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五章 麝香（1 / 1）
这里的草原一望无际，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零零散散的开在广阔的草原上，给翠绿的地毯点缀着漂亮的图案，微风轻拂，青草微荡，对苏闲来讲，这里真是个好地方，风光旖旎奇特，河流清澈蜿蜒，金莲花一丛一丛的繁茂盛开，在青天丽日下，散发着原始而又浓郁的香气。避暑沿途的围猎野居生活也别有一番情趣，苏闲从未见过，觉得甚是稀奇，虽然自己算是亡国奴，可是从内心深处，苏闲觉得这就是在旅游，只是偶尔想起古浊云，心里便是一阵刺痛，她想恨他，却根本恨不起来。
苏闲懒懒的伸了伸腰，坐车回了府，这两天孩子异常的安静，不再踢打，心里有些许的不安。阿穆嬷嬷倒是有心，专门从萨满巫师那里求了道符贴在苏闲的门上，还给苏闲求了平安符挂在身上，苏闲一阵的感动，自己从未想过对阿穆嬷嬷好些，却难为这个半老徐娘为自己张罗。
想起已经有三四天没有去看翩鸿了，那天要去，该死的耶律观音来闹了一顿，便没了兴致，今天过去一趟，看看翩鸿。
远远的就看见“老张”在像训练小狗一样的训练翩鸿，卧下，起来，跑，跳，苏闲暗自一笑，想起了古浊云的那只胖胖的鹦鹉，便懒懒的走过去，她觉得还是身上有些不舒服，却不知道是哪里。
“老张”见她来了，笑道：“公主有日子没来了。”
苏闲拍拍翩鸿，道：“跟不相干的人生了顿气，过来看看翩鸿，心里就舒坦些。”
“老张”哈哈一笑，道：“那是。不知公主有没有发现，作为一匹马，翩鸿还是很帅气的。”
苏闲抖了下肩，笑道：“是啊，看到他，就像看到心上人一样。”
“老张”一愣，低下头，喃喃的问道：“不知公主的心上人是……”
苏闲无所谓的调笑道：“公主的心上人，自然是驸马……”
“呃……”“老张”刚要说什么，忽然皱起了眉头，绿豆大的小眼睛里一丝诧异，凑近苏闲使劲的闻了闻，紧张的道，“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苏闲摇摇头，没有带什么啊？猛的想起来，伸手从身上脖子上摘下个平安符，笑道：“就带了个这个，阿穆嬷嬷说可以保平安……”
未等苏闲说完，“老张”一把将平安符扯了过去，双手用力一拉，那平安符便碎成了两半，苏闲看见那里面装的不是棉花，不是香料，而是一些黑乎乎的类似析着，嘴唇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喃喃的道：“这哪里是平安符，分明就是催命符……”
“你说什么？”苏闲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老张”一把攥住苏闲的肩膀，急切的问道：“这个东西，你带了多久了？”不等苏闲答话，便伸手扣住苏闲的手腕，苏闲一惊，猛地甩开，却用力过猛，扭动了下身子。
“啊……”苏闲应声倒下，“老张”扶住她，悲戚的问道：“你怎么样？”
“疼……”苏闲感觉到，一股温热从□□流出来，难道是要生了，不会啊，八个月，不可能的！
“福金……”斡离布高叫一声，冲上前来，从“老张”手里抢过苏闲，紧紧的抱住，苏闲疼得紧咬住牙关，眼巴巴的望着“老张”，两滴清泪翻然滚落，双手紧紧的扣住他的手，不解的望着他，“我的宝宝怎么了？……”
“老张”之前的急切变成了镇定，低头道：“二太子，请您先请太医吧。”
“宣太医……”斡离布抱起苏闲，慌慌张张的跑走。
剩下老张在身后，无力的扶助翩鸿，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斡离布紧紧的抱住苏闲，却惊见苏闲的裤子上已经是鲜红的一片，不一会儿便浸透了那层薄面儿，一滴一滴的滴到路面的青砖上，一滴一滴的散开，像是怒放的红梅，甚是刺眼。
下腹的坠痛越来越重，苏闲只能死死的抓住斡离布，目露哀求，嘴里不停的叨念：“宝宝，宝宝……”
一个鹤发的老头匆匆坐到床前，身后跟着一个不大的童子，捧着药匣子，几个侍女端着铜盆不停的进进出出，端出来的盆中尽是殷红的血水。
苏闲悲哀的紧紧抓住衣服，宝宝，宝宝，是不是妈妈利用你保命，你不开心了？宝宝，你要离开妈妈吗？可是你知不知道，妈妈忽然觉得有你好开心，因为你是爸爸唯一的骨血，不管爸爸是不是真的死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要妈妈了，妈妈还是觉得好喜欢他，听到他死了，妈妈好伤心，不过妈妈相信他没有死，因为赏云叔叔还没有回来。宝宝，求求你，你不要丢下妈妈好不好？
从上午，到下午，苏闲房里人来人往，却是进退无声。斡离布阴着脸站在门口，习俗上他是不能见血的！屋里唯有苏闲的不住的低泣，塞北的天是极少落雨的，一旦落雨，都是值得百姓庆贺的事。此时斡离布听着雨声，却感觉到极其的烦闷。
老头儿跪在地上，磕头道：“殿下，这胎儿已是死胎……”
斡离布一惊，他以为只是早产而已：“你说什么？死胎？”
“是！四十娘子怀孕期间，不能接触麝香，可是，四十娘子的房里却到处都是麝香的味道……”
“大人如何？”斡离布急切的问道。
“殿下~”小老头抖动下胡子，汗出如浆，道，“大月份流产，又流血不止，怕是够呛……”
天沉沉的黑，一声闷雷响过，配合他的是斡离布的一声怒吼：“滚……”
“殿下，小老儿或许可以一试！”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斡离布抬头望了过去，雨中站着一个浑身黑黢黢、湿漉漉的邋遢老头儿，便是刚刚抱住的苏闲的“老张”。
斡离布抬手指着他，颤抖的道：“去，治不好，你陪葬。”
“老张”上前来，将手上的平安符递给斡离布，道：“殿下在这里守着也无济于事，不如去查一查这个东西的出处。这些人你一并带走，我若是治不好公主，以死谢罪，另外，我要两个火盆，两盆热清水。”
斡离布接了平安符，狂喝一声：“都从里面给我滚出来！你们两个，去拿火盆，你们两个，去端两桶热清水，快去。”
东西拿来，老张走进屋里，拿出了那盏金面儿的宫灯，递给斡离布，道：“殿下保管好这个东西，请回吧，明天一早，小老儿还你四十娘子。”
斡离布眼底寒光，他一生戎马，得失成败均为感到过如此的揪心，那是深深的恐惧和自责，是不是当初将她放会南方，她就不会这样？如今，惊涛骇浪也好，平淡无波也好，万一失去了，却是再也无法弥补。他紧紧的握住了手，手里两片撕碎了的平安符，丢到脚下那瑟缩的太医身边，愤怒的问道：“这是什么？”
太医拿起来，认真的辨认，磕头道：“回殿下，这是麝香。”
麝香，苏闲不就是因为麝香才这样的？
太医又磕头道：“不仅这平安符里有，殿下提的那盏宫灯，怕也是使了麝香的！”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斡离布定了定神，冷笑一声：“传阿穆嬷嬷来前厅。”
烛火摇曳，床上的苏闲却是双目紧闭，乌黑的发凌乱的铺在洁白的床单上，额头的青兰痕前所未有的青紫，那隆起的腹部已经扁平，唯有地上换下的带有一滩殷红刺目的血的床单和床头上一个布包里刚刚娩出的死胎证明着苏闲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
一个荒凉孤单的背影站在苏闲的床边，那本来应该如老树杈一样枯死的手如今却是修长白细，一张□□放在桌子上，那人的脸却是绝色的清雅，即便穿的还是那身黑黢黢的脏衣服，即便头发还是灰白凌乱。
古浊云俯下身子，将苏闲拥入怀中，轻轻的叫道：“闲儿……闲儿……”
良久，苏闲幽幽的睁开眼，望向古浊云的那一刹那，凄然的一笑，无力的道：“你来了……”
古浊云点点头，爱怜的望着她，苏闲道：“我知道，我是在做梦……不过做梦梦见你也是好的！”
古浊云点点头，不说话，任由苏闲喃喃的说：“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古浊云还是点点头，苏闲欣慰的笑了，闭上眼睛，将头深深的埋在古浊云的怀里，双手紧紧的环住古浊云的腰，道：“我很累，我去找你好不好？”
古浊云轻轻的问道：“你知道我在哪里？”
苏闲没有睁开眼，像是梦呓一般的道：“你在地府等着我。地府，我去过好几次了，我知道那里有条望川河，河上有座奈何桥，桥边开着彼岸花。古浊云，我好想你……”
古浊云将头磕到苏闲的头上，心痛的道：“不要去，那里不好……”
苏闲轻轻的笑起来：“没有什么不好，宝宝也去了，我去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继而又哭了起来，“古浊云，宝宝恨我，恨我拿他当保命的工具，不要我了，呜呜~~”
古浊云轻轻吻着苏闲的脸，喃喃的道：“苏闲，别这样，孩子我们会再有的，咳咳……会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