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两个庸医（二）（1 / 1）
不知是抽不出人手，还是出于对信任，风行外出采药武双并没有派更多的人跟随，云霄五人加上林医生的徒弟一共六人，就是她给予两个医生的全部帮手。
谈话中，风行觉得林医生对于草药的生长习性还是有些了解的，可是奇怪的是对于她们要找的这几味药她却闭口不谈，风行对这几味药其实倒有些了解，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表现得像个百事通似的比较好，不然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岂不是自寻死路吗？因此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跟在林医生后面，打死也不出头，反正她正巴不得多逛些地方呢。
风行把眼睛放亮，仔细观察山脉走向，地形特征，并牢牢地记在心里，途中碰到认识的草药也采上一些，有的给林医生备用，有的则悄悄藏起。
几天下来，两人倒也收获颇丰，她们不仅采到配药所需的酸枣仁和泽泻，还采了许多其他的草药，大大丰富了林医生的库存。
“现在就缺黄芩和牡蛎了，”林医生颇为高兴地说，“实在找不到只好省略或者用别药代替了。”
风行看着近在眼前、已经被林医生错过很多次的黄芩，加上林医生妄图在北方山地寻找牡蛎呓语，简直是无语问苍天。
“林医生，你看这个小果子该不是黄芩果吧？”风行到底没忍住，捡起一颗离了壳的黑色小豆子给林医生看，“我以前生病时用过的黄芩，似乎和这个很像。”
“哦，哦，我看看。”林医生从风行手掌心拿过那颗黑豆豆放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又拔起旁边的已经干枯的植株，若有其事地说：“果然是黄芩，以往都是叶未枯时采摘，现在都落在地上了，若不是风行君眼神好倒险些错过了。这下好了，只要再找到牡蛎就可以用药了。”
风行此时更不敢相信她了，忙说：“是极，是极。”打定主意要拖到武双请的医生到了再谈用药的事。
两个医生又满山遍野地跑了两天，风行仍然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林军医也仍然没有找到牡蛎，而矿工们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了，已经有近百人染病，多数是刚进山不久的生力军，而且病情似有失控的趋势。
“用药吧。”武双命令道。
林医生二话不说，爽快地领命而去。风行询问地再看武双一眼，得到的只有“去吧”两个字，风行只有跟在林医生后面去了。
在风行的坚持下，林医生同意了先用竹叶石膏黄芩泽泻半夏甘草汤方试治病症最重的几人，如果有效，再分别辨症用两方治疗其他的人。
数天后，用药几人病情好转，又选数人试用地黄半夏牡蛎酸枣仁汤方，方中所缺牡蛎用僵蚕代之，服药两天后即有所好转。确定有效后，方才大锅煮药，治疗所有病人。
在严峻的形势面前，武双终于决定采纳风行的建议，拿出“珍贵”的垩灰粉刷棚屋。风行站在一个棚屋前指导几个矿工拌石灰水，云腊生站在她身边，指着一个年老的瘸子在风行耳边悄声说：“我听人说那个家伙是个野人。”
“野人？”风行横移一步避开云腊生靠得过近的身体，皱眉道。
“嗯，据说这些人从来没有接受过教化，不会说话，不会纺织，也不会耕种，和野兽一样。”
风行注目那人，老头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抬头向她看了一眼，风行和他目光相接，觉得果然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病情被控制之后，林医生和风行仍然要天天外出采药，用以维持庞大的用药量。风行仍然在时刻寻找机会，而林医生却不住地缠着她问医书的事，令她不胜其烦。
“风行君，你不是医生怎么会背医书呢？”
对此风行也很疑惑，难不成以前真的曾经学医，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中断了学习？
“医生才是你真正的身份吧？”林医生狡猾地看着她说。
“你想象力很丰富，讲起故事来一定很精彩。”风行冷淡地说。
“不然你背医书做什么？我听说你是密探，密探背医书有什么用？哎，你可别生气，我问这话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不过是想不通罢了，其实有这种疑问的不止我一个。”
风行深深地看她一眼，“增强记忆力，打发时间，用处多的是。”
林医生被风行眼中的冷冽吓得心肝打颤，讪讪然道：“原来是这样。风行君这么好的天分，不学医真是可惜了。”心中却不平地想，有的人当一辈子医生都摸不着一本医书，有的人却拿医书当消遣，这世道何其不公。
“风行君，您把那医书上的内容说给我听听呗。”
“说话能解乏，山行寂寞，您也说点什么给大伙解解乏呗。我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不能再说了，您就算不会说趣闻逸事，背段医书听听也行啊，没人说话这山里真是静得人心慌。”
“云腊生，你不是喜欢说话吗？说点什么，别让林医生一个人受累。”风行虽开口说话，却语气淡然，表情冷漠，明白地表示出别来烦我的意思。
其实风行不理林医生，并没有秘技自珍的意思，她只怕自己答应了之后更加不得清净而已，她此刻的处境可谓命悬一线，而这条维系她性命的细线随时会断，也许只在几天后，也许就在下一刻。在这种情况下，风行有时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了，又怎么可能去做诲人不倦的老师。
然而林医生的执着却是非常可怕地，她不断地用直接的、间接的、重复的以及临时想到的话轰炸风行，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无赖架势。
两天后风行就屈服了。她承认自己的意志不如她强韧，只好认输，改变原来的决定。
“好吧，我把那部《伤寒杂病论》卖给你，你去找弄纸笔来。”
风行答应得太突然，林医生怔忡了一下，小心地问：“多少钱？”
“不多，百两黄金。”
“我买不起。”林医生诚实地说。
“那对不起。”
林医生却仍然不死心，“我用秘方跟你换好不好？”
“不好，我又不想学医，要你的秘方何用？”风行不动如山。
林医生笑着凑近风行，她笑得有点诡秘，还有点猥琐，用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容置疑地说：“当然有用。因为这是一个避孕方，那可是我费尽心血配制出来的独家秘方，又好用又不伤身体，是普通的避孕方没法比的。不瞒你说，这些年全靠有它我才能过得比别人舒服。怎么样？你教我背医书，我把这个方子给你。”
“没兴趣。”
林医生极力游说：“反正那医书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用它换个有用的东西多好！”
“对我来说你的秘方也一样没用。”
“怎会没用呢？”林医生急了，“就算你自己不用，给别人用，不管卖钱还是为人都好用，一方在手那就是取之不尽的财源啊，用来送人，那就是最贴心的礼物，怎么能没用呢？”
风行淡淡一笑，“如此说来，林医官肯定存了不少钱，那你何不直接买呢？把一只会下金蛋的鸡送给别人，想必你也心疼，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也不要你的金鸡，你只要把金蛋给我几只，我就把医书默给你。”
谎言被揭穿，林医生仍然有话可说。“我倒想用钱买，这不是一时之间没那么多钱吗？这秘方虽是个取之不尽的财源，可也取不了那么快，得慢慢取，不过这卖药也看是谁卖，我卖当然只能赚点小钱，但要是你卖就不同了，一副药卖个一贯两贯的也容易，你想想，到时候财源滚滚而来，又岂止百两黄金？”
风行摇头：“我对做生意没兴趣。”
林医生毫不气馁，涎着脸奉承道：“这些天我早看出来了，君子是清高的人，不同于我们这些俗人，您不在乎钱财，更不在乎秘方，您就是嫌麻烦对不对？可您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我听见云霄手下的小子叫您夫子，不然我也拜您为师？”
风行朝她一张老脸上瞅了一眼，面无表情道：“您客气了。”
林医生却毫无惭色，继续讨好地说：“我这个徒弟肯定比他们强，我会为您安排一切，并且保证不会有任何麻烦。我记性也很好，不会费您太多时间的。”
林医生隐晦地向风行许诺着那不必明言既可意会的好处，极力地自儿推荐着，希望可以用另一种交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觉得这个方法比前一个好多了，自已真该早点想到。
其实林医生一开始打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她那个秘方虽说并没有她自夸的那么好，却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子。用多年心血的结晶，换一篇为了消磨时间而背的医书，在林医生看来是划不来的。可是风行油盐不进，她套不到那只白狼，却又直觉那书不同寻常，舍不得放弃，这才决定忍痛交换，谁知风行还是不答应。
林医生是个非常执着的人，也是个不要脸的人，她不怕拒绝，不怕嘲讽，不怕别人不高兴，所以除了在绝对劣势下（比如不高兴就能要她的命），她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她虽然不要脸，可是面子却是要的，因为面子是一个人的门面，失了门面还怎么混啊！所以她那些无赖的伎俩从来不在人前施展，而她也颇懂得珍惜羽翼，很少找那些没有油水可榨的底层人的麻烦，因此在士兵中很受敬重。
见风行仍然不为所动，林医生也郁闷了。但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这天配药的时候，逮着独处的机会林医生再次展开攻势。
关上门，林医生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包袱摊在床上，热情地说：“这是我多的的收藏，风行君看看有没有什么合用的？”
风行哪会不知她的用意，但，如果她能提供有价值的东西……，风行心中一动。
“这个钗怎么样？是在甘州城买的呢，足足花了一贯钱，送给您挽发吧？”
“这双鞋估计你穿上正好，出门在外可是最费鞋的，一双好鞋能让人少受不少罪，你脚下这双鞋太旧了，这双新鞋送给你穿？”
风行拿起鞋子看了看，“几张字换这双鞋子？你说说看。”
“嘿嘿，我可不识字，您教我背会一千字，这双鞋就归您啦。”
“这不可能。”风行把鞋放下。
“八百！”
风行不理她，只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其他东西，却一脸没什么兴趣的模样。
“六百，六百总行了吧？别以为一双鞋不值什么，这军旅中什么东西都缺，做成一双鞋可难着呢！换你六百字一点都不多。”
“二百。”
“不行！这也太少了！五百，五百，不能再少了。”
“五百字，你几遍能背会？”风行问。
“十遍，十遍就能背会！”林医生保证着。
“太慢了。如果用写的，五百字我也就答应了，但要一句句教你背，连教十遍我是不耐烦的。我只教五遍，你估计自己能记住多少字就多少，如果你坚持教五百，五遍之后你没记住我是不管的。”
林医生衡量了一下得失，决定只学三百字。然后她一面推荐其他东西，一面仔细留意着风行的目光，观察她对哪些东西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