吵够了,志强拖着志坚来到含雪跟前。
志强辩解说:“含雪,不是我不讲情意,我早就给你拿了钱,是让他给败坏了。”
含雪心里一酸,“钱就真的那么重要?能买的了一个人的心?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今天咱们把话说开了,我不会再去找你的。”
含雪说完,径直进了屋。志强兄弟互相瞅了一眼,也跟着进了屋。
屋中央摆着一张斑驳落漆的木桌和两个木凳。桌上摆放着两盘炒菜,一瓶酒。菜刚刚出锅,正冒着热气。
含雪坐下了,志强坐在了对面。志坚瞅瞅再没有可坐的地方,就蹲在桌前,双眼紧盯着白干。志坚一生就好三样东西:女人,赌和酒。哪一样摆在面前,他都会拔不动腿。
含雪幽幽地说:“志强,这些日子我反复想过了,你狠心地撇下我母女二人,做的有些绝情,可也有点道理。咱这穷山穷水的,留住你也只能耽误了你的前程,喝了这杯酒,就算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你该走就走,我不强留你。可你要记住,这个孩子是你的,她叫张玦。”
志强愧容满脸,“含雪,难得你通情达理。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请你相信我,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给你和孩子一个说法的。至少要给你们一大笔的钱——”
志强拿出一沓钱,送给含雪。含雪没有接,冷冷地说:“你还是拿走吧,我不需要钱。”志坚瞅见钱眼珠子发亮,口水都流了出来,“我说老五,你小子真是狼心狗肺,放着这么好的含雪妹子不要,偏偏要去找个母老虎作婆娘。你说她是个啥东西,啥东西!泼妇——”
含雪倒了杯酒,端给志强。自己也倒了一杯。志坚见没有自己的份,嘿嘿干笑着,捧起了酒瓶。
“志强,咱们缘分到头了。我本想把张玦交给你,可你竟狠毒地烫她,虎毒还不食子呢,可你呢?你的良心呢?”
含雪泪水流个不停,一滴滴落进了杯里。
志强一扬脖,热酒入肚,“含雪,我也挺难的,那年毕业,我要被分到西北去教书。我辛辛苦苦地从农村考出去了,还能再回到农村去?是晓芸帮了我的忙,把我留在了城市里。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你放心,等我出息了,我一定会百倍千倍地偿还你,还有张玦。”
含雪喝了半杯,又给志强斟满。当志强端起酒杯时,含雪按住了他的手,幽怨地问:“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爱过我吗?”
志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爱过,可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再让我爱一个乡村女人,和土地打一辈子交道,我……
“含雪,我——我——”
“我知道你早就不爱我了。可怜我还痴痴地爱着你……”
志强又一杯酒下肚。
含雪扔下酒杯,说:“这间茅草屋是我亲手搭起来的,搭起来的时候我就以为你会把我从这里接走,我一生的幸福就有了。可是等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我想过了,我们就在这间屋里死去,死在一起,还是幸福的。志强,你不要怪我狠毒,是你先伤害了我,伤害了张玦……”
志强心惊,莫非——再看志坚,他已经喝下了一瓶,早就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他刚想站起来,腹中突然刀绞一般疼痛。
含雪下毒了。
志强终于明白了,可已经晚了。
含雪灿烂地笑了,面如白色的桃花。
“志强,你不要恨我,我会陪着你一起走的。只是可怜了张玦,还不到一周岁就没有了爹娘……”
张玦似乎感知到什么,舞动着胳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