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1 / 1)
天空依旧阴霾着,却不像有要下雨的迹象。
我轻盈地踱着步子,独坐在小亭中。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目之所及的到底是什么。眼神有些游离,但终不是迷惘的。
长廊的另一头,一个人缓缓地走来。
迎着清风,他面上的表情却是淡得单薄。月白色的长衫将他的皮肤映得白皙,那一双执着折扇的纤长的手轻缓地相交在一起,复又平静地搭放在身体的两侧。风轻扫过如玉的脸庞,却又有那么一瞬间,让他错愕地以为有凌厉的锋芒掠过。
他的嘴角漫上一抹无奈的笑。
父亲早已多次遣人送信过来催促了。可是,他每次都是敷衍而过。他在执拗地等着,也在执着,更为认清自己的心。他停留,并持着暧昧不明的态度,就算他自己不表态什么,外人也必会胡乱揣测。到时候,什么样的流言没有?好事者永远有,这一点,是必然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就这么不理智了呢?
穿过长廊,他突然有兴致去看海棠。一树一树,携着毫不繁复的柔美,洁白如她。
然而,也是在那看到海棠的一瞬间,视线穿过了遮掩的叶片,定定地落在了小亭中那个白衣的身影上。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在了一起,他的眼眸中渐渐流露出难以置信,复转成惊喜。精巧的折扇宛若流水一般,在把握不住的那一刹那间,从手掌中缓缓地滑落。
“啪!”只听得在不远的地方,响起了这般清脆的声音。
我从无端的思绪中抽身而出,下意识地回头。
那个素装的男子便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我的视线中,隔着不远的距离,我看清了他漆黑的眸里不加掩饰的喜悦。
我笑笑,叫他:“彦祉然。”
他微愣了几秒,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
“你……几时回来的?”踌躇了片刻,他朝我的方向走来,漆黑如夜的眸直直地落在我身上。确是如夜的眸,眸中闪烁的,却是烈日般的炙热。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那眼神……不像是往日的他。
我含笑,不语,只是默默地走到刚才他立足的地方,拾起他掉落在地上的精巧的折扇。
我转身,一抬眼就能够看到他。我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多一分暧昧,少一分疏离。
“致雅……”彦祉然开口,欲向前一步,我却已展开了折扇,轻轻隔在我和他之间,恰到好处地阻止了他的步伐。
“你的折扇。”我埋头,不动声色地将折扇往他的方向一推。
彦祉然突然不说话了,伸出手来,接过折扇,却也按住了我停在上面的手。
我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便暗中使劲,欲从他手中伸出自己的手,却发现他按得很紧。很紧,却没有让我感到疼痛,仿佛只是一个执拗的孩童不肯放开心爱的玩具,那么顺其自然,那么理所应当。
“彦公子,莫逾越。”我口气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为什么?”沉默了片刻,他没由地问出这句话。声音不喜不怒,不明不灭。这其中的深意,我不敢妄自揣测,心底却隐隐得感觉到了什么。
为什么?
或许我知道你想要知道的,或许我不知道,但是,没关系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只是我连过程也不想要,连听也不愿听到。
“致雅,你不想说。”他的语调突然变得哀矜,像是在揣测,却又十分肯定。紧按着我的手随即松开,人也向后退一步。我抬头,才撞见他眼底的不知所措还有隐隐的难过。
这不是他,这不像他。
我平复自己的心跳,却难以将他此刻的模样在我脑海中扫去。
何必呢?
我缓缓地展开笑颜,淡定地看他:“你不该失态的。”
彦祉然摇了摇头,眼里中流露的思绪在转眼间已被深深敛藏,留下的,只有连我也看不懂的复杂。
“伯父在书房。”他平静地开口,“你回来了,我便可以安心走了。”
终究,他还是选择了妥协。可是,这样的他还会再出现多少次?而我,又能阻止多少次?不该逾越的,不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