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大夫(1 / 1)
黑夜漫漫,灯火闪烁,又行了一天的黄家出巡队夜宿在这家较大的酒楼,酒足饭饱后的黄瓜和古浊云正在下棋。
黄瓜今日换了一身淡红色的锦缎长衫,外面罩了件薄薄的蝉纱,让那本就淡极了的红色更显得朦胧,此时正在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对,看目前的棋局,大大的有利于黄瓜。
今日的古浊云则一身漆黑,头上依旧是黑色的织锦丝带,如墨的长发懒懒的趴在背上,照旧的面无表情,一双百无聊赖的凤眼说不出的飘渺,似乎心思并不在这棋局上。
“你今天怎么了?”黄瓜问道,“平日里赢你一场都很难,怎么今天让我连赢三次,每次你都只输半个子,你……又有什么阴谋?”
“对于一个基本上没有武功的人,你还指望我对你有什么阴谋?”古浊云没有抬眼。
“有时候我真是看不透你,即便看了二十年,可是还觉得你就是一团迷雾。”黄瓜无不惋惜的说。
“唉……”古浊云长长地叹了口气,落下手里象牙白的棋子,抬起头,那双刚刚还百无聊赖的凤眼忽然有了光芒,面无表情的俊颜上闪过一丝笑意,薄唇轻启,“输了。”
“是你心不在焉,否则,你怎么可能……”黄瓜刚刚还略带安慰的语气忽然像被猫咬了一口似的大叫一声,“不是吧,我输了?”似乎很不相信。
看到的只有古浊云淡淡的微笑。
黄瓜似乎很久以前就料定了这样的结局,毕竟,自己和古浊云下棋输多赢少。便扯话题道:“苏闲和青儿并没有回青云山庄,侍卫队的人也没有找到她们。如果按脚程,她们不应该走太快才是。可是回来的侍卫并发现她们。”
“或许,她们搭上了谁的车?”古浊云道。
“她们身上分文没有,怎么可能搭上别人的车?会不会出事?”
古浊云没有说话,只是他和黄瓜谁也没有料到,此时的苏闲正在烟熏火燎的给青儿熬姜汤,头上还插着早晨从白鹦鹉尾巴上扯下来的羽毛。
夜深,人静,今天是初三了,西天边上该出现的新月今天并没有出现,看得出今夜薄云漫天,遮住了夜幕下的繁星,闻得到微风湿润,风中微微的夹杂着夏季风雨到来前的气息。
有雨?
古浊云忽然的觉得心烦意乱,这是不多见的,推开窗子,站在窗前,漆黑的远方似乎有个小小的白点。
古浊云冷峻的脸上不经意的出现一丝笑意,从怀里掏出那只白玉短哨,放到嘴边轻轻地吹出一丝低低的悠长的声音,悠长声音之后忽然转成三声低低的短而急促的声音,那白影如同的得到命令一般,急速的飞过来,落到古浊云的怀里,古浊云轻轻地拍了拍它。从它的腿上轻轻解下一块碎布,打开来,上面只有两个字——古府。
古浊云笑着摇摇头,伸手把白鹦鹉抛了出去,可是今天的白鹦鹉似乎不那么老实,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落在古浊云的肩上,掉过屁股来用后尾巴那长长地尾羽急急的蹭着古浊云。
古浊云将它拿下来,摸着它的羽毛,仔细的看着他的尾羽。那本来长长地整齐的尾羽,如今看来像是被人狠狠地擢掉了,被拔掉的尾羽的根部,还留着丝丝的鹦鹉血迹。想来把羽毛的人手段不怎么高明,而且急于求成。
古浊云看着这只受尽了委屈的鹦鹉,忽然失声的笑起来,轻声的对鹦鹉道:“这主意一定是她想出来的!不过她拔你羽毛做什么?”
那鹦鹉似乎不满意古浊云的笑,抬嘴啄了啄古浊云的袖子。
古浊云笑道:“好,好,好,她是坏人,见到她我给你报仇。”
夜色凝重,一身黑衣从古浊云房里闪出来,来到马厩,将一匹马的四蹄用布包住,熟练的打开酒楼后院的门,悄无声息的牵走了。
东京,汴梁,医馆内,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像土匪一样的叫嚣:“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大夫给本姑娘请来。”
满医馆里大大小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大嗓门的少女,一身原本看起来还算漂亮的衣服,多少能看出点泥土的色彩,嫣红色的裙子角上缺了一小块,可是应经被补好,袖口上似乎还有点被火灼烧过的一弯新月形的痕迹,更惹人注目的是,那少女脑门子的正中央有一块青色的痕迹,如同一棵兰草一般,青中带绿,生机盎然……这个少女,怎么看怎么像个落魄的管家小姐。
众人不满的目光齐齐的射向苏闲,苏闲满不在乎的一个个鄙视回去,怀里揣着一包金豆子,连说话都有底气,“财大气粗”苏闲能想到的就是这几个字。
不大一会,从里面出来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头,见到苏闲,上下的大量了一下苏闲的穿着,不客气的道:“后来的排队!”
苏闲这几天吃老头的憋屈吃的太多了,先是被老头从医馆里轰出来,再是被老头从柜房里推出来,然后现在又有老头要求自己排队,心里窝着火实在难受。
“哼!”苏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一枚银子在老头眼前晃了晃,老头立刻点头哈腰的笑道:“姑娘,请里面坐。”
苏闲毫不客气的进到里厅,那里已有几个人在,苏闲问道:“哪位大夫来看我啊?”
小老头请来一个年纪又稍大点的老头,一抹灰白的山羊胡子,褐色的布衫,来到苏闲面前。苏闲不禁的有点郁闷,怎么古代的医生都是些老头吗?不知道给自己接骨的“孤神医”会不会是个干干巴巴的瘦老头呢?
苏闲抬手示意那个满面红光的小老头下去,对刚刚这个褐色布衫的老头恭敬地道:“有劳了。”
心里虽然不是十分喜欢老头子,但是这个可是要给青儿治病的,不能太过分,所以就表现的谦虚了点。
褐色布衫的老头听闻,一笑,道:“看姑娘的神色,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苏闲道:“老先生您老好眼力,病的不是小女,是我家的小妹,我不方便带她出来,故而想请先生到府上诊治,不知先生可曾愿意?”
那老头道:“当然可以,待我去拿医箱。”
苏闲不禁感慨:中国的古代真是发达,医生都提供□□了,但立即阻止道:“我还有几个请求,望先生一并答应了。”
老头点点头:“请讲!”
苏闲凑到老头面前,小声的道:“先生看小女这身打扮了,想必明白我原本是个大家主的姑娘,无奈家道中落,寥落至此。将先生带到我家,只怕将来先生无意之中谈及我家,言语我家的破落,这让小女家人情何以堪呢?”
老头点点头,道:“姑娘考虑的倒是周到,不知姑娘想如何呢?”
苏闲心里暗暗地骂:“周到?要不是古府见不得人,我用的着费这个事吗?”但是脸上还是笑盈盈的道:“小女先谢先生体谅。我想到家之前给先生蒙上眼睛,待见到小女的妹妹再打开来,先生看如何?”
老头没有说话,紧紧地皱了皱眉头。
苏闲拿出点碎银,塞到老头手里,客客气气的道:“劳烦先生委屈一趟,小女定然不会亏待先生。只不过是蒙上眼睛,小女子我柔柔弱弱自然不会对先生造成伤害。待到出门时,小女将您送到街上,您老离开就是。”
那老头握着碎银,想了想,点点头。
苏闲大喜,又道:“小女认为舍妹只是感冒,呃……呃……这个感冒呢,就是你们常说的也不知道是个伤寒呢,还是伤风呢,也有可能叫做风寒。”苏闲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所以,我想请您先带上治这个的药,如果真是这个病呢,小女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老头莫名其妙的看着苏闲,犹犹豫豫的道:“这,没有先例啊!”
苏闲无奈的一笑,心想:那是我没来,我要来了,你早就怎么办了。但是原本明媚的脸上还是忽然露出了一点凄凉,怅然道:“先生可知,小女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家道中落后,小女不得不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甚至要抛头露面,做一些小厮做的事情。小女着实不愿经常出门,就是怕街坊邻居的婆婆阿姨笑话。先生可否给小女行个方便?”说罢,便低下头,用手假装去拭眼角的泪,还故意把头天晚上给青儿熬姜汤事被火烧掉的衣袖摆的特别明显的给那老头看。
想来那老头也是个心软之人,看到苏闲如此“伤心”,便答应了。
老头包好一些关于伤寒的药,提了药箱,跟苏闲来到离古府不远的街上,苏闲将刚刚买来的斗笠给老头带上,蒙了老头的双眼,拉下斗笠来给老头遮住,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古府的后门。
好在,中午人不多,没有人注意。那老头来到房里,青儿还在睡觉,从病了,青儿就基本上天天睡觉,也不出汗,也不胡闹,只是高烧不退。
老头给青儿诊了脉,看了脸色,翻了翻眼皮,又诊了一会,开了药方子,将随身带来的药挑挑拣拣给苏闲留了下来,道:“一日三顿,一锅水熬成一碗汤,一副药熬三碗,这是两副,如若不够,便带着这个药方子自行抓药去吧。”
苏闲感激的千恩万谢,又塞给老头点银子,老头千辞万拒后收下,苏闲便又悄无声息的将其送走。
为了煎药,苏闲可是费尽了心机,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药罐子,小一点的炉子,拿到前院来,就把炉子支在了原来古家的大堂里。在后院找来一把生了锈的斧子,挑拣着小一点的木头劈了,开始给青儿熬药。
点上火,整个大堂里烟熏火燎,青儿挣扎着起身,虚弱的问道:“姑娘,你要把这房子点了?”
苏闲被烟呛得不行了,嘶哑着嗓子道:“你个坏丫头,这是熬药。”
青儿摇摇晃晃的下床来,坐到苏闲身边,吓的苏闲叫道:“姑奶奶,你病着呢,躺着去,这里有我呢。”
青儿无力的道:“姑娘,我怕等你熬好了药,我们也进了大牢了。你看这烟,让旁边的人家看到,还以为古府闹鬼呢。”
苏闲不平道:“我就是怕他们看到厨房里有烟,所以才到大堂来的嘛。”
青儿一笑,道:“这不是地点的问题,姑娘,是你生火的问题。”
苏闲气馁的把柴火扔到一边,站起身来,拖来一个椅子的靠垫让青儿坐下,又找了件破旧的衣服给青儿披上,面无表情的道:“别嫌弃,但凡好一点的都让我拿去当了。”
青儿将火生上,坐在苏闲给的靠垫上,道:“姑娘,青儿从小到大生病从来无人过问过,都是睡几天就好了。这是头一次,有人大费周章的给我找大夫,给我晒被子,给我熬药。”说着,漂亮的杏眼里闪着点点的泪花。
苏闲被她这么一弄,闹的有点不知所措。抱住青儿的肩道:“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若不是你紧紧地抱着我不肯撒手,我恐怕就被乱箭射死了。青儿,晒晒被子,请请大夫,难道比我的命值钱吗?放心吧,等你的感冒好了,我们再也不要吃苦了,我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午饭?”
苏闲转身拿来一个大大的篮子,打开,像打开了万花筒,灌汤包子,三鲜莲花酥,双麻火烧,花生糕甚至还有一只烤鸭……
看见吃的,青儿所有的伤感全不见了,就好像狗见到骨头一样,抓过来狠狠地往嘴里塞。
苏闲看着这样一幅风卷残云的景象,笑道:“青儿,你真病了吗?怎么看吃饭的架势,比老虎还猛呢!”
青儿不理会她的调侃,塞着满满的嘴,咕噜着:“姑娘,我们是不是有钱了?……你也吃,快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