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生子(1 / 1)
八国联军侵华,经历了八个月的拉锯战,终于耗尽了八个国家公民的耐心,国内政局不稳,英、美等国的在野党纷纷指责执政党将本国拖入了这么一场赔本的战争中,迫于压力,八国陆续撤兵。英国首相罗伯特子爵,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皮尔斯,估计都已经彻底没了连任的可能。
当最后坚持的英、俄两国统帅在投降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持续了234天的八国联军侵华战争,终于以中国的完胜告终。
虽然西藏的人口少了三分之一,虽然广东需要广西、福建等临近省份的居民迁入以恢复正常生活,虽然台湾省沿海一代几乎成了焦土,虽然南洋水师只剩了几艘普通战舰,虽然有将近四分之一个中国,成了一片废墟,至今仍在艰难重建。但是,每个人提到这场战争,脸上仍是带着笑的,虽然那笑里融了太多感慨和追忆。
战事结束,难熬的八个月过去,明澜的心情好了许多,此外,她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十月怀胎。
这十个月,明澜过得真是辛苦。
每天要喝浓浓的安胎药,早晚坚持做一套自己琢磨出来的孕妇瑜伽,三餐严格按照太医指示进餐。不光如此,奕宁为了动员全国的士气,早早放出了懿贵妃有喜的消息,这也意味着,全国最不希望奕宁有后,却是跟奕宁血缘关系最亲厚的一个人,也知道了这“晴天霹雳”。
他们均知,自牡丹春之后,太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必会再寻了什么人,通过什么途径来得偿所愿。因此为明澜把好“祸从口入”这一关,便成了皇后与雅姑姑每日的重大任务。
明澜不能想象,大清有后这个消息,竟然这么有震撼力,百姓方面她见不到,但听说士气因此大涨,大臣们一个个上表称颂,感激涕零,好像自己头上真有金光点点,成了圣母玛利亚,肚子里怀的是耶稣一样。
明澜一想象起他们的表情,便呵呵坏笑——奕宁这个新一代的柳下惠,美女坐怀而不乱,自己能怀孕,不就是堪比圣母玛利亚的神迹么!(如果读者大大中有信教的筒子,请原谅我……)
明澜留学德国三年,也接受了德国毫不避讳,事无巨细的性教育三年。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绞尽脑汁,也只能将自己的预产期误差控制在十五天之内,一切准备就绪后,明澜奸笑着为奕写了封信,便捧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安心地做起米虫来。
远在广州的奕处理完同各国条约的后续手续,刚刚合上卷宗,便狠狠地打了喷嚏,睁眼便见负责与北京联络的驾驶员一脸悲愤地冲进来,塞给他封信:“家主给王爷的。”
没错,他也是叶赫家培养的留学生之一,明澜发现后,便窃笑着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公物私用的好处来,二人没少借他这只无辜的大雁传情。
奕歉意地冲他颔首,展卷,属于她的圆滚滚的字体滚进了他的视线:长子待降,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不由苦笑,她有给他选择的权利么?他几乎可以想象她写这封信的样子,捧着肚子装可怜,嘴里说着“该怎么办啊?”,却夸张地磨着那两排森森的白牙,威胁地盯着他,却像个还没断奶的小兽,只让人觉得可爱罢了。
他仔细地卷好那油纸卷,面露微笑,想做出副无奈的表情,却并不成功:“伍昌,麻烦你载我去北京了。”
战乱既然已平,太后便拖家带口地回了自己的根据地,但毕竟是年纪大了,路上折腾一番,回来便病倒了,虽不是什么大病,却也如抽丝般,怎么也好不利索。
这样一来,她对园子的控制,便大不如前了。
园子经了战乱,不够忠心又有处躲的都趁乱跑了出去,有二心又没处躲的都被皇后寻了隙,趁乱打死了事——这后宫里,又有谁的心是真正硬不下来的?余下的都被皇后用了半年的慢功夫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是太后一回来便雷厉风行,迅速扶植忠于自己的新势力,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宫里见风使舵的还是大多数。然而如今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得不叹一句天意弄人。
如此,倒是给了奕一个可乘之机,到了明澜计算的预产期内,奕便混入一队萨满中,以为贵妃生产祝祷为名,混进了园子。
当奕初初踏进天地一家春内室时,他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明澜只穿着里衣,跪趴在床上,脸及肚子紧紧贴着床板,屁股却高高地翘着。
奕一个踉跄,额头差点磕在门框上。“澜儿!”他忙栓了门,哭笑不得,“你又在搞什么古怪?”
明澜吃力地回头,气管被压迫着,使她不能十分顺畅地说话:“做做做运动……”
奕抢上前,欲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甩开:“你懂什么?这样可以摆正宝宝的姿势,生的时候顺畅一些。”
奕头疼地按住额角:“澜儿,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他总算明白当自己提出要进屋时,四哥和萨克达氏为何一脸不相宜的忍笑表情了。
“你没听说的多了!这是最……”明澜吃力地翻身,咚地仰面倒在床上,“……科学的!毕竟是头胎,我可不想不能顺产。”缩手缩脚地瘫在那里,唯有肚子是挺的,像只被翻了肚皮的□□。
奕坐上床头,轻轻抚摸着她肚子:“宝宝,我是你阿玛……你听到了么?”又一脸惊喜地抬头,“宝宝动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明澜踹他一脚:“就像这样!宝宝怨你一直不来看他!”
奕气笑,搂住她一通狂吻,又如同敲门般用指节轻弹她肚皮:“宝宝快出来吧!你出来了,你额娘才能吃蜜炙蹄髈!”
明澜红了脸,不依地搔他痒:“怎么又提这事儿啊你!”
一室温馨,两人如同千千万万对普通夫妻那样,依偎在一起,说说废话,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宝宝很给他老爸面子,第二天清晨,明澜便开始了阵痛。
早已准备多日的稳婆上场,老太太个子矮矮小小,一双手却如个小笸箩般,骨节突出,生满老茧,一看便是个做惯了活计的人。
她进门便将奕往外赶:“我说这位老爷,虽说是您家夫人生产,可这是我们娘们的事,您这一个老爷们在这杵着,可像什么话哦!”
明澜头一扬,难得冲奕之外的人任性一回:“那婆婆,我相公不在这,我就不生了!”
这姓那的产婆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性格的产妇,如同见鬼一般盯着明澜半晌,方两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得!夫人都发话了,咱还能说啥?”头却撇向一边,嘴里咕哝着:没见过这样的夫妻俩!
明澜与奕相视一笑,明澜几乎以唇语解释道:“皇城根骗来的……”
奕失笑,知她不忍平白害了条性命,是以找了个不知情的稳婆替她接生,恐怕完事后要远远地送她离开京城才是。
笑过后,又有些担心:这稳婆可靠得住?——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即使是宫里有丰富经验的太医,也不敢全然放心,又何况是个赤脚郎中?
稳婆见他表情不豫,眼神犹疑地盯着自己,知他对自己不放心,不由哈哈一乐,大手一摆:“这位老爷放心!我那婆婆在北京城也是出了名的稳婆,有我在,没有下不来的娃!保证个个白白胖胖,咋吃咋长!”
奕看看明澜,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微笑,心里却不断嘀咕,咋吃咋涨?那是喂了瘦肉精吧?
那婆婆又转身安慰明澜,伸手摸摸她圆滚滚的肚皮:“夫人是头胎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絮絮地说,“夫人放心,只要不停的用力,就当是屙条屎,多使点儿劲,也就出来了!”
明澜与奕的表情顿时像屙不出屎来那样难看。
奕看看明澜,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真的要把宝宝交给她么?
明澜一脸认命的表情:没办法……又悄悄耳语:“太医都候在九州清晏,接到消息后马上赶过来没问题……”
奕这才把心放回肚里,一手揽住她肩膀,一手与明澜十指交缠,两人相视一笑,共同面对这人生的一道坎。
奕宁在九州清晏,对着一大堆一头雾水的太医欲言又止,又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
皇后被他转得眼晕,终于起身跟在他身后悄声:“万岁爷,女人生孩子是急不来的,生个三天三夜也是常有的事……”
奕宁一把揽住皇后:“芷儿,你说,如果她……”后面的却说不下去,如果她难产怎么办?如果孩子是个死胎怎么办?如果是个女孩子,又该怎么办?他还等得起第二个孩子的出生么?她还能有第二个孩子么?越想越是害怕,心情也愈发的烦躁不安,明明知道不该如此抱着萨克达氏,却不愿放开如今这唯一能平息自己坏情绪的灵丹妙药。
他一把拉过萨克达氏,死死地揉进怀里。
劈里啪啦,身后的太医跪了一地,额头紧紧贴住黑色的理石地面——毕竟谁也不是铁打的颈子,这颗脑袋,还是自己好好保管吧!
明澜竟出人意料地,没有让众人久等,也许是那婆婆的“屙屎原理”彻底恶心到了她,也令她完全忘记了对生产的恐惧,也许是她之前种种近乎变态的“准备工作”真的有用,也许是她的身子不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差,也许……不过谁又知道真正的原因呢,结果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下午,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明澜光荣完成了任务,便不管不顾地沉沉睡去,倒叫身边的一群人犯了难。
那婆婆拿了银子,又嘱咐了些话糙理不糙的产妇注意事项,便笑眯眯地依言回了老家山东,当她近十年后才知道,自己蒲扇般的一双大手竟接生了一位未来的天子时,那份震惊和欣喜,便如她回忆的一般——好似茅房里捡了个金锞子哎!——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难题很简单,也很难——到底给这未来的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这一辈,轮到了载字,奕小心捧着这红红皱皱的一团,虽说新生儿都不怎么招人待见,他的嘴还是咧到了耳根,只会呵呵傻笑,叫他想名字,是不用指望了。
皇后用指腹轻轻划过他红红的小脸儿,笑:“这孩子眼角极长,长大了一定有双极亮的大眼睛,便叫载曜吧!”
奕宁也凑过来细细地看,双手却一直离了几分远,不敢碰那小小软软的一团:“叫载珩也不错,君子如玉……”
两人对视了一眼,俱都有些脸红,奕宁轻咳一声,很不厚道地摇醒明澜,转移话题:“懿贵妃,你说,这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儿?”
明澜看看奕宁,又看看皇后,两张大红脸期待地望着她,又似乎只在乎对方的反应,不由火大:“蠢!”后面跟的一个猪字,却是怎么也不敢出口的,也不知是在怪奕宁,还是怪皇后。头微动了动,便又沉沉睡去,压根没有听清奕宁的问题。
“浇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朴。倒是个好名字!”皇后低头温柔地一笑:“载淳哦!我们的小载淳……”
可怜的载淳,就这样被自己额娘的一字定了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