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夜谈（1 / 1）
后院里苏闲的房里早已掌上了灯，苏闲向来不喜欢昏暗，不大的房里四周都点上了精致的宫灯，照的屋子通体透亮，苏闲正在桌边上拼凑自己的那些旧物，柔和的眼睛里流露出心疼和淡淡的伤感，一抹泪痕还挂在脸上。
古浊云轻轻的推门进来，苏闲没有回头，轻轻拭了拭眼睛，略带微怒：“你不知道要进别人的房间首先要敲门吗？”
古浊云头依旧淡然的道：“在下只记得这里是在下的房间。”
苏闲一震，暗自思忖：“对呀，有这可能，古浊云与黄瓜那么熟，在这院里有自己的房间不奇怪，可是……”苏闲忽然转念又想“既然你刚刚暗讽我是□□之人，就不如逗你一逗。”想罢，苏闲嗲声嗲气的说：“哦？苏闲从醒来就住这个屋子，公子现在却说这里是公子的住处，公子想让苏闲怎么办呢？”一边说着，苏闲一边春水带波的朝古浊云抛过一个媚眼，“按说，我本该还给公子，可是苏闲初来乍到，又怎么好再劳烦黄公子另行安排？古公子要是够大方，我看这床也挺大，不如请公子割让一半给我，如何？”
古浊云面色温润，却并不答话，径直走到床边。
苏闲大吃一惊，暗忖：“这古浊云是怎么了？要是以今天看杂志图片时的情形为准，他一定是要和自己斗回嘴的，可是……他……不会真的要……睡在这里吧？”
未及苏闲多想，只见古浊云拉着床边一个暗红色的精致罗穗，轻轻一扯，平日里苏闲梳妆的桌子慢慢滑动，后面打开一道门，原来这屋子里还有暗室。
苏闲惊得张大了嘴巴，古浊云未理会她的惊讶，朝暗室走去。
苏闲忽然反应过来，紧追两步，大声道：“你在里面，要是半夜出来，我岂不是很……很……”苏闲想说很危险，可又觉得说的太过分，斟酌了半天，“岂不是很吃亏？”
古浊云一顿，没有回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道：“不把自己关严实点，我怕姑娘晚上会扑过来。”
“你……”苏闲气结，难道就因为刚刚自己逗了他一下，他就觉得自己是个采阳补阴的女色狼?
“你在里面不准偷偷望外看！”随着暗室门轰轰关闭，苏闲还来得及补上一句显得自己比较纯情的话。
回过身，定定的朝桌子上的东西看了一眼，沉沉的朝床上倒去。苏闲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累，不一会儿倦意袭来。
山环水绕，绿树苍翠，鸟声叽啾，好一处美景，苏闲笑开怀，正在这欣喜若狂之际，忽然一只巨手紧紧的抓住苏闲，苏闲惊叫，可是发现根本叫不出声，呼吸不能，奋力挣扎，可是那巨手正钳住自己的胸廓越升越高，越钳越紧。苏闲不知道是谁在向自己下毒手，窒息、恐惧，百味交集，恍恍惚惚，隐约看到那巨手后面一丝青绿色的光芒射来，巨手瞬间五指俱断，苏闲从高空跌落，越坠越急……
苏闲大叫一声，从床上弹起。
原来是个梦，苏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大口的喘着气，能呼吸的感觉真好。
一个恶魔，惊得苏闲再也睡不着，抱膝坐在床上，在愣愣的看着自己的那些旧物，暗室的门忽然轰轰的响起，古浊云披着那宽大的雪白锦袍神色惊慌的跑出来。
苏闲看到这样古浊云，嘲笑道：“怎么，古公子，我没有半夜爬到你床上，你觉得很奇怪，所以准备主动爬到我床上吗？”
古浊云红了红脸，心说：这女人还真是记仇，继而笑了笑，道：“我是听到你鬼哭狼嚎的，出来看看你有没有被狼叼走……”
虽然这话很不中听，可是苏闲心中一暖，低头不语，毕竟还有人在乎自己。
古浊云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是心有惭愧，一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顿时冷了场。
“你……”，“我……”两人忽然一起开口，古浊云一笑：“你既然没事，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回去。
苏闲本想说：“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古浊云开口说了这话，苏闲忽然有点失落，怅然道：“你坐会吧。”话音刚落，觉得太冒昧，又掩饰道：“要是睡不着的话。”
古浊云愣了一下。
苏闲见他发呆，立即又加重砝码：“反正醒了，一时也睡不着，有人说说话，时间过得快一点，会早些困的。”
古浊云没有回答，可还是听从了苏闲的建议，走过来，坐在桌旁。
苏闲也下床来，在那堆满了旧物的方桌旁离古浊云不远的位置坐下，呆呆的望着那些物品，伤心、感慨、怀念……一时思绪万千。
古浊云亦不搭话，静静的守着这份宁静，温柔的望着发呆的苏闲。心里也是万千沟壑：这个女子为什么伤感？还念故人还是感慨命途她是怎么受伤的？她没有武功，是谁伤她到根骨寸断？
沉默良久，苏闲首先开口问道：“古公子，你可知哪里可以找到通晓古今、预知未来的巫师？”
“这个……”古浊云一时没有料到苏闲会有这样的问题。
“呵。”苏闲自顾自的笑笑，“我忘记了，古公子读的是圣贤书，怎么会研究这些旁门左道？”
古浊云轻声道：“既然姑娘问，浊云记下了。”继而又问道：“姑娘找通晓古今的巫师做什么？”
苏闲笑得有些凄然，洁白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破败不堪的旧物，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但凡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会这样迷惘。即使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不会理解，甚至未必会支持。”
苏闲哀戚的目光转向远处，“一想到自己孤立无援，便会胆怯，一想到自己无从下手，便会绝望。”
古浊云黝黑的凤眼里闪过一丝爱怜，声音低沉的道：“在下给姑娘讲个故事如何？”
苏闲凄然面色有些缓和，莞尔一笑：“好啊，我小时候半夜睡不着，我妈就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古浊云声调平静，缓缓道来：“有位猎人行走在沙漠，一连数日，不见尽头。他很绝望，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忽然，前面来了一群狼，这群狼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很显然是饿狼一群。猎人根本无法对抗这群狼，为了逃命，猎人疯狂的奔路。忽然，他脚底一陷，掉进了一口枯井中，可是枯井里满是毒蛇。猎人心想，这下完蛋了。但是，他并没有掉进毒蛇堆里，而是被枯井半空中的一棵横生出来的小树阻下。猎人心中大喜，自己真是命不该绝，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阵阵窸窣的声音，转头一看，一群小老鼠正在疯狂的啃噬树的根部。”古浊云瞄了一眼苏闲，苏闲正听得心惊肉跳，继续说道，“猎人无比绝望，慢慢回过头，这时，他惊奇的发现树枝的末端有滴蜂蜜，猎人大笑，伸手折过木枝，尽情的闭上了眼睛去享受那蜂蜜的甘甜美味。姑娘，你知道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吗？”
“及时行乐？”苏闲试探的问道。
“呃？”古浊云脸色一紧，心道：这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什么啊！可是继而又温和的回答道：“差不多吧。就是讲即使面对危险，也要充分享受眼前的那份甜蜜。”
苏闲忽然嬉笑道：“你骗人，猎人去沙漠做什么？找死啊？枯井里哪里来的蜂蜜？他就是吃了眼前的甜蜜，还不是要掉到毒蛇窝里？”
“莫问这蜂蜜哪里来，猎人就不可以到沙漠中去吗？圣贤皇帝都会微服私访，百姓自是不会理解皇帝怎么会到民间。那猎人不见得就是掉到毒蛇窝里，万一那蜂蜜他吃了之后武力大增，上去杀光了饿狼呢？万一吃完了蜂蜜，出现一个盖世英雄救他于困境那也是不无可能啊。”
苏闲的眼睛里泛起了光亮，不似之前的哀伤，“也是，我惆怅也没用，不如就在这里，等待一个盖世英雄来接我。”
古浊云含笑点点头。
苏闲嫣然一笑：“从我醒来，一直都是锦衣玉食，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我怎么可能会活过来。那神医应该也是你请来的，明珠曾提起那孤神医千抬不动万请不来，虽说你与孤神医是师徒，想必请他的时候也很是受尽了刁难。我对你和黄瓜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古浊云听得她叫黄观“黄瓜”，不由扑哧一笑：“黄瓜？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名字？看来我以后可以像他叫我呆子一样，叫他黄瓜了。”转念又道：“姑娘不必总说一些感激的话，相见必定是有缘。浊云倒是有一疑问，斗胆一问。望姑娘不要多心。”
苏闲含笑点点头。
“姑娘是如何弄得伤痕累累？莫不是遇上了土匪强盗？”
苏闲没有料到他会问道这个问题，自己也从未想过要是有人问起，该是坦白相告还是撒谎掩饰？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古浊云见苏闲迟疑，只当她是不愿回答，道：“姑娘有难言之隐，浊云不会相逼。请恕浊云冒昧！”说罢，起身施礼。
苏闲见他施礼，迅速站起来准备还礼，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做好，只能幽幽的道：“我不知道。我生平喜好游山玩水，总是喜欢到山水间放松心情。那日我与李玉游山，不慎滑落山崖，坠入深潭，之后的事便一无所知。至于如何重伤我真的没有印象，只记得掉到水里的时候疼得动弹不得。”
古浊云问道：“原来如此。那姑娘所言的李玉是什么人？姑娘的朋友吗？在姑娘落崖之后，他没有找人求救吗？”
苏闲想起那日李玉决绝的放手，冷笑道：“他？他怕是巴不得我死吧？”
古浊云一对凤眼深邃莫测，道：“他，是姑娘的仇家？”
“仇家，对呀，算是仇家吧！”苏闲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力的走向床边，“若不是有仇，谁会无端的害人呢？”
苏闲面带悲伤，那个悔呀！自己当初就该马上和他离婚，让他吃吃李芳芳的苦头。谁叫自己心软，不忍心看到这个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老公吃李芳芳的哑巴亏，谁让自己傻乎乎的以为这么做是为他好？这一切，他不会感激，反倒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这不是自己自作自受的吗？
古浊云长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姑娘可还有娘家人？”
“娘家人？”苏闲冷冷的重复了一下，父母各自追求幸福的新鲜人生，丈夫与人合谋杀死自己，哪里会有人问及她的事情，就答道：“死光了！”
古浊云不再问话，默默地看着悲戚的苏闲，道：“姑娘既然已是无处可去，就暂且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吧！”
苏闲点点头，忽然热泪盈眶，这两个人，这个院子，在短时间内让苏闲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个家，至少，不冷清，至少，可以感觉得到家的温暖。苏闲很久都没有想到“家”这个词，忽然听到古浊云这样说，触及到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苏闲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多少年的委屈，多少时日来的紧张与恐惧的压抑，瞬间迸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