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王家旧事（1 / 1）
杨敬带着杨雅之一路紧赶慢行，四五天就到了常州城。
“雅之，爹爹都好几年没有来常州了啊，常州比以前更繁华了些哪！”杨敬放慢了骡子的脚步，慢慢的从街上逛过去。
杨雅之掀开帘子，坐在杨敬的旁边，“爹，那你以前来常州干嘛的啊。”
“来喝你舅舅的喜酒。”杨敬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沉默了一会才回答。
“舅舅？”杨雅之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声。
“雅之啊，今儿也不早了，我们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就去府学报名，好不？”杨敬转移了话题，笑道。
“好啊。对了，上次我来府试住的那家吉祥客栈很是不错，而且又离府学近。”杨雅之点点头道。
“好，那你指路，爹爹来驾骡。”杨敬扬起鞭子轻轻的打在骡子身上。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吉祥客栈。
小二迎了上来，仔细一打量，“哟！贵客来啦！”回头对着客栈里喊，“掌柜的！四月份住在咱们客栈的杨童生来啦！”
掌柜的赶紧放下了手中算盘，走到客栈外面，笑道，“真是哎！刘安，赶紧把骡子牵到棚里吃草！我来接待！”说着便把杨敬和杨雅之迎进了客栈。
“掌柜的，之前多亏你们的照顾哪！我家雅之才能安心的去考试！杨某这厢有礼了！”杨敬彬彬有礼的道。
“呵呵！杨老爷有礼了，这也是我们的本分。只是，我看杨老爷怎么如此眼熟啊。”掌柜睁大了眼睛打量着杨敬。
杨敬也打量着掌柜。
“爹，你们不会是旧识吧？”杨雅之笑道。
“您姓杨？”掌柜的现出恍然的笑容，“对了！我家老爷的姐夫便是姓杨！”
杨敬惊讶的问道，“你们家老板姓王？”
“是啊！我们家主人正是王凤奇。”掌柜的道，“您莫非就是杨家姐夫杨敬？”
“对啊！雅之，没有想到你竟然住了你舅舅家的客栈！赶紧跟魏掌柜行礼！”杨敬大喜过望。
“雅之见过魏掌柜。”杨雅之恭敬的行礼。
“哎呀！表少爷，折煞小人了，不敢当，不敢当啊！”魏掌柜扶着杨雅之，自己赶紧行礼道，站起身后，朝另一个小二吩咐道，“黄冬，赶紧去请东家来，说杨家姐夫和表少爷来了！杨老爷、表少爷，您俩这边请。小人去泡壶茶来！”
掌柜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外面就有人一叠声的问道，“我姐夫呢？”
杨敬情不自禁的站起身，看着外面。杨雅之不好坐着，也跟着站了起来。
“姐夫！凤奇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冲了进来，抱着杨敬就大哭起来。
“奇儿、奇儿！不要哭！”杨敬拍着王凤奇的背，轻声安慰道。
王凤奇哭着道，“姐夫！凤奇好想你和姐姐！你们怎么这么忍心不来看凤奇？呜呜。”
杨敬长长的叹了口气，眼泪也直落下来，“奇儿啊！不是姐姐、姐夫不愿意来看你啊……”说着，王凤奇又大声哭了起来。
杨雅之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来相信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看见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痛哭，他又不知前情后果，更是一头雾水，看了看掌柜，掌柜的老脸也悲伤的很，泪水隐隐在眼眶里滚动。
客栈里的客人闻声都看过来，掌柜的就上去劝道，“东家、杨老爷，大家许久未见，这是相见应是开心才对，小人刚刚去泡了一壶茶，大家坐下来便喝茶边聊天吧！”
掌柜的再三劝解，王凤奇才停止了哭泣，拭着泪水坐下。
杨敬也吸着鼻子，朝杨雅之道，“雅之，还不来见过舅舅。”
“雅之见过舅舅。”杨雅之站起身，朝犹在抹泪的王凤奇恭敬的作揖。
王凤奇赶紧扶起雅之，“小三，赶紧坐下，不认识舅舅了吗？”
杨敬叹道，“奇儿，小三他得了失魂症至今未好，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光了。他现在有了大名，叫做杨雅之，表字轻尘。可是位秀才了！”
“真是如此！”王凤奇又悲又喜，“雅之可真是为姐姐、姐夫增光了！上回我们客栈请杨雅之喝童生酒，可惜我有事，没有亲到酒宴，不然可能早就相认了。可是雅之怎么会得了失魂症？”
杨敬就说起缘由，王凤奇抚掌叹道，“没有想到，我们四五年没有联系，竟发生了那么多事。雅之如今大才，真是让舅舅欣慰啊！”
“舅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回宜兴看我们呢？”杨雅之不想让话题围着他打转，就转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啊！”王凤奇和杨敬不约而同的叹道。
王家是宜兴有名的乡绅，有良田千亩，佃户百家。
王凤莲是王家的长女，由王夫人沐氏所生，从小便得到父母的宠爱，性子也被养的泼辣。但是沐氏生了凤莲后，一直没有生产男儿，王家香火眼看着后继无人，老太爷就不断的让王良生纳妾，期望能旺香火。没有想到的是，小妾一个接一个进门，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小妾生产，甚至都没有怀上过。
到了王凤莲十岁时，沐氏终于怀了一胎，十月生子，也就是王凤奇，但是沐氏生产时年岁已大，待产完，血崩不止，就此逝去。
王凤奇虽是儿子，但让王良生痛失了爱妻，因此他视凤奇若仇人，甚至都不准备奶妈子，自己借酒消愁，整日里沉醉不理世事。
王老太爷被王良生气的七窍生烟，只能挣扎着病体打理外间事宜，还要照顾小孙孙，如此三两月下来，病疴沉重，一命呜呼。
王凤莲是极喜欢这个小弟弟的，她一直记得爷爷弥留时跟她说的话，要她好好照顾弟弟，拉扯他长大，不要让爹爹欺负他。于是，才十岁的她便负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王良生被老太爷的病逝所震惊，终于开始打理事宜，却不肯理睬小凤奇，王凤莲以前对爹爹的敬爱都被他对小凤奇的态度消磨光了，她咬着牙，在小妾成群的王府中艰难的把小凤奇拉扯长大。
王凤奇长大后知道自己不得爹爹的疼爱，虽然依旧恭敬，但并不亲厚，他只视姐姐如母，终日环绕姐姐膝下。
为了照顾弟弟，王凤莲一再推辞自己的婚事，把王良生气坏了，也更恨王凤奇，若不是他，沐氏不会死，若不是他，自己最心爱的长女也不会变成老闺女。
到了凤奇十岁上，他懂事了，知道姐姐被自己拖累，成了宜兴城里的笑话，便哭着喊着让姐姐赶快成亲，王凤莲此时已达二十岁，不是二八芳华，怎会有相配的未婚男子呢？对于婚事，王凤莲有自己的想法，她只需要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良人，不论贫富，只要能厮守到老就好。
杨敬从小父母双亡，是被族里拉扯长大的，但是因为家徒四壁，身无长物，也没有媒人上门，整日里就知道拨弄紫砂泥，眼看着就要二十三了，还没有成亲，杨族长心里急了，虽然杨敬贫穷，但人品可贵，是个好小伙，忙托人打听。
机缘巧合之下，就与王家结了亲。王凤莲正是看上杨敬人穷志不穷，而且为人忠厚老实。她出阁时，再三叮嘱爹爹，要好好照顾王凤奇，让凤奇去读书。王良生很爽快的应了，王凤莲却在三日回门后知道，爹爹根本没有好好照顾王凤奇，反而任由一众恶仆与小妾们欺负他，当即就坐在沐氏的灵牌前搂着饿昏了的小凤奇大哭，王良生没有法子，只能暂时答应照顾凤奇。
只是，眼见着王凤奇都是十八岁的小伙了，王良生没有安排他料理家中事务，亦没有给他说亲事。王凤莲大怒之下，帮弟弟物色了常州的一户人家，拿着自己的嫁妆钱在常州给弟弟买了所房子，娶了媳妇。王凤奇悲愤之下，与王家断了关系，告诉姐姐再也不回宜兴。
王凤莲在给弟弟娶妻后终于病倒，王良生来看她，也被她赶了出去，发誓再也没有这个爹爹。后来王凤莲终于在杨敬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痊愈了，可小三却出了事，接二连三，事情不断，所以跟王凤奇只有偶尔的书信来往，相当于音信不通。
眼下，杨敬送杨小三来常州，本来也是要来看望大舅子的，没有想到，王凤奇竟是吉祥客栈的老板，不能不说是天意。
杨雅之这才知道，为何娘亲从未提过外祖家，而外公又是如此的殷勤，唉，只叹父母之爱，也是有所偏颇的啊。
“雅之真是厉害！不愧是姐姐和姐夫的儿子，姐夫，就让雅之住在我家吧！我也好就近照顾雅之呢！”王凤奇开心的道。
“雅之，你说呢？”杨敬看着儿子。
杨雅之想想，今年正好是乡试之年，若住在府学中，读书也更方便些，于是道，“舅舅，不是雅之不愿意，只是今年正好有乡试，雅之想一举成功，觉得还是住在府学的宿间更方便。平日也可以和同窗们探讨课业。”
王凤奇不掩失望之色，只是杨雅之说的在情在理，终究还是课业为重，他想了想叹道，“你无论什么时候要来住我家，舅舅都欢迎，若你住进府学，舅舅就为你好好准备些吃食衣裳之类，免了姐姐姐夫的后顾之忧。”
杨敬笑道，“如此甚好！奇儿，以后雅之需要你多多照顾了。”
王凤奇微笑着点点头，“姐夫，你和姐姐就放心吧！”
杨雅之笑道，“雅之谢过舅舅。”
“天色已晚，我已经让人在家中备好晚宴，姐夫、雅之，我们这就去吧。”王凤奇笑道。
王凤奇早年吃苦，但对经商有着极高的天赋，他在常州靠着自己一双手，四五年间，已有了一个客栈，两家杂货铺，家中布置的极为雅致。
杨雅之也见到了舅妈和小表弟，一家人见过礼后，和乐融融的吃了晚餐。他抽冷眼打量，觉得舅妈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不过碍于舅舅的面子，装的很是热情罢了。他想，幸好没有答应舅舅住在他家。
当舅妈知道他中了秀才来念府学时，眼睛才刷的亮了起来，言语中更是热情万分。杨雅之心下冷笑不已，勉强和爹爹在舅舅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催着杨敬去府学办理进学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