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七十九章(1 / 1)
最近比较卡壳……请大大们原谅“丫头,你若是不喜欢油腻的,这竹笋鸭汤可以尝尝看。已近让厨子去了油,清淡的也好去去火。你跟老夫闹,饿着了孩子不值得。”
觉风用勺子搅了搅手中的汤,舀起一勺小心地递到藜芦唇边。
藜芦一身月白的衫子,静静地靠在床头,身子消瘦,腹部微微隆起。她的手缓缓地从肚子上抚摸过。侧头看向另一边,一言不发。
“尝尝总可以吧?”
藜芦依旧不答。
她的床位站着半夏,还是那一身妖娆的紫衣,却是一脸的憔悴与不甘。一双锁链束着她的双手,拴在床位的柱子上。
半夏的眼神还是那样平静,就好像那个被拴在那儿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一具无用的肉体。
“你把她放了。”许久藜芦才冷冷地开口。
“不可能,老夫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你现在不能再跟着她上蹿下跳地弄那些毒物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当娘的该做的。”觉风看都没看半夏一眼,语气颇好地劝着。
“放屁!半夏是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管了?”
“过了这阵,老夫自然会放了她。”
“你走吧,别在这儿,我看了心烦。”藜芦道。
“那把这汤喝了。”
“你走,我且还将你当做人看,我让你用走的,你若想滚出去,我也无所谓。”
觉风将手中的汤碗往桌边一放,径自搬了把凳子挪到了藜芦身边坐下:“说了这么多月了你都不肯听么?”
“你用不着劝我。疏苍若是来了,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他很好么?”觉风皱眉。
“他是我丈夫,是我丈夫,你懂不懂?!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才能明白?我选择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了?我要和什么人过一辈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动脑筋了?我什么时候要你帮我物色那些废物了?”藜芦怒道。
“刁珏是不好,我已经让向霸天处理掉了。可你可以再看看别人,有那么多人比夏疏苍好多了……”
“觉风,回去照照镜子,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你这个疯子!”
觉风深呼吸了一口,伸手抵住自己的半边脑袋,隔了半晌道:“丫头,不要像玥娘一样犯傻。”
“犯傻的人是你,你从来就只想让一切都照着你想要的来,谁说一个‘不’字就得死。就你这样,活该这辈子没人跟你,孤苦伶仃过一辈子。我爹爹我娘哪里惹到你了?你杀了他们不也是一样为了你自己的名声地位么?”藜芦冷笑道。
“我那时也是身不由己,可现在不一样。你若是听老夫的,不要再跟着夏疏苍,老夫给你找一个好的人家,衣食无忧。你想做什么就是什么,江湖上谁也不敢动你。”觉风凑近了几分道。
藜芦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哂笑道:“你承认么?你心里有多害怕疏苍啊……连他身边任何的一点东西都想夺走都想毁掉。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是个懦夫么?”
觉风抬起眼睛,眼神中隐隐透出一股疯狂:“若不是他逼我,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若不是他一直不肯放手,我也不用这样,不是么?”
藜芦听着这些话,似懂非懂。却明白觉风此刻早已不正常。
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件东西,一件可以随他摆弄的物件。
他疯了。
觉风把她看得很紧,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感觉逼得藜芦想要发疯。
过去还从未发现,他竟也是那样沉迷在回不来的往事里。
廖月阁里三层外三层地有人守着,觉风一天里总有那么两三个时辰都坐在屋里亲自看守着藜芦。
他说了些事,也是过去丰世嵘与飞燕的。
丰世嵘当年在东海沿岸那是赫赫有名的海寇。也没有人知道他本来是什么地方的人,只知道他那一套刀法所向披靡,只要是在这附近走海路的商船最怵的就是碰上他来打劫,天灾还能出门前看个黄历掐算出来,偏偏丰世嵘可是个连妈祖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
飞燕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她的爹爹是个在武馆里教文的先生,闺女从小跟着东家的几个师傅舞刀弄枪的没能管住,等到年龄一大该是时候谈婚论嫁了,留神一看,已经是一身功夫了,这才发现晚了。飞燕说要去见见世面,她爹爹没心思管,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就由着她去了。托了一个捕快一路上照应着,打点了三两件衣物就一溜烟没了影儿。
偏生那捕快此次公差就是去捉拿丰世嵘的。
飞燕心里头痒痒,觉得是时候该出手一把了,结果一上了船,立马吐得七荤八素地。别说擒贼了,就连路都走不稳。
那个带她上船的捕快也一个样。上吐下泻,三两下就口吐白沫了。
就这么着在海面上飘着飘着,冷不丁就碰上了丰世嵘打劫一伙儿。搭乘的船被一伙土贼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愣是找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件,领头的啐了一口唾沫就回了自家船上。
刚一上夹板,就见到一个小女娃脸色潦白还举着把刀得瑟得不行地说:“丰世嵘,姑奶奶今天就拿你归案!”
整船的贼爆笑,笑到桅杆都跟着抖。
丰世嵘觉得这丫头有意思就留了下来,带她回陆上的寨子里修养了一段时间。本来是想等她身子恢复过来了就送她回老家去,结果那丫头精神起来之后就赖上了他,怎么撵都撵不走还非要跟着他再次出海。
船帮都是有规矩的,女人不能跟着出海。
丰世嵘把飞燕留在寨子里守着,自己出去捞钱,捞完了一趟再回来陪她几日。时间一久,他呆在陆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出海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放不下这个女人了。
船上的弟兄就找了飞燕说,这样不行啊,咱弟兄们跟了大哥这么多年了都这样过来的,不能因为你一个女人就坏了规矩。你自己选吧,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们送你走。
飞燕毕竟是有个当先生的爹爹,脑子还是比这些土贼要来的灵活的。
她既不走,也没和弟兄们闹,反而将他们原本歇脚的寨子慢慢地建成了一小座殿,又募集了些许仰慕丰世嵘刀法的人,召了些侍女童子之类的,有模有样地就将一个帮派搞了起来。
因为将殿建在了四明山上,合着那帮乌合之众也取不出什么雅趣的名儿来,所以那整座殿就叫成了四明宫。叫着叫着,就连丰世嵘的帮派也被叫成了四明宫。
四明宫就这么来了。
海寇们从水面上回到了陆地上,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没学好,又成了土贼。
某天打劫,打着打着扑到了隔座山的凤凰谷头上。
那时候也怪丰世嵘做惯了山大王,竟然连自己邻居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就惹了一把。等到玥娘带着几个弟子杀到门口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这把大刀还敌不过一个女子手里的剑。
也是凑巧凤凰谷的这位说不上是夫人还是护法的姑娘性子直,和飞燕交涉了一番后居然很投缘,干脆也不计前嫌做了姐妹。
于是四明凤凰的名头最一开始就这样出来的。
觉风总是说,他杀了丰世嵘和飞燕也是身不由己。
听他提起这些事的口气,藜芦总觉得他心里还是舍不得的。可再舍不得,爹娘却是绝不可能活过来了。
半夏是五岁的时候离开的四明宫,对宫主和夫人比较熟悉了。听到觉风用一半自言自语的口气提起来的时候起先还是愤怒,到最后竟也不再说话,默默地沉静了下来。
怀恋,谁不曾有过这种情感?纵使是冷艳如她,也还是记得飞燕轻抚在她头顶的那只手,记得宫主俯下身问她:“半夏,你从今往后就跟着这个少谷主,尽忠尽责,明白么?”
至今记得自己从跪着的地方抬头看到襁褓里酣睡的少谷主时夏冥斋和玥娘微笑的神情……
可现在,自己却连飞燕唯一的骨肉都保护不了。
“你爹娘其实也是好人,只是过去作恶太多,交冤太深,报应来得快了。”觉风道,“人人都要他们死,只是动手的恰好是老夫。”
藜芦不回答。时间一久她也摸通透了觉风的脾气。若是平日里找他麻烦,他肯定不会生气,就只在他回忆起过去那些事的时候最好不要插嘴,尤其不要随便评论。觉风像是对那些事非常在意,听不得一言半句别人的话,不论好坏。
本是想混到他身边捣乱的,没想到这会儿自己到成了他局里的棋子。
若是到了时候觉风要拿他威胁夏疏苍,自己还不如就这样去死了算了。
过去就有些人说过她,说你藜芦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就是仗着有夏疏苍给你撑腰么?不就是仗着一点过去发生的事都不知道,没有了害怕的理由么?
那人的话说完不过三个时辰就死在了凤凰谷外缘的一个角落里,究竟是何人动的手,谁也没敢追究。
就那一次,藜芦不知为何竟去找夏疏苍质问。
她过去从不管夏疏苍杀什么人,甚至从没将除了凤凰谷以外的人当人看过。可那人的话就像是说到了藜芦心里去了,过了好多年都一直记着。
那时候的夏疏苍已经是杀人如麻,藜芦估计着他眼里看到的人头都不是用肉做的,每个人顶在脑袋上的说不定在他看来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藜芦说,你不是特别不舍得多花力气杀人么?
夏疏苍揉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成,你若是不想我以后再伤人,你告诉我,我这辈子就只为你一人拔剑,绝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