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影（1 / 1）
惊掣掩袖一笑，扬声道“林公子不必喊我惊公子，惊并非我的姓。我族崇尚父子连名制，我名中的‘惊’，取于父亲名中最后一字。公子就唤我惊掣吧。”
“好，惊掣。你也不必喊我公子了，就叫我‘小初’吧。”初泠第一次见到异族人，胸中的好客热情冉冉升起。“我对异族之事不甚了解，不知你家在何处？”
“家？”惊掣眉间忽然皱起，继而敛眸，低声道“我自南玦而来。”
“南玦？我听家父说，南玦乃是大凉南部的异族政权，近年来，声势日盛，一统割据的南部四国。这些似乎与南玦小王爷异凤寻有关，听闻他是南玦军队的魔神战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初泠细细思忖，将自己脑海中的消息一点点理清，娓娓道来。
“的确如此，主上功夫了得，胆识过人，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惊掣提到“主上”，并无自豪之感，眼中的忧郁愈发深沉。
初泠轻声叹息，继而大方地为惊掣导游。惊掣一路下来，记忆力惊人，不出半刻，已将大街小巷的地名记熟，让初泠颇为惊叹。
两人回到卖玉的小摊前，已夕阳西下。惊掣赶在收摊之前，买下了那块玉玦，将它转赠给初泠，行礼致谢“你既喜欢这玉玦，我将它买下，作为谢礼赠与你，感谢你不辞辛苦，陪我瞎转一日。”
“不必了，我也有件事，想拜托你。”初泠将玉玦推回给惊掣，小心地恳求道。
“何事？若我力所能及，一定为你办到。”惊掣又将玉玦塞回初泠手中，眉眼一弯，噙出一丝笑。他本生得天人之姿，如今笑起来，更是招人。路旁不断有姑娘回头，目光留连在惊掣身上。
初泠见状低笑，清了清嗓音，说出事由“我有位病患，急需几种药材，今日我寻遍所有的药铺都不曾见到。据说是被南玦人尽数买走，不知你能否出让一些予我。”
“你怎知我有这些药材？”惊掣笑容浅浅，伸手为初泠引路，似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你若急需，我便赠与你一些，我家主人病重，恰好需要这几味药材日日药浴。因此，我命人多买了一些，不想让你为难了。”
“不打紧，我是见你衣着布料极为华美，又来自南玦，所以暗地猜想，你是否就是买走药材的人。”初泠跟随惊掣，渐渐走出闹市，步入一条幽静的小巷。
小巷尽头是一间装潢严谨的府门，门匾上写着“驿馆”二字。初泠转头，探究的目光扫过惊掣。驿馆？他与主人在此下榻，那主人必是南玦重臣。
惊掣上前敲门，府内有人招呼一声，门闩滑落，大门由内打开。“你将前几日采购的药材每样各取一些来，包好，交给这位公子。”
“是。”开门的小厮将府门拉开，邀请惊掣入内。惊掣摇摇头，眼角瞥向初泠，对小厮道“我在此地陪他，你快去快回。”
小厮领命而去，惊掣转过身，面对初泠，却听她率先开口“你也通懂医术？”
“嗯，我自幼研读医书，常为主人看病。”惊掣淡淡对答，视线锁住大门，等候小厮出现。
“家师倒和你极似，兴许，你我可以做个朋友。”初泠伸出手，向惊掣示好。
惊掣见状了然一笑，伸指，握住初泠的手。两人掌心相触，各自心头一颤，划过一丝异样。之后，二人默契松手，均是沉默不言，直到小厮向初泠递上了药包。
初泠微笑接过，拿出袖中的玉玦送给惊掣“如今你决计不会让我付钱，那这玉玦就当作药钱吧，这回你可一定要收下。”她狡黠一笑，不等对方反悔，已沿着来时的路线，走出了小巷。
回到司马府，她配好明日施针的药材，即刻前往望凤居。今夜的望凤居，黑灯瞎火，暗影幢幢，令初泠深感诧异。此时尚早，云倾夜这么快便入睡了？她走到寝居门外，果然不见任何光亮，她奇怪地抬手欲叩门，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爷不在，你若找他有事，不妨告诉我。”
初泠闻声，顿时一个激灵转过头。周围漆黑一片，仅有昏暗的天光，为她照明。来人的轮廓渐渐清晰，映出一张棱角模糊的脸，只有那对褐瞳隐隐发亮。
“原来是笑春兄，吓我一跳。”初泠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是来告诉云公子，药材我已经买到了，明日可照常施针。”
应笑春向前迈出一步，停在初泠面前，口气依然冷淡“爷入夜后，很少歇在府中，你以后要寻他，待天亮再来吧。”
初泠听罢吃了一惊，张嘴却未能言一句。想起几年前与那人的初见，她叹了口气，轻声道“他大概又去风场寻欢了吧？”
应笑春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与初泠擦肩而过，隐入沉沉的黑暗中。
见对方默认，初泠也不再纠缠，看了看手上的药瓶，她心头一涩，你为人着想，他人未必肯受。她苦笑一声，将药瓶塞紧，置于寝居门前，折身返回。
初泠走出桃林后不久，头顶忽然传来异样的响动。她举头一看，一道黑影由头顶飞过，直朝望凤居而去。她心下一惊，立刻飞身追上那道影子。夜空黯沉，她无法辨认此人是何方神圣，只能隐约察觉他的功力很深。
再次下落及地，初泠已丢失那人的踪迹，她走近云倾夜的寝居，屋内依旧黝黑，地上的药瓶并未被人触动。方才的人去哪儿了？初泠疑惑之际，整条回廊忽然布上一层昏黄的光晕。她侧身望去，应笑春去而复返，手上提着一盏灯笼。
“公子又回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爷傍晚时已出府，现下不在。”这回，初泠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是迷离的浅笑。可那语气，分明带着浓烈的排斥。
“笑春兄方才可曾看到有人闯入望凤居，我跟踪那人来此，丢失了他的行踪。”初泠耐心地解释，希望对方给予重视。
应笑春将灯笼搁在廊沿上，摇首道“我倒不曾看见什么行踪诡异之人，倒是林公子三番五次前来，颇引人注意。”
“我……你真未看到人来？”初泠一脸怀疑，再次确认。
应笑春再摇头，拾起灯笼，为初泠照亮面前的小径“公子请回吧，爷归来之时，我自会命人前去通报。”
“好，那拜托你了。”初泠又向四周扫视一眼，才半信半疑地离开了望凤居。
应笑春的笑容随之转淡，继而消失，化为冷漠。他刚转身，回廊深处走出一个人，浑身的黑，似地狱来的恶魔。那人除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颜如宋玉的脸“今夜行动，公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