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七章 议婚(1 / 1)
卢洪春摇头,“非也,这一份本来是我气急之下写的,后来再三思量雅之的话,说不定皇上真的是生病了,撰写中的口气也舒缓了,但仍把皇上气到了,一怒之下,命我在午门罚跪。后来想想,若是这一份呈上去了,估计就得回家种地了。”
杨雅之看完后大惊,这份奏疏若是给皇上看了,岂不是真得解甲归田了?说不定在归乡前,还要一顿折磨才能走得成呢!
监丞抚了抚胸,舒了口气,“这就好。这份奏疏你没有再给其他人看过了吧?”
“没有。也就你和雅之看见了。”
郭监丞闻言便将这奏疏撕成了碎片,丢弃在纸篓里,对送茶来的仆役道,“你且拿个炉子来把这些纸都给烧了。”
待烧完了纸,又说了一会儿话,监丞和雅之便告辞了。
他回到梧桐巷,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早点回家,可以趁早说服时家和爹娘解了婚约,只是这概率也实在太小了。但,概率再小也要试试,雅之心想。
第二天便赶去国子监请了五个月假,早有皇帝的授意,祭酒爽快的应允了。
金叔和牛嫂昨晚就开始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金叔又去集市租了两辆马车,牛嫂和行李一辆,他与雅之一辆。金叔将马车赶到国子监门口,等雅之一出来就可动身。
雅之请好假,又和罗晨江卓告了别,乘着车离开了京城。
一路颠簸自是辛苦,加上冬天就要来临,天气越来越恶劣,极其寒冷,到家时已是十二月下旬,再过十天便要过年了。
金叔和牛嫂送雅之到家后,杨敬和杨王凤莲将早就准备好的土特产让他们带回常州,作为年节礼物。
杨雅之足足睡了两天才恢复精神,换上娘亲给他缝制的厚厚冬衣,暖和又舒适,一家人围坐在桌边,享受了一顿美美的晚餐。
待晚饭将尽时,他微笑道,“爹爹,娘亲,雅之有话要说。”说着脸色便严肃起来。
杨敬和王氏面面相觑,“雅之,什么事啊?”
雅之推开凳子,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爹娘,孩儿不孝,不愿与采兮妹妹成亲。”
“什么?!”两老惊诧万分,面色大变。杨王凤莲赶紧关了大门,以防有人听见。
“为什么?”杨敬倒吸了口气,冷声问道
“爹爹,皇上说,待过了年,就要测试雅之是否有行商之才,若通过考验,雅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奉旨行商。更何况,男儿尚未立业,怎可成家?”他又深深的一叩首,“爹、娘,请退了这门亲吧。”
杨敬怎么会轻易被说动,当下便冷笑一声,“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古人说有了家才会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已经与时家定了亲事,要是毁亲,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怎么能做!若真毁亲,你让采兮以后如何能嫁的出去?又有谁愿意嫁与你!”
“爹!”杨雅之站起身,竭力劝说,“我干的这事是有风险的。若是不成功,肯定牵连甚广,我不想这么耽误了时小姐!而且若是时伯伯知道我要行商,恐怕也不会同意两家的亲事。”
杨敬气的拍案而起,脸色通红,双目似要喷出火来,“肯定是你主动与皇上谈起行商之事,不然皇上如何知晓?你要走行商这条路,让我怎么面对列祖列宗?!还想着要毁亲灭义,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孝子来!”说罢扭头不看他,气的身体直打抖。
杨雅之心道,悔婚这事恐怕行不通了。转又说道,“爹爹莫气,皇上钦定行商,必比其他商人地位要高。只是,若以后真的会拖累到时家,您心里好过吗?”
“哼!他时氏入了我家的门,就必然得承担起我家的责任。我心里有什么不好过的!”
“那……爹爹您能否与时伯伯说说,可否将婚期延迟?若我通不过皇上的考验,那就立刻回来与采兮小姐成亲,若通过了,再谈婚事也不迟。而且,现在采兮还很小,还有四年才及笄,不急着嫁娶。”
杨敬沉默了一会儿,雅之知道他有所意动,也不再说话。
一直没有做声的杨王凤莲叹气道,“雅之,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为你着想。你长这么大,爹娘的苦心你应该要明白。”
杨雅之看着爹娘鬓间白发,垂首道,“嗯。”
“敬哥,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去休息吧。这样重要的事情还是得再行商量。”杨王凤莲道。
杨敬冷哼了一声,没看雅之一眼就离开了。
杨王凤莲深深叹了口气,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雅之,这一路上你也累了,虽休息了两天,但娘亲看你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也早些去休息吧!”
“是。娘亲。”雅之没有回房间,直接去了书房,见书房如旧,被杨王凤莲打理的很干净,只是兰花被搬走了,花椅上空空荡荡,又皆房里寒气逼人,没什么生气。
记得当初,潘嫣化作个俏公子,和他哥哥潘谧来这书房,那笑语欢声的情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而今书房仍旧在,但那人那景早已消失在岁月之河中,怎能让人不感慨,他喃喃的唤道,“嫣儿!嫣儿!如今我们恐怕再难相见,你已嫁作他人妇,心可开怀?”想着想着便泪流满襟,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抹去泪水,摊开宣纸,滴了些清水在砚台里,将墨研开,蘸饱了毛笔,凝神写下:
把酒千樽,放浪形骸。今朝簪花寻自在,乱步晃、莫踏落芳。抛却俗世至东篱,嗅尽冷香赴黄粱。
梦中情丝,又为谁系?明日醉乡何处觅,搔首弄、仔细思量。撷取繁花满衣襟,不如归去酿杜康。
他放下笔,捧着纸哈哈大笑,也许,不入相思门才是最好的办法。
杨王凤莲待在门外,听着雅之又哭又笑,心中担忧万分,这孩子,这可怎么办啊,那潘嫣早就做了姚家妇,潘家当初还特意送了喜糖来羞辱杨家,还好雅之不在,不然又得闹一场啊。
又听得雅之自语道,“好久不喝酒,且寻爹爹藏酒喝来。”
杨王氏连忙轻轻走远,见雅之去了酒窖取酒,她才匆忙回房,“敬哥,糟了,雅之想不开去拿酒喝了。”
杨敬起先还被吓了一跳,后来说是要拿酒喝,他反而笑了,“喝酒总比逃家好。随他去吧。再说现在练练酒量也好,等做新郎官的时候可不能给灌倒了。”
“唉。”杨王凤莲坐下来,“人家小凤都快有儿子了,我家雅之还未成亲。”
“你着急什么啊。时小姐年纪尚小,即使成亲了也没有那么快。沈氏碧玉与小凤一般大,都已十六了,有孩子也属正常。”
见杨王氏依旧沉寂不语,他劝慰道,“你就不要担心了。明日我与时家去聊聊,若不妥,还是按原先定下的日子成亲。”说着又叹道,“若不是因为时大匠,采兮那孩子十一岁了还一团孩气,我也不算中意。我想哪,雅之的媳妇必然要是个能干的,可以为雅之打理家务,好让他后顾无忧。如今……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娘子,睡吧!”
说罢两人吹了油灯,上床休息。而雅之呢,捧着酒瓮大喝特喝,直到喝了三坛才沉沉睡去。
杨敬还是有点不放心,不一会儿就起身来看雅之,见他歪倒在地,手中的酒瓮洒了一地的酒,飘在地上的一张宣纸被酒都浸湿了,字迹模糊不辨。
他将雅之扶起,架到卧室,放在床上,为他裹好被子,看着雅之的醉容,他摇摇头,孩子长大了就有自己的心思,做爹娘的真是难啊。
第二天,雅之睡到中午才醒来,脑仁疼的不行,杨王凤莲推开门,见他捧着脑袋,便嗔道,“现在觉得脑袋疼了吧!居然喝那么多酒!赶紧来喝醒酒汤。我刚刚又热了一遍。”
他喝完了,杨王氏又道,“赶紧穿了衣服,你爹爹正在等你一起去时家呢。”
“哦。”他吸吸鼻子,想到今日还有一场仗要打,便快速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匆匆吃了饭,坐上骡车,往时家而去。
不巧,时大彬不在,去了县令那里喝酒。
他们只能回去,说好第二天再来。时夫人心里疑惑着,这杨家父子怎么了?尤其是杨敬,面上尽是羞愧之色。不好,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想着就赶紧派人去请了时大彬直接去杨家。
时大彬到杨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被杨敬请去了内堂说话,杨雅之陪着。
听完了杨敬的话,时大彬脸色变了又变,过了好一会才问道,“雅之,你想行商,想做哪一行?”
杨雅之一愣,他没有想到,时大彬非但没有指责他们,反而关心起行商的事来。他想了想道,“我想让紫砂走出宜兴,让世人皆用上紫砂壶。”
“你的志向倒也远大。”时大彬道,“若皇上要你行商,我们也没办法,但这与成亲又有何相关?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必须要推迟成亲的时间?”说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杨雅之,不让他逃避。
“伯父,雅之是担心皇上那里会有变故,所以想等事情定下来之后安心成亲。”他心下道,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时大彬如此讲理,我还真能吵着要退亲不成?只能期待推迟婚礼后发生什么变故就不用成亲了。
“呵呵。”时大彬一听,脸色骤变,冷笑道,“看来,是杨家看不上这门亲事了吧?杨坊主,我们两家可早就定好了,也已经三媒六聘好了的!雅之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这么糊涂!我想,这事儿就算到皇上面前去讲,也是我家占了理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