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失踪案(1 / 1)
都护衙门的差役擅长的是防暴抗暴,对于查案并不在行,十数天过去,铁行掌柜郑梁仍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好歹总算把这个人的底细调查得差不多了。
在郑国,能够姓郑当然不可能是普通人家,据说是祖上立了大功才被赐予了郑姓,只不过如今早已败落了,郑梁千方百计和上一任城守攀上点关系,才得以在白云城开了一个铁行。铁器的利润颇高,但是管制也最严,好在郑梁手里还有一条暗的交易渠道,数年经营,倒也赚了不少钱。但是自从郑国被灭,他的生意也难做起来,先是供货的人无货可供,连累他连买家也得罪了,后来原先的卖家竟向他收购起生铁来,这要搁在以前,各方关系顺畅的时候也不算难事,但如今白云城早已换了主人,大家都是战战兢兢的,特别是近几个月,都护将军忽然励精图治,大力整顿起市井秩序来,要求铁行每一斤生铁、每一件铁器的来龙去脉都必须要清清楚楚,他又哪来的胆子做手脚?生意不好做,郑梁便开始变卖家产,打算离开这里,如今天气回暖,郑家原是准备过了上汜节就动身的,不料却出了这等事。失去了顶梁柱,郑家立刻陷入恐慌之中,这些事便是差役从郑梁的妻妾口中问出来的。至于郑梁行踪,由于当日行人众多,加上当地人内心的排斥化为行为上的不合作,差役们仍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对于这个案子,实际上武双并不怎么重视,她之所以让人去查一者是做出一种爱民的姿态,二来则是把它当作一道练习题,让自己早些熟悉这些事务。
云霄则俨然成了捕头。听完汇报后,武双凝神沉思了半会,问风行:“你有什么看法?”
风行半靠在矮几上,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忽然想起一些别的事。云霄,当天请郑梁吃酒的那个人是什么来路?”
“秉将军,那个人叫杜壮,是南市秋辔行的掌柜,两人因店铺相邻而熟识,属下让人调查了这个人,没有发现不妥之处。”云霄回道。
武双想了想说:“把郑梁的夫人叫来问话。”
云霄领命出去,风行把云霄的话又重新想了一遍,说:“这里面似乎有卫奴的影子,不过卫奴已死,就不知后面还有何人。”
“我也是想到了这个,要知道还有几个工匠没被找到呢,那些所谓马贼若非武器精良,又如何能够横行多时?如今局势未稳,许多人心存反意,若是让他们弄到许多刀枪,岂不是又添一个祸患!”武双忧虑地说,“这郑梁九成是被人杀了。”
“为今之计,只有早些找到线索,查出幕后主使之人,才可消除隐患。”
“唉,这些人真正留不得,”武双生气地说,“还说要好好对待他们,他们又哪里配让人好好对待了?”
风行微讽道:“若是秦国被人攻占,你和云霄这些人沦为奴隶婢妾,你甘不甘心?人之常情罢了。”风行认真地看着武双说:“然而杀戮只能激起更激烈的反抗,在人的心里种下深深的仇恨。据说仇恨是比爱更强烈的感情,——最长的爱也不过坚持一辈子,可是仇恨却能够一世又一世地传下去。”
武双苦笑道:“别总是把我当成恶人,我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只是对那些野蛮的男人不耐烦罢了——为了这些人我都快累死了。”
风行笑了笑说:“人的内心观念不是用强制的手段就能改变得了的,相反,越是禁止的东西,人们就越是珍惜,收藏得越是紧密。就好象风越寒人们就会把自己包裹得越紧,和风暖阳反而会让人敞开胸怀——改变一种观念也是如此,不必强迫,让两种制度并行,两相比较之下人们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武双摇头道:“你想,那些对女人予取予求惯了的男人,会心甘情愿地放弃以前的地位吗?两种制度并行,你觉得拥护我们的人会更多吗?说实话,我并没有这种把握,最多不过各有各的选择,所以不用强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不能太过罢了。”
风行说:“的确,没有人愿意放弃既得利益,可问题是有些利益却是不得不放弃的,比方说男子再也不能做官,应该还有其他的吧?象继承权,冠名权等等,这些东西随着政权的转移早已不再属于男人了,对不对?
“就算现在你不逼他们以女人为尊,他们也只能在自已家里惩惩强罢了,在社会上他们已经被剥夺了以往的主导地位。
“然而人是属于群体的,男人们尽管不忿,他也不能只考虑自身的得失,既然已经失去,他便只有从家庭、家族、乡里等群体利益中获得补偿,既然女子可以为家庭、家族、乡里争来利益和荣耀,男人们会不让自家的妻女、姐妹出头吗?在利益的驱动下,人们自然会以女为尊。所以我觉得你根本不必额外动用暴力,因为国家已经对这些人使用了最大的暴力。将军以为然否?”
道理讲得很明白,武双觉得就是有些词比较陌生,但意思却是懂的,见风行结束了长篇大论,便笑着说:“ 然然然,不知这又是什么书上写的?”
风行嗔怪地哼了一声,“少瞧不起人,我的脑袋难不成是只会背书不会思考的吗?”
“那行,麻烦你思考一下怎么挖出那个长着反骨的家伙,不然等他把事情折腾大了,难免要死更多的人,你那些话也就白说了。明告诉你,我不会放弃使用杀戮来威慑那些企图作乱的人。”
风行懒懒地说:“我其实真的是在尽一个幕僚的责任而已,信不信由你。”
“我相信。”武双认真地说,“你不止是我的幕僚,还是我的朋友。”
“对,我是你的朋友。”风行承诺。
郑夫人来后,两人又细细地问了一遍,却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是证实了郑梁并不象她们之前说的那么遵纪守法,而是一直在向以前的供货人卖铁料,但这个人是谁她却不知道。
武双只有广泛撒网,让人到处打探,还别说,几天之后倒让他们追查到郑梁以前的供货人,如今的收购者果然是雍郡王手下的一个军火贩子,不过云霄带人去抓他的时候,他的住处却早已人去楼空,邻居说他已经好久没回来过了。云霄问他有什么人经常与那人来往,或是曾经一起出入,邻人说没留意,云霄掏出自己的钱袋递给他,让他好生回想一下,果然就想起来了:白老大手下的白狼前段时间来找过他。
云霄带人到白狼家把他抓回都护衙门问话,白狼说他想买一付弓箭,多打些猎物为妹妹办一套体面的嫁妆,听说那人手上有这些东西,所以去找了他几次,但那人一直推说没有,所以并没买到。武双问他是听谁说他有弓箭的,白狼说是郑梁说的。问他最后一次什么时候见到的郑梁,说是上汜节第一天。
这个解释这很合理,他的话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问完了话也只有把人放了。接着有人在城外发现了两具尸体,经辨认被确定是郑梁和他的长随。都说死人也会说话,只看有没有人听得懂,都护衙门里只有士兵没有仵作,风行因为有过在武胜谷“验尸夺宝”的记录,被武双派去和死人对话。
尸体原本埋在地下,因为埋得不够深所以被野狼扒出来了。郑梁妻儿的悲痛且不必说,只说风行这个伪仵作,面对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根本就不知如何是好,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让人看看他们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惜的是,这两个人似乎很笨,临死前都没想着从凶手身上弄点东西下来,留待别人为自已申冤。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们要查的事情却毫无进展。武双和风行都很着急。
冬莲来找风行借粮,说春草很快就长出来了,羊羔不久也会出生,到了秋天,他们一定可以还上欠她的粮,请她现在救救急。风行找武双商借,武双问明所需数额后,爽快地说:“不用借,就由官府救济一下吧。”风行唤来冬莲说明了原委,冬莲红着脸谢了武双,就带着粮食离开了。
风行想起冬莲曾经的请求,就问武双:“你对白狼有什么看法?”
武双不明白地挑了挑眉说:“男人之中尤其可厌者。怎么问起这个?你觉得他有问题吗?”
“不是,他是刚刚那位姑娘的心上人。你觉得他长得好吗?——白狼。”
武双想了一下,“还行吧。”
风行笑谑道:“他有没有勾引过你?”
武双嗤笑道:“就他?也得有机会近得我的身!”
风行笑道:“不如这样,我们扶持冬莲做白驹场的当家,然后把白狼赐给她,树一个榜样,让人们知道,听从官府号令的,不仅部族可以得到官府的救济,当家女子也会得到最贴心的奖赏。这样一来,有些部族为了度过饥荒很可能会选择效仿白驹场,而女子们也有了一个出头的动力,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武双笑道:“是啊,这样一来我送出去的粮食也有了回报——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我的幕僚了。只不过那个白狼看起来可不像个听放的,他又不是我的人,我如何能把他赏赐给那个小姐呢?”
风行坏笑道:“你把他收了他不就是你的人了吗?我可听说他的东主让他勾引你呢。”
结果武双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把白狼收为侍男,白老大就又给他送礼来了,礼物是五个美男,以及五十匹良驹。良驹不必说是好的,威武雄壮的一群,看一下就让人想据为已有,五个美男也是各有特色,让人舍不得推拒。
但是最终,武双却只留下良驹,美男则如数退回。风行问她为什么不收下美男,武双说:“我可没有驯服烈马的嗜好,况且如果让民众知道我是个好色的女人,想要取得他们的好感可就更难了——在这里不比在秦地,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她嗔怪地瞪了风行一眼,“身为幕僚你不该主动提醒我吗?居然还要说闲话。”
风行诧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懂得这么多!”口气一转,“我倒觉得可惜了,那五个男子真是美得各具特色。”
武双调侃道:“既然你喜欢,我要回来送给你就是。”向门外叫道:“来人!”风行连忙投降,“好啦,怕了你!”武双畅意地笑起来。
风行说:“我还以为草原上只出产类似白狼那样的美男,没想到还有那么婉约的男人,白老大不知费了多少心为你挑选的,你竟然不领情,他不知多郁闷呢。”
“有什么稀罕?他们中有一个能比得上雪舞吗?”武双颇不以为憾。风行不好评说,呵呵一笑。
倒是武双疑惑起来,“白家这是什么意思?”
“讨好你呗,你可是这里的老大,谁还能不巴结一二。”风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他以前怎么不巴结?为何这时才巴结?”
“以前?大概觉得你根基未稳吧,现如今看你如此勤勉,可能猜测你要在此扎根了吧?”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