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厚厚的幕帘挂着，仿佛刻意要与世隔绝，墙壁乃是采自深山的千年玄玉，看似冰冷，实则温和暖热，光洁无瑕，几泛微光，对一般兵器来说更是坚不可摧。
屋角还生着一盆炭火——虽时未至深秋，但西野青山一直有畏寒的毛病，炉火是常年不熄的。屋的那头，金打的瑞兽内正焚着奇香，透过袅袅烟雾，西野青山衔着烟斗躺在虎皮榻里。
西野潮上前一揖，叫了声：“父相。”
西野青山头也没抬，沉沉道：“潮儿，几日不见你，案子有什么进展？”
“回父相，连高太守在内已有八位大人遇害，似乎，似乎……”他欲言又止。
“说下去。”
“是。孩儿猜想会不会是江湖人士所为，或许是…是为民除害之类，八位大人在民间的口碑不是太好。”
西野青山吸了吸烟斗，红光一闪一闪的。他转过头来看着西野潮，三角眼里射出阴冷的光：“潮儿，你还小，官场上与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的故事。”
西野潮被他的目光逼得透不过气来，只得低下头去：“孩儿愿闻其详。”
西野青山收回目光，迷离地看着腾起的烟雾。
“潮儿，对你，为父也就毋须隐瞒。你可知第一位死的秦大人即将西行抚军，他此去正是为父极力向皇上推荐；还有严大人，掌管全国赋税，与为父私交甚密；就说高大人，算起来，他还是为父的门生。”
西野潮听得冷汗直冒，他自然明白父亲说的是什么，朝中朋党暗结，这几个人都是西野青山的宰辅派的羽翼。他不由得想到刚才说的话不就是在射影他的父亲是朝廷大害么，但他还是不甘心，强作挣扎般问：“那于、辛两位大人，还有九王爷，他们不是……”
“官场中的事你哪懂这许多！”
他本想说他们不是素来以中间派自居的，被西野青山严厉地斥了一句，不敢再说下去。
转而西野青山又用祥和的语气道：“潮儿，为父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眼前也就你一个儿子啊！”说到这，西野青山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也有几分湿润，顿了顿又道：“你下去吧，好生休息。”
“是，孩儿告退。”
西野潮心头一热，抬头看到西野青山满脸的皱纹，岁月不饶人，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西野宰相当真老了。
他默默地退出去，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浑身一激灵，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再亲，他毕竟只是个养子。
三．宰相横空加阻拦 冥神之主世重现（中）
西野潮一语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西野青山分明是在暗示这一切都是他的对头、朝中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安亲王所为，难道父相掌握了什么证据吗？他呆呆地看着跳动的烛火，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唤来副将。
“你去查一查江湖上有关遗世冥神的背景，越快越好。”
“是，将军。”
副将作揖退了出去，西野潮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这只是他的猜想，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让真相埋没。
西野潮伸了伸懒腰，正欲就寝，却发现袖子上不知何时沾了一片木屑，半面雕花，非常精美，他端详了一番，又闻了闻，一股香味沁入心脾。
这日晚上，夜已三更，苏氏兄妹才回到暂时栖身的小客栈，客栈在热闹繁华的京师可算冷清，来往的人十分稀少，屋子已年久失修，掌柜的只是守着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才没迁走。
苏之翼左脚不便，走在这年代久远的木楼梯上更是咯吱作响。他牵着苏水月的手回房，在开门的一刹，楼道里一阵阴风吹来，门边的一瓣菊花叶打着旋儿飞走了。苏之翼拉拉苏水月的手，苏水月会意地点点头，两人也似旋风般闪进房内，门一开一合，只如眼睛一张一闭。
苏氏兄妹恭顺地单膝下跪，齐声道：
“属下风神、月神参见破镜大人。”
不知哪儿来的阵阵阴风吹动着床帐，帐内一活物——姑且称之为活物罢了，此人断手断脚，肋骨折损，耳鼻俱削，眼珠被剔，舌头以剜，只似一团软肉遗世而已。
他不能说话，因以腹语代替。沉闷混沌的声音从腹腔发出，仿佛来自阴曹地府般另人毛骨悚然，他亲自来此下达任务。
破镜大人的话从来没有反抗的余地，两人头一低：“属下遵命！”
床围里这团软肉发出阴森的笑来，声音不大，强劲犀利的真气却游走于房间各个角落，所到之处杯碗碎裂，桌椅迸断。
苏之翼凭借深厚的内功修为，勉强抵住四面八方涌来的真气，不致内脏破碎，却也被压得面色苍白；苏水月则是靠敏锐的听力和过硬的轻功底子，避开左突右窜的道道真气，轻灵的身影上下翻飞。
正当两人渐感支持不住时，房里突然安静下来，身上如千钧重担霎时消除，物什一片混乱，门窗墙壁却丝毫未损。
“很好，武功比上次大有长进。哈哈哈……”
两人只感额前一阵风掠过，床内便空空如也，只纱帐还悠悠飘荡着。
这时，店小二被楼上声响吵醒，嘟囔着赶上来，他一开门便傻了眼，迎头碰上面色沉郁的苏之翼：“另外打扫一间房，伺候舍妹住下。”
店小二本打算发作，见到苏之翼手上一锭黄灿灿的金子，到了嘴边的话和着一大口唾沫咽了回去，只管两眼放光，忙不迭地道：“是，是，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三．宰相横空加阻拦 冥神之主世重现（下）
苏水月坐在梳妆台前，菱花镜里映出了她娇美的脸庞，她的美在于就算说到唯一的不足之处——眼盲，别人也不得不赞叹一句这双眼睛生得真是美。只可惜她自己无缘得见，也从不知道或者没思考过自己到底有多美。她拔下发鬓上不多的几件装饰，摸到自己最宝贵的那支月牙簪竟削去了一片，她抚了抚那枚月牙扣，几许伤感浮上了眉头，十二年前那个雪夜又如昨天般历历在目。
那时的水月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破庙里与婆婆更相为命的日子虽然清苦，可是无忧无虑。是夜，向来慈爱的婆婆一改平素的温和平易，很严肃地让水月跟她对着一轮满月下跪，婆婆虔诚地磕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末了，婆婆把月牙扣做成的簪子替她插上，说了她一辈子铭记在心的话。
“水月，从今天起你就是黯月之神了，婆婆已召唤过遗世冥神，他们会派人来接你，你要发誓从此听命于冥神之主，一生无怨无悔，竭诚尽忠。”
水月根本不晓得婆婆说的是什么，只是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举起右手对月起誓，稚嫩的声音应下了一生的承诺。
见她发下誓言，婆婆松了口气，脸却一下子像老了十岁，本就苍老不堪的婆婆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她盘腿坐下，微弱的声音却依旧字字如金玉掷地，清楚有力。
“水月，当年你父亲，遗世冥神之医神，带你母亲来到这儿，把她托付给我，你母亲是希望和他过闲云野鹤的神仙眷侣生活，可是你父亲因为遗世冥神的任务未完成，执意离开，从此竟一去不返。那时他还不知道你母亲已怀了你，可怜你母亲在等待中熬过了十月怀胎之苦，生下你后又力竭气尽而亡。”
婆婆停下来歇歇，有继续道：
“婆婆本是遗世冥神之黯月神，我一生都在找寻月神至宝——黯月扣，没想到它竟是你父亲的祖传之物，给你母亲作了定情信物，天意，孩子，天意注定你要成为我的传人啊，黯月无边，记住，黯月无边。”
脆生生地，婆婆头一垂，亦驾鹤西去了。其实婆婆讲的水月并不十分懂得，她只知道婆婆死了，世上就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不禁悲从中来，抽抽嗒嗒地哭了。
第二天，水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婆婆埋了，独自跪在雪地里，寒风彻骨，心里更是冰凉绝望。这时，果然有人来了，他来到她身边说“风吟有涯”，声音好听得就像清晨微风拂过竹林，聪明的水月很快记起昨夜婆婆说的话，答了句“黯月无边”。
那人牵起她的手，温暖便从掌心传来，她放心地把自己的手交给他，交到这个日后叫他哥哥的人手里，从此跟了他的姓，唤作苏水月，而这双手一直牵着她走过了十二个年头，走过了十二年里的无数风雨。
哥哥，水月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想到这，苏水月心里又暖暖的，一丝笑意弯上了嘴角。
不多几日，出去打探的副将回来了，他带回的消息足以让西野潮为之一振。
遗世冥神曾经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武林至尊，冥神之主御龙子以绝世神功“冥空隐”称雄，凭满腔正义树威，至御龙子神秘失踪，遗世冥神纵横百年后渐至没落。
直到近年来，遗世冥神重现江湖，只是它已经成了一个神秘的派别。传闻该冥神之主武功深不可测，但从没人见过此人是甚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