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明元十九年十月二十一日。
天空比往日浑浊了许多,日头被滚滚浓云遮的密实透顶,不见一丝光亮,翻滚着的空气发着沉闷的轰隆声。像任何一次灾难来临之前一样,大自然发出警告的信号。
野风放肆的在荒原上吹出一阵阵骇人的嘶吼,悬浮在地上的漫漫灰土被风呼啸卷起,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灰黑的旋涡,刚刚还夺目耀眼阳光瞬间被淹没,天地之间霎时一片黑暗。
追风猛的停在原地,前蹄高高抬起,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瞬间的静止让我心不由得一惊,紧紧的拉住缰绳。
低下头看着身下的坐骑,几天在沙漠荒原上行走,追风那一身黝黑的发亮的皮毛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横竖看来都不像一匹日行千里,经历了上百次战争的良骑名驹。我捋顺它被风沙吹的乱七八糟的颈毛,故作生气的对它道:“怎么,几天不给你洗澡你就对我使性子啦?好啦好啦!等到回到吕城之后,带你去泡温泉,不过现在你还是听话,快点上路好不好?”说完又亲昵的抱了抱它的马鬃。
显然,我的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追风不离我的无限温柔,依旧停在原地,并开始焦躁的在原地打转。
王副将看见我突然停下来,驱马上前询问,
我用鞭子指了指追风,
王副看了看一身疲惫的追风,建议道:“要不要让队伍停下来稍作休息,这几天昼夜赶路,连马都受不住了,更何况……”
“不行”不待他说完,我就果断的拒绝了他,厉色道:“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突厥的领地上,万一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前朝玉玺,我们还有活路吗?”
王副将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然,我不会在拿到玉玺的那一刻便立下了昼夜兼程赶回吕城,有停止不前者,掉队者,杀无赦的死命令。听到我这样说,便低下他被风吹的红肿的脸,抿了抿干裂的将近溃烂的嘴唇,不再言语。
见状,我心中泛起丝丝酸涩,看看身后疲劳到濒临崩溃边缘却依旧保持挺立身姿的将士,心中更是针扎般的疼痛,从行走在荒原开始,这些与蒙古骑兵并称为“不死神兵”的虎骁营勇士的人数便不断减少,由原来的两千多人变成了如今不足五百人,随时都会有人倒地不醒,尸骨落在遥远的异乡,身体与土地一同干涸。
他们不是别人,是从我拒绝进宫披上男装的那一刻起,便与我并肩作战整整三载,处处护我周全,听我差遣的明元勇士。
可是,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怜悯显得无比苍白,生存的强烈意识占据了心底泛起的所有同情。更何况,从他们成为军人的那一刻起,王命和生存便是生命的全部。
避开不看身后的士兵,使劲儿的夹了夹马肚子,大吼一声:“继续前进……”略带沙哑的吼声不知是对着追风,还是对着身后的将士,亦或是我自己。
追风纹丝不动。
不知为何,从进入突厥的荒原开始,它就显得异常的不安,三番五次的出状况,开始我还极有耐心安抚它,可是几天下来的奔波让我筋疲力尽,火爆的扬起鞭子,正欲狠狠地抽下去,身后忽然传来将士的惊呼:
“有伏兵……”
话音刚落,一阵阵沉闷的踏地的声音迎着那声不知名的惊呼从远处传来,这样训练有素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望去。
面前原本肆意飞舞的黄沙渐渐褪去,刺眼的阳光穿过浑浊的空气照射在原本应该干涸光秃空无一物的土地上,如今却布满了身着兽皮手拿武器的突厥士兵。
静伏于黄沙之中的数以万计的人猛的站起,就像荒原上等待猎物的兽群,在看到猎物的那一刻,不自觉的流露出谨慎且兴奋的表情。
心猛地一沉,
难怪一路上追风都如此不安,这匹久经沙场的对危险有最灵敏的嗅觉的战马早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而卧却对它三番四次的提醒视而不见。
看着那些人将手中紧握的刀剑,防备的姿势、血腥的双眼,看着从四周光秃秃的山丘里,像蚂蚁一般涌出的一片又一片不计其数的突厥兵,将士的眼中流露出的绝望,竟像脚下的土地一般荒凉的一览无遗。
身后传来一声悲壮的狼嚎,彻底将这支“不死神兵”的意志撕裂的粉碎。
电闪雷鸣般,五百将士生生倒地,即便是体力透支也没有停止赶路的他们追逐的竟是一场不堪一击的死亡。风沙之中混着各式各样的鲜血,不甘的、悲壮的、留恋的……
但唯独没有恐惧的。
望着醉卧沙场的勇士,骄傲弥漫心头,却在碰触到奔涌上前来的突厥士兵那一刻,转变为满腔的恨意。
这是一支给突厥王国带来无限荣的队伍,这群生活在不毛之地,从未享受过市井繁华,甚至不知道温香软玉为何物的男人们却有着另中原男子羡慕的强壮彪悍身姿和无所畏惧的天性。
而此刻,这传说中被赋予了最神奇的力量的军队将我团团围住,
贪婪的看着挂在马上的那方玉玺,那方引起四国战争,无数盗墓者追逐的前朝玉玺,此刻就挂在追风的右侧。
忽然,突厥士兵散开一道裂缝,一个古铜肤色的人走上前来,狼般凶狠鹰般锐利的眼神与一身兽皮盔甲融为一体,指着玉玺,向我伸出左手。
而他右手的剑刃上还留着刺眼的鲜红,一滴,两滴,三滴……滴在我的心上。
“来啊!”看着那人伸出的手,我用力的大吼,风沙顺势冲进口腔,割得我上鄂生疼,不由得眼前一阵温热。
透过游离于眼眶中的阵阵雾气,远处冈仁波齐山脉变得若隐若现。
那传说中的雪山之王,如果你真的有天眼,那你是否看到了这样一群勇士是经历的怎样的煎熬之后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你真的有神力,那么请你保佑我。
缓缓拔出手中的血饮剑,我仿佛听到了冈仁波齐山上的祈祷。
他轻蔑的一笑,右手向下一挥,剑刃上的雪瞬间凝固,突厥队伍中爆发出震天的呼喊:
“蒙戈,蒙戈……”
原来他就是突厥的二皇子,蒙戈。
他飞身上马,那马我认得,名叫逐月,雪白的皮毛透出诱人的光泽,若我的追风洗却风尘,定不次于它,可是,追风,也许明天,不,也许下一刻,我便不再是你的主人。
他对我嗤笑:“来呀!中原懦夫!”
刀光剑影,铁戟尘沙,我的血饮刺透了他肩部的盔甲,用力一跳,便挑烂了他的盔甲,我还他以嗤笑:“突厥蛮子!”
我的话激怒了他,他双臂用力一震,竟生生用内功将残存的盔甲震飞,暴露出他古铜色极富线条上身,策马冲了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与死亡的气息,他的长剑一挥,我连忙躲闪,他并没有调转马头,只是仰过身子,剑从他上方猛的回刺过来,速度快的惊人,我顺着剑刺来的方向向后仰去,躲过这招险剑。
头盔掉落,飘飘长发合着枯叶尘沙漫天飞舞,几乎要遮住了我的双眼,我忙掉转马头,撩走眼前的发丝,回身正面对着他。
片刻的安宁,片刻的惊异,
“你是女的?”
他冷峻的面容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意味,又是片刻的静止,他紧握剑的手垂了下来,望着我,对我说:“玉玺留下,你走吧!”。
我冷笑一声:“女的又怎样?一样可以杀了你!”
说罢,提起血饮向他冲去……
我使出浑身解数,却愈发体力不支,他只守不攻,我却碰触不到他半分。空气中弥漫的那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蒙戈的长剑在我印前晃来晃去,那冷酷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降我,我便绕你不死”。
我笑了,“突厥若降中原,我也可以饶你不死。”……
说罢,我的剑向他刺去,蒙戈一把握住我的剑,我动弹不得。几个突厥士兵扑过来将我扑倒,三五下的就将我绑了起来,像丢大白菜一样的丢在一个男人面前,其中一个就是面无表情的蒙戈。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突厥士兵无比兴奋的大喊着,蒙戈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铁青。
他身旁的男人用极其轻蔑的语气说道,“怎么?不杀了吗?……哼!□□生的就是□□生的,”
话一出口,四周的空气立刻变得紧张,其中一队人马齐齐的将手握在刀把上的声音,队伍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不许侮辱二皇子。”
另一队人马中立刻有人拔剑斥道:“谁敢违逆大皇子!”
两位皇子为争玉玺齐齐出动,原来突厥国也不安宁!
我对蒙戈不屑的一笑。
蒙戈的脸色愈发的凝重,一把拿过玉玺,对大皇子道:“玉玺交由父皇处理。”
“好啊,”
大皇子猛的看向我,“那她就交给我处理了!”说罢,他邪恶肮脏的双手向我伸来。
突厥的北风凛冽,我眼中的泪水还没有流出来就被这风吹干,身边传来一阵阵起哄的声音,那个自称为皇子的男人碰触着我的肩部,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就是这些变态的突厥人,攻占了我们边境的三个城池,每到一处,便屠城、掠财、抢女人,有多少个女人沦为奴隶,又有多少个女人被□□致死,此刻,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我只有等待着羞辱后的死亡,我用无比仇恨的眼神看过每一个人,包括蒙戈。我要记住你们每一个人,即使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个男人扒掉我上身的铠甲,一把撕开我洁白的内衣,而我刚刚的祈祷竟是那样苍白,
绝望的闭上双眼,原来,雪山之王之庇护它脚下的子民,我竟如此愚笨,竟向它祈求莫名的庇佑。
就在衣服被撕裂的那一刻,一把冰凉的剑进入我的身体,那么冰凉,难么突兀,却阻止了那卑劣的动作。
猛的抬起头,看到了蒙戈冷漠依然的脸。
冰冷的感觉在体内游离,心脏的跳动碰触在深入我身体里的长剑上,放出“砰砰砰”的节奏,原来,死亡是这样一种感觉,不过片刻之间。
视线变得模糊,焦距忽远忽近,我笑了,不知是不是风情万种。
“放过我的追风”
说完,我缓缓的倒下,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