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蔷薇生隙（1 / 1）

陈晖终究走了。苏小薇没有去送他。微笑着送走刚刚得手的幸福，苏小薇实在没有这个魄力。

早晨醒来时，一眼便盯住那个歪在床头微笑的娃娃。苏小薇看着娃娃，傻笑了半天。在床上赖了好久，这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慢慢梳洗之后，苏小薇来到校外的小餐馆，一个人坐在诺大的餐馆中，周围又是异常热闹的气氛。旁人谈笑着从她身边走过。而自己，又一个人枯坐在桌子旁。

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呢？这些幸福实在太不真实，太让人难以相信。

也许，陈晖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人物。

她飞快跑出饭馆，冲到公用电话亭边，拨了那一长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然后，便是难耐的嘟声。

嘟。。。。。。。。。。嘟。。。。。。。。。。嘟。。。。。。。。。。嘟。。。。。。。。。。嘟。。。。。。。。。。

极有规律的重响。苏小薇多么渴望有人来打断这重复。

然而，听筒中只是嘟声的重复。陈晖没有接这个电话。

苏小薇按奈住心神，挂上听筒，又拨了一遍那一串数字。

８５４０××××。第二遍。

８５４０××××。第三遍。

８５４０××××。第四遍。

８５４０××××。第五遍。

。。。。。。。。。。。。。。。。。

电话始终没有人接。

苏小薇挂上电话，缓缓往寝室走。

打开门，发现于涵胡可还有戴铃都在寝室。

她僵硬地笑了笑，接着便向书桌走去，趴在书桌上。

于涵突然问道，“怎么了？”

“没事。”苏小薇想要笑得自然一点。

于涵不再说话。寝室里的空气也有一些沉重。

胡可突然问道，“难道是陈晖甩了你？”

“不是！”苏小薇尖声否定。

胡可语调里是明显的得意，“还装什么面子。你是哪块料，大家心里都清楚。”

“我是哪块料，没想到胡可你知道得比我还多？”苏小薇按奈住担忧，尖刻地回道，“你是哪块料，我们也很清楚。”

胡可怒瞪了双眼，片刻又轻笑，“不知道这寝室里有谁和你是‘我们’？”

苏小薇一怔。她恢复沉默，不想再继续这样对骂下去。

胡可却更得意地笑道，“从开始我就觉得陈晖不可能对你认真。我看，他也不过是想玩玩你这种类型。”

苏小薇咽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握紧拳头，依旧沉默。

胡可却越发嚣张，“我看你，还是乖乖当你的老实人。陈晖那样光彩的人，不是你可以接触的。”

“这应该由陈晖来决定，而不是你。”苏小薇脱口而出，“你这种类型，他连看都不会看。”

胡可愕然。她没有想到那个素来老实的苏小薇居然会如此牙尖嘴利。她指着苏小薇，“你。。。你变了。。。”

苏小薇猛然站起来，大声道，“是啊，我是变了。因为我发现你们这帮人不过是一帮伪君子。我何必还想着要跟每一个人和颜悦色？胡可，你之前还假惺惺地跟我做姐妹，现在看见那个呆傻的女生居然跑到你们头上，天天和陈晖混在一起。你觉得不爽了，觉得应该要提醒我，我应该呆在自己原来的位置，永远当一个白痴！”

苏小薇喘了一口气，愤怒地盯着胡可，“你以为你说的是什么？金科玉律吗？现在我就是乐意这样，乐意这样天天跟在陈晖后面。。。。。”

一直沉默的于涵突然发声道，“不过是寄生虫，有什么好拿来炫耀的？”

苏小薇身子一颤。高涨的情绪迅速冷却下来了。所有的场景飞快地在脑海中穿过。是陈晖在逗她笑。陈晖在给她买娃娃。陈晖约她出去玩。陈晖让她有幸福感。所有的事情都是陈晖在做。

她的快乐，全都来源于陈晖。可是，这一直是她所向往的爱情。

难道，陈晖并不是这样想的？

她全身突然象冰一样冷。

离陈晖回学校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星期。苏小薇度日如年。她试图把精力集中到学习上。她不再去打电话。也许陈晖就像于涵所说，早就觉得她不过是寄生虫，过分地依赖他了。

离陈晖回学校，大概还有两天。苏小薇坐在桌子前，拼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本法律书上。

寝室的电话又丁铃铃响个不停。响了三遍，苏小薇猛然走到电话机旁，飞快道，“你好，请问找谁。”

“是我。”那熟悉明朗的声音让苏小薇心里一颤，嘴却不受控制地飞快道，“胡可不在寝室。。。。”

那边传来了熟悉的轻笑声，“小薇，是我，陈晖。”

苏小薇握住话筒的手都在轻颤，“陈晖。。。。。”

“怎么了？”陈晖的声音有意思焦急，“发生什么事了？”

他回来了。可是他是不是要跟她分手呢？苏小薇忍受不住，哭出声来。

陈晖轻道，“哭什么，傻丫头，我已经回来了。还不快下楼。”

苏小薇惊讶，“你说什么？”

“我正在你楼下，快下来吧。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累死我了。”

苏小薇问道，“你是说真的吗？”

“是我的舌头出了问题，还是你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样熟悉的调侃。苏小薇心里一暖，飞快道，“我马上下来。”

她跑出了门，这才想起身上还套着睡衣。她跺跺脚，飞快向楼下冲去。

从楼梯间里，苏小薇远远地看见陈晖站在楼下微笑的身影。她心里一暖，跑得更快些，几乎是冲到了陈晖的怀中。

陈晖身子被撞得后退了几步。他后退几步，又拢住苏小薇的身子，笑着说，“难道你也对极限运动感兴趣了？”

“谁会对那种东西感兴趣。”苏小薇嘟哝着，却突然想起于涵的话语，‘你不过是个寄生虫’。她身子僵住，又缓缓从陈晖怀抱中退出来。

陈晖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然而他片刻又笑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苏小薇的情绪慢慢冷下来。她突然有些瑟缩，又想起陈晖明明还有两天才回来，便问，“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辩论已经完了。多出来的两天是队里安排的集体旅游。我就先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旅游。”苏小薇问着这问题，心里异常难受。

“还不是担心你这个小丫头。”

“你担心我？”苏小薇喃喃道。

陈晖用诙谐的语调说，“我怕你在寝室要呆得发霉了，所以提前回来解救你。”

苏小薇一时混乱，脱口而出，“陈晖。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寄生虫？”

等来一片沉默。苏小薇心里的不安飞速扩张。

唇齿间仿佛弥漫着浓郁的苦水。苏小薇心情跌落到谷底时，却听陈晖道，“寄生虫分很多种。有细长象蚯蚓一样肠道寄生虫的。他们一般生活在你的肠道里，靠吸取你吃进去的食物进食。又譬如牛肉绦虫，它10周内可从一受精卵生长至2米长。而且受感染者开始并无感觉。数周后发现大便里含有会动的虫体节。每个虫体节可含5万个受精卵。。。。。”

想到那肉虫蠕动的模样，苏小薇一阵恶心。她忍无可忍，“陈晖你真恶心！”

“是你问我的。我本着传道授业解惑的精神，耐心解答你，居然得到这样的回答。说回来，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苏小薇开始觉得自己问这种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她垂头丧气道，“陈晖，我想知道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累。”

“你觉得呢？”陈晖难得地没有乱扯，表情也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

陈晖直视着苏小薇的眼睛，“你觉得我像是喜欢自虐的人吗？”

啊？苏小薇不明白陈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如果我不喜欢一个人，你觉得我会天天跟她出去吗？又这样连夜搭车赶回来见她吗？”

“你。。。。喜欢我。。。”一个人本来以为自己的房间被偷了，打开门一看，地上堆了一堆金银珠宝。这就是苏小薇此刻的感觉。

陈晖现出无奈的神情，“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

“我以为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打击的对象。。。。”

陈晖满脸都写着‘我对你彻底无语了’。他顿了顿，又道，“你非要这样来迎接飞奔回来找你的我？”

苏小薇这才意识到，陈晖的神色间是满满的疲惫。她吓了一跳，“那你为什么还不回去睡觉？快点去拉。”

“我觉得有点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苏小薇看着那个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一片汗然。这是正常男人应该说的话吗？

原本的情况不是应该是女子体力有限，然后力大无穷的男主角背着小鸟依人的女主角，在路灯下慢慢走吗？

不过，陈晖是不同的。若是他也像其他的男主角，苏小薇肯定，他绝不会看上自己。

她搀着陈晖的胳膊，一步步往前挪。一路上，洒满了两人利落的欢笑。

这一晚，苏小薇是在陈晖的寓所度过。与性无关。陈晖只是紧紧地抱着苏小薇，安然入眠。苏小薇看着那个眉目清秀的男子，心中是满满溢出来的快乐。

有一点，在心中已经了然。生活不是解析题，非要有个标准答案。生活也不是辩论赛，非要你死我活论个高下。生活就是生活。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这才不辜负最珍贵的生命。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地过去了。在苏小薇和陈晖两人安然自若的态度之中，谣言慢慢平息。不管是多么不合常理，外人终究是认命般接受这个铁一般的事实。陈晖的好友齐杉看见苏小薇，也会笑着打趣说，哟，陈嫂来了～快，列队欢迎。然后几个极度活跃的男生，裂成两行，作出垂落打鼓的模样，还高声叫道新郎新娘入洞房。

苏小薇进入了一片新的领地，无光十色的闪亮冲进她的生命。

她觉得，自己的前十九年都是在浪费。此刻，她在真正了解到生命的快乐。

快乐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不知不觉中，大二的生活就这样过去了。眨眼间就到了六月底。六月三十号是陈晖的生日，苏小薇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这几个月，陈晖一直有点闷闷不乐。苏小薇决定要想个好点子，让陈晖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给他一个惊喜。

从天上到地下，苏小薇把所有的点子都想过了。她甚至还想着，要把自己的第一次送给陈晖。然而陈晖并不是那种特别有欲望的人，况且苏小薇认为自己的身材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个念头当即就被扼杀在摇篮中。

苏小薇叹了一口气，如果实在不行，她就陪陈晖去悬崖跳水算了。几乎大部分的极限运动，苏小薇都在陈晖的威逼利诱下已经尝试过了。只有悬崖跳水除外。

苏小薇不会游泳，对水又有着天生的恐惧。况且站在完全天然的悬崖上，实在是让她无法忍受。好在这种时候陈晖也不强求，就让苏小薇呆在山脚下，远远地看着。

虽然知道陈晖绝没有出危险的可能，然而，苏小薇每次那样仰望陈晖，总觉得他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悬崖和深潭一般遥远。陈晖舒展的姿态，仿佛是在向上天祈求。他的神情陷入一种愉悦，而苏小薇不明白那种愉悦的来源。就仿佛，他在和某一个人交流。

苏小薇打了个冷颤，开始怀疑这个决定的正确与否。然而她看看放在床边的那个大娃娃，毅然决定，这次一定要陪陈晖去悬崖跳水。

陈晖这段日子都很忙，苏小薇有足够的机会来学习游泳。第一次下水，她不敢穿泳装，就那样穿着T恤和休闲裤跳下了水，哪知看起来轻飘飘的衣物，一过水就像铁块一般沉重。苏小薇被拉得猛往下沉。她想要叫救命，只是越来越多的水涌进了胸腔。耳边也听不到声音了，仿佛就要这样死去。好在苏小薇及时被管理员拉起，趴在池边吐了好几口水。

接下来，一进到水中，她就莫名地想要逃上岸。来回了几次，她咬咬牙，在水池里整整扑腾了一个下午，这才勉强可以用狗刨游出两三米。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苏小薇都泡在游泳馆中。陈晖忙于考试和辩论社的工作，每天和苏小薇的联系，也只有晚上那个电话。

陈晖生日前一天，苏小薇跑进超市，选了一条调子素净又很适合的泳衣，然后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晚上，陈晖没有给苏小薇打电话。苏小薇也没有在意。这样更好，省得自己一不小心说溜了嘴，把自己要陪他悬崖跳水的许诺给说出去，第二天就没有意思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薇就跑到陈晖的寓所，远远地看着。她想要等陈晖一出来，就冲上去拥抱他。

街畔的行人由寥寥无几到川流不息，陈晖一直都没有出现。

等到手表上显示已经到了上午十点，苏小薇决定不再等下去。也许是他昨天太累，所以睡到现在都没有起来。想到这里，苏小薇到旁边买了两份早点，又向陈晖的房间跑去。

敲了敲门，门内却没有任何回音。

难道还没醒？苏小薇从地毯下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

“陈晖，还在睡吗？”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响。

苏小薇飞快地把房间转了一圈，房间干净得诡异，完全不是陈晖凌乱的风格，仿佛昨天根本没有人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