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1 / 1)
为了照顾受伤的花十九,软桥走的很慢,到家时,天色已黑了,黑豹已经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两位官差。
“总镖头!”黑豹一脸的急切,“死的那人真的是火狐狸,十九怎么样了?”
“无碍,还要过些时候才能醒。这两位是?”
“府衙的洪捕头和张捕头,特意来问下当时的情况。”黑豹侧身给几人做了介绍。
郭鸣远听完便招呼二人到了厅上,命人上好茶水后,便道,“二位捕头,其实死的那妇人是三刀寨的二当家火狐狸,前段日子小人走镖时与她有过恩怨,当时三刀寨的大当家身亡,余下的喽罗四下逃散,却不成想到这火狐狸竟来到这里寻仇。”
两个捕头互相看了一眼,张捕头冷哼一声,低头拔弄着手里的茶水,洪捕头则是微微一笑,“郭总镖头,不是哥两个为难你,这人都死了,怎么证明她就是三刀寨的土匪,也许是你扬威镖局挟私怨杀人呢?”说着,洪捕头抿了一口茶水,借机观察郭鸣远的表情,心里琢磨着,这事究竟能从中间得多少好处。
“喂,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们故意找茬吗?十九受了重伤,可是到现在还没醒呢!”黑豹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怎么回事,这两人不是来了解安情的吗?怎么把他们当是嫌疑犯了。
“豹子,住口。”郭鸣远呵斥完黑豹,对着两位捕头抱拳笑了笑,“对不住,在下管教不严失礼了。”笑的有些勉强。
“这样好了,当时小儿郭仁在场,不如就请他来说说当时的情况吧。”郭鸣远待洪捕头点头后,差人从花十九的房间喊来了郭仁。
知道花十九无性命之忧,郭仁的情绪照着刚回镖局那会儿稳定多了,便白着脸断断续续的将在城外山上发生的事都说了,最后道,“今天这事真的多亏了、三少爷,要不是他,怕十九哥……呃,怕就见不到他了”。
听了郭仁的叙述,两名捕头的脸色并不好看,洪捕头笑问,“你是说今天下午你们杀人的时候,三少爷也在场?皇商君家?”若是真的牵扯到君家,这事就不好办了。
郭鸣远皱了皱头,什么叫“你们杀人”,十九明明是自卫,口气便也冷了下来,“两位捕头,今天下午几个孩子是去山上打猎游玩的,碰到火狐狸要行凶才不得不反抗,而不是故意去杀人。至于三少爷确是皇商君家的三少,两位可去问个清楚。”
洪捕头笑了笑,有些不大自然,“郭总镖头别发火,兄弟两个也是职责所在,多问了两句,别见怪!”说完,两人又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黑豹狠呸了一声,报怨道,“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无奈的一笑,郭鸣远叹道,“他们是想借着这事多捞几个钱吧!”一回头,看到郭仁仍站在那里,不觉有些奇怪,没好气儿的问,“你还呆在这儿干嘛?”
谁知郭仁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正色道“爹,我要学武!”
不止郭鸣远,连黑豹也吓了一跳,嘿嘿笑道,“阿仁要学武,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为什么?”郭鸣远有些回不过弯来,“你不是最讨厌武功的吗?”
郭仁的眼睛突地湿了,随着他猛的一抬头,泪砸到了地上,“我是讨厌武功,可是现在我想学!我再也不要十九……姐姐在我面前受伤,我想保护她。”虽然‘姐姐’二字还是有些拗口,但他的神情极认真。
“呵,看来,阿仁总算长大了,有自己要保护的人啦……”黑豹搓着下巴嘿笑着,又忽地想到什么,抬头问道,“那个,十九,真是女的?”
郭鸣远愣了一下,刚刚只顾担心十九的伤势,还没来得及想她的性别问题,现在听到黑豹这样问了出来,不免有些怔愣,原来这竟是真的,不是自己一时听差了,这么说以后不能教她武功,也不能指望着她来继承镖局了,该怎么办?自已盼了那么久,有了希望再落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郭仁则更多的是羞愧,长久以来,他一直躲在别人保护伞里,以前爹爹护着他,后来镖局里的叔伯们护着他,再后来,有了十九哥哥,他更是得意的很,上街遇到地痞不用再绕着走,有人找麻烦自有哥哥帮他解决,而他自己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今天才发现,那个将他保护的很好的哥哥竟变成了姐姐,心中有丝失落,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不是因为她骗了他,而是花十九的重伤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以花十九的功夫虽不能赢,但是逃命却是不成问题的,他心里很清楚,花十九是为了他才没有走,可最后却发现,救他一命的哥哥竟变成了姐姐,原来拼死保护他的那位哥哥竟是女子,这叫他情何以堪?为了不再躲在女子的身后,他决定:学武!
——
同一时间,花十九的房间里,花姑也是心乱如麻,手抚着女儿的头发,有些愣神,待郭仁被叫走后,她好像是回过神来,对昏迷着的女儿轻声细语又好像是喃喃自语。
“十九,你能听到娘说话,对吧?你一定能听到!听到了就起来吧,不要留下娘一个人好不好?三年前娘病的那么厉害都没有扔下你,这次你也不可以不要娘。只要你起来,娘再也不管你学武了,好不好?”啜泣声传来,花姑紧握着花十九冰凉的手伏在床边上哭泣,过了好久,哭泣声渐渐停了下来,低低的话音再次响起。
“好十九,快醒来吧,娘现在好害怕!你义父知道了你的事,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刚才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似的,我想他一定是恨死我了,可我一点都不想他恨我的呀……我该怎么办?”说着,花姑的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一声沉沉的叹息声从身后响起,略为粗嘎的男声道,“怕我恨你,为什么还要骗我?”
花姑惊诧的回头,竟是郭鸣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睛不错神的盯着自己,两条浓眉微微皱起。
不知他听了多少,花姑站了起了,有些慌乱,“我……”
郭鸣远拉过花姑略为冰冷的双手,轻柔的拂去她脸上还未来得及擦掉的泪水,轻叹道,“你哭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兴师问罪,就是这样毫无起伏的一句话,却惹得花姑的泪再次泛滥,她猛的扑到郭鸣远的怀里,双手死死的抱着他,开始号啕大哭,一点都不像一个年逾三十的母亲。
郭鸣远也不像平时练武那般粗鲁,轻手拍着怀中的女子,好似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其实从前厅出来,他本是想来问问关于十九的事,可没想到花姑那么伤心,连他站在她身后都不知道,看她哭的伤心,终是不忍。
半晌,待花姑的情绪平稳一些,郭鸣远才道,“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对不起!”花姑很诚挚的跟他道歉,“我从没想过要骗你。”
郭鸣远平静的看着她,无声的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花姑长出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将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当年,我带着十九去找她爹,本想有个依靠,谁知道……”紧闭了闭眼,笑的有些苍白,“后来,我们母女两个从京城出来,盘缠用尽,便开始四处流浪,后来又被人赶出了家乡,就这样我们一直四处乞讨流浪,因我们是女子多有不便,我们便改做男装,十九的年纪小,加上她性子倔,倒是无人怀疑,偶尔给人打短工为生,直到三年前我病重。”
“嗯。”郭鸣远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手臂收的更紧了,他想起刚见到花姑时,她瘦骨嶙峋,脸上更是毫无血色,若不是还有口气,简直与个死人无异。
“后来多亏了总镖头,否则我早就葬身在破庙中了。等过了几个月,我能下床时,才知道你收了十九当‘义子’,当时我对十九说总镖头待我们恩重如山,不可以骗他。但十九却求我不要对你说她是女孩,她说她想学武功,但是你不收女弟子。从出生起,十九就一直跟我吃苦,却从未抱怨过,她头一次求我,我真的没法拒绝。”花姑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既然你同意她学武,前些日子又为什么非让她去书院?”郭鸣远有些纳闷。
“我本以为她就是小孩心性,可没想到她会学的那么好,也没想到你会那么看中她,还想把镖局传给她,不得以,我才……”说着,花姑红肿着眼垂下头,有些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