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脉脉人千里(大结局)(1 / 1)
初泠看看身旁的姐姐,又看看云倾夜,见他听见此问迅速背过身,似在躲避答案,她深思后,作出回答“我,随你回去。”
云倾夜听罢,身子一震,心口滞塞,痛如切肤。她还是选择离开他吗?
应笑春见初泠答得太过爽快,担心她生出悔意,开口拖延道“你先莫急,再仔细想想。”他伸手取下小指上的指环,吩咐暗卫递给初泠“我在城外等你,三个时辰后,若你还未来,我便独自启程。”随后,六名暗卫抬起躺椅,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初泠握紧掌心的指环,转身对昔辰道“姐姐,事情紧急,我无法依照承诺,送你回家。我将家里的住址写给你,你按此去鄞州找寻爹娘。姐夫若不弃,便暂居鄞州水府,等何时自谋生计,再作打算。”
“泠儿,你此次南下,一路保重。”昔辰握着初泠的手,泪光盈盈。
“嗯,姐姐也是。”初泠再次拥紧昔辰,作为告别。之后,她目送昔辰他们离开司马府。
府中一下子安静了,诺大的西苑只剩下宿白,云倾夜和初泠三人。云倾夜率先转身,大步走向初泠,从随身的锦囊内掏出一样东西交给她,凤目伤中带痛“既然你不愿与我复合,早年水家赠予我的血玉扳指便还与你。你我从此解除婚约,恢复了自由身,你便可为王妃。”
“你一直留着它?”初泠接过,见是爹之前同她提及的水家信物,一时思绪倒回,想起自己年幼时对夫君的期盼,一阵心酸。
“开始我不过是觉得它稀罕罢了,后来将它当做联系你我的信物。如今,你既不再做我的妻子,便将它收回吧。”云倾夜幽幽说道,眼底已不复光彩。
初泠接过,见云倾夜如此,一时有些不忍。思及他对自己的绝情,心又似滴血般的疼。她侧过身,不去看他痛苦的眸子,低声道“等你离开皇宫,预备去何处?”
“待我拜见过爹娘,便四处云游。若我运气好,兴许有朝一日,能寻到一个如你这般的女子。那时,我定好生待她,绝不辜负。”云倾夜凤目明亮,死死地盯着初泠,渴望她改变心意。
“云倾夜,我承认我依然爱你,可……我无法劝说自己再次给你信任,你此去皇宫辞官,一路小心。我去郊外安葬好七杀,便随笑春南下……祝你早日寻到幸福。”初泠不再耽搁,收好血玉扳指,又将玉魄送到云倾夜手上,才举足走出司马府。
初泠刚走,云倾夜身子一歪,险些跌倒。宿白帮他稳住身体,想劝说一番,却被云倾夜噤声。他看着初泠离去的方向,傻笑连连“娘子……你不要为夫了吗……娘子……”
朝阳初升,初泠雇了人,拖着七杀的棺木至近郊一片风景宜人的树林,亲自将他安葬好,再三祭拜,才走回集市。她寻到一间名曰“勿远当”的当铺,将血玉扳指当掉,彻底抛却往事。她走出城门后,将指环放于手心紧握住,闭上眼,心中竟一片清明。她依据内心的直觉,找准方向,与应笑春回合。
江畔渡口,应笑春遥望天色,浅浅叹息。六名暗卫见状,询问他“二王子,启程吗?”
应笑春再次回望远处的小径,始终空无一人,他自嘲地笑笑,出声道“走吧。”中意的女子他会争取,却不会强求。
六名暗卫抬着躺椅,走上码头。
片刻后,初泠才来到渡口。她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心下发慌。
“笑春!”
“笑春!”
初泠大声呼喊,等她跑上码头,水天相接处,孤帆远影,渐渐远去。她顿觉心中一空,全部希望都破碎了。她瘫倒在码头上,轻声抽泣。
“姑娘。”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初泠一怔,抬眸望去。
浅灰长衫,象牙玉面,熠熠生辉。他扶着木桩站立,并不稳当,面具后的瞳仁充满惊喜,薄唇微翘,饱含感动。“姑娘,你愿意摘下我的面具吗?”他浅笑道。
“我愿意。”初泠激动不已地拭去泪痕,几步上前,伸出素手,取下那张象牙面具。男子的褐瞳深情缱绻,俊美无俦的面容绽开笑意。他轻轻捧起初泠的脸,薄唇缓缓凑近,吻去她腮边的泪水。清风习习,将两人的衣摆打成结,不离不弃……
日暮西山,秣陵城内,云倾夜已褪下官服,穿回那身月白长袍,他带够了银两,轻装上阵。行至“勿远(误缘)当”门前,他取出袖中的昆玉璧,眼神一黯,踏进店内。“老板,将这个当了。”
“公子要当多少钱?”老板问道。
云倾夜没有回答,老板以为他当得随便,便回道“公子稍等,我进内堂取钱。”老板进屋,数了几两银子,走出堂外,却找不到那位白衣公子。
“这年头真奇怪,一连来了两位顾客,当东西不要钱,邪门了。”老板嘴上低咒,心底却喜滋滋的。殊不知,这两样东西当不要钱,便是无价。
夕阳之下,白衣身影步出秣陵城门,从此四海为家。
百年后。
秣陵城依然繁华如初。这夜上元灯节,秦淮两岸歌舞升平,花灯璀璨。河上漂着一只画舫,其内莺声燕语,丝竹管弦,声声悦耳。软榻上,睡着一名白衣公子,他半倚着欣赏舞姿,偶尔跟着哼几句。
“咚咚咚。”急促的跑步声传来,他微睁凤眼,挑眉看去,斥道“何人前来,敢扫爷的兴?”
“三爷,老爷来话,说明日是黄道吉日,让您迎娶郑家小姐为妻,喜服都准备好了,就等三爷回去。”一名书童模样的人,呆板地回禀。
“哧,听说郑家小姐丑陋不堪,如何配得上本公子的才貌?”白衣公子起身,眼角一斜,哼唧道。
“可是,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停船靠岸,爷要逛集市。雁息,你不许跟来。”白衣公子瞪了他一眼,不理会蜂拥而至的美貌舞姬,兀自登上甲板,踏足河岸。
他独自漫步灯市,抚摸着腰间的玉璧。几年前,爹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这个环璧,非得让他随身佩戴,还说遇见喜欢的女子,便赠给人家。可惜他活了二十四年,竟没遇上一个看得对眼的姑娘,着实可悲!
“三爷,您慢点!”书童又跟了上来,白衣公子侧首怒视,吼道“本公子很臭吗,你是苍蝇对不对?整天在我耳边嗡嗡,烦不烦!跟我站这儿不许动,一会爷回来找你。不许再跟来了!”他抽出腰间画有美人的折扇,硬生生地敲了书童的脑袋一下,才满意地展开,吊儿郎当闯入灯市。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咦,小姐你看,这花灯上的诗词,不正是小姐时常抄写的吗?”一名头绾双髻的小丫头,扯着身后的女子叫嚷道。
女子身着水红纱裙,面容姣好,只是左脸上有块消不去的胎记,此时被她用彩墨和胭脂画成一只彩蝶,翩然欲飞。她伸指取下丫头所示的花灯,默念那首词,弯唇浅笑,问老板道“这只灯怎么卖?”
“一两。”
“给你!”男子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帮她付了钱。
女子愣了愣,回眸间,只见眼前之人月白锦袍,面若桃花,生得妖孽邪魅。一时间,她竟怔在原地,不得动弹。她似乎在哪儿见过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夹杂着淡淡的遗憾。
“姑娘,除了花灯,这个也送给你。”白衣公子取下腰间的环璧递给她,邪肆一笑“可否告知芳名?”
“奴家姓郑,小名诺儿。”女子抚了抚脸上的蝴蝶印记,低首道。
“姑娘为何要遮面示人?依我看,你脸上的蝴蝶很美,理应展示给他人看才好。”白衣公子瞥了瞥她脸上的彩蝶,赞许道。
女子展颜笑开,抬首道“真的吗?公子不嫌她丑?”
“非但不嫌,还很想……嘿嘿……”后面的话,白衣公子没有说完。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行礼道“郑小姐,后会有期。”他正欲转身,女子却叫住了他,他笑嘻嘻地回头,便见女子将一枚血玉扳指送到他掌中,支吾道“公子相赠礼物,奴家也反馈一件予公子吧。”
“好。”白衣公子欣然接受,直接套在无名指上,乐悠悠地走出灯市。
女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笑着将环璧放进随身的锦囊。
“小姐,你明日便要嫁人了,该回府准备一番。”小丫头仰望天色,小声提醒。女子安静地点点头,转身往东街去。“可怜姑爷是那个风流花心的姚家三少,小姐嫁过去,便要吃苦了。”小丫头边走边嘟囔。
女子对她作了个噤声的口型,想起之前的公子,红唇抿成一条柔美的弯弧。
第二日傍晚,贴满喜字的姚府门口敲锣打鼓,迎接新娘。行完礼,女子步入洞房,端坐在九格红床上。夜深人静,才闻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女子攒紧粉拳,暗自咬了咬唇。
新郎瞧见女子紧张的模样,扬唇笑笑,他并未去床边帮她揭盖头,而是坐在一旁的木桌上,拾起交杯酒饮了一口。之后,他带着满嘴的酒气上了床榻,伸臂一揽,将女子抱坐在他的双腿上,见女子的手愈发捏得紧,他伸出大掌包裹住,朝她小巧的耳垂吹气。
酒香弥漫,女子有些羞恼。男子的手却并未停下,转向她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扯。
“你……”女子抡起粉拳,朝男子打去,男子轻易接下,握住她的拳头,笑得愈发邪气。
女子恼羞成怒,大声斥道“登徒子,我要回去禀明爹娘,休夫!”
“休夫?哈哈……”男子得意大笑,伸手挑下女子的盖头。
女子抬眸,直直撞入他的凤眸深处。“你是昨日的……”
男子伸指放在嘴边,示意女子不要多言,魅惑的神态摄人心魄。
“作甚么……”女子的脸刷的红了。
“娘子……”男子柔声呼唤着,吻了吻女子左脸上的蝴蝶,凤目中溢出久别重逢的喜悦。“我终于成为你的夫君了……”
女子怔了怔,不经意地低喃“是你……”
“是我。”男子勾唇一笑,俯身一亲芳泽“疼你爱你的夫君。”他伸指放下红帐,掩去一室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