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祝福他睡个好觉，但我还是庆幸现在和你在一起。”宁宁紧挽了一下陈冬冬的手，说。
陈冬冬在岸边的栏杆旁站住，扬着脸凝视无语。
“你看什么呢？” 宁宁问。
“看海河。波涛涌动，向前奔流，这才是真正的大河，有生命力的大河！”
宁宁顺着陈冬冬的目光望过去。恰逢主汛期，往日平静的河水，激情奔腾着，像一条巨龙，整条海河一下子现出了它的活力和霸气。
陈冬冬接着说：“正因为海河现在奔流过，当它平静下来的时候，人们才会承认它是一条大河，才会敬重它。才不会当它作一潭死水。比如说你……”
“绕来绕去，你又想绕回来劝我。是不是怕我不走，我妈会怪罪你？”宁宁侧过脸，看着陈冬冬，“其实不出国又怎么样，你不是教中学历史教得蛮开心吗？”
“对，我没出国。但我奋斗了。在工作多年之后，毅然转行做自己喜欢爱好的事情。想起这些，我都为自己感动，觉得自己没白活这一辈子，……”
“死都值了！” 宁宁接下句。
“对！” 陈冬冬说得坚定。
宁宁看着陈冬冬的眼睛，目光变得柔顺了，贴近陈冬冬，动情地说：“说心里话，我蛮羡慕你的！”
“我更羡慕你，你现在有了值得奋斗的好机会！”陈冬冬说。
宁宁抬起头，说：“如果换作你，你会怎么样？”
“如果我有你这机会，我会义无反顾地奔向大海，然后再回来！”陈冬冬说。
“可是水不能倒流！”宁宁说。
“但可以化作水蒸气，通过降雨，再回来。”陈冬冬转过脸，看着宁宁，说。
宁宁撇了撇嘴，“你是想让我孤身一人到大洋彼岸，然后，经历这个轮回？”
陈冬冬握着宁宁的手，那手是那么绵软柔润，让人舍不得松开。半晌，他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松开宁宁的手，指着面前的大河，说：“无论如何，激情奔流一次都是值得的。因为，能见到沧海！”
“这里，就是我的‘沧海’！”宁宁执拗地说。
陈冬冬看着宁宁满是孩子气的脸，不禁笑了，抬起双手，拍了拍她纤弱的肩：“你有这么好的机会，趁年轻出去开开眼界吧。知道哪里是真正的‘沧海’，一辈子过得才不后悔，才更幸福！”
宁宁眼圈红了，半晌，张开双手，搂住陈冬冬的脖子：“你一定要等我回来！”随着话音，泪水也淌了下来，滴在陈冬冬的胸前。
海河滔滔奔流着，一路穿过金钢桥、狮子林桥、金汤桥、北安桥、解放桥，在无数惊叹声和无数敬慕的目光中，直奔大海而去……
宁宁机票改签的日子也到了，再不走就作废了。天津小白楼的民航售票处旁边的停车场，有定时开往首都机场的中巴车。吃过午饭，陈金生王梅和陈冬冬陪着宁宁一起上了去机场的中巴。
中巴车出中环，到外环路，然后上了高速，一路飞奔着……
车上，王梅和宁宁坐在前排，陈金生和陈冬冬在后排。王梅特意不让冬冬和宁宁坐在一起，她多想了一层：“宁宁远走高飞，不知道还回不回来。冬冬要是以后还总想着她，那可就麻烦了！”
高速公路边天津的广告牌已经被中巴车甩在后头，取而代之的是河北省廊坊市的产品广告。这意味着出了天津的地界。中巴车飞奔着，超过一辆面包车，又被一辆黑色轿车超过。可能是放暑假这些日子习惯了午休的缘故，陈冬冬有些发困。他瞄了一眼窗外，又眯起眼睛，脑子里想起了临行之前……
本来，陈金生和王梅怕冬冬难过，不想让他来送宁宁，可冬冬悄悄告诉他俩：“我不去，没人能把宁宁送走！”
高速公路边已经是北京的广告牌了，中巴车进入了首都的地界。再往前，就到了北京郊区，中巴车驶上了一座立交桥。陈冬冬欠起身看着窗外，目光投在远处的高楼大厦上。他俯瞰着这个现代化首都的一域，感觉中巴车正在开往明天的未来世界。
路边的指路牌显示，离首都机场已经不远了，中巴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前面是一串儿出租车，中巴车排在后面驶进机场。陈冬冬站起身取下行李，然后握着宁宁的手。透过车窗，陈冬冬看着机场候机楼入口进进出出的人流，不禁想到自己和宁宁牵着手进去，出来的时候，就剩自己一个人……
中巴车停下，把来的人留下，又把要走的人接回天津。几个男男女女，用天津话说着笑着，拎着大包拉着箱子欢欢喜喜地上了中巴车。陈冬冬回头看着他们，心里不由自主地想：“什么时候宁宁才能再乘坐中巴车回天津？”想着想着，眼睛就湿了。
安检口把送行的人都挡在外面，宁宁回身和大家挥手告别，泪水禁不住涌出眼眶。蓦地，她回转身，双手紧紧拉住陈冬冬的胳膊，动情地说：“我不走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有个心愿，想娶一位留美硕士！”陈冬冬把早就想好了的话，尽量平静地说了出来。
宁宁怔了一下，伸出手：“拉钩，你可不能降低标准！”
“拉钩，不降低标准！”陈冬冬认真地说。
宁宁擦着眼泪笑了。
看着宁宁裹在人流里进了登机口，陈冬冬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却被栅栏挡住……
乘坐中巴回天津的路上，陈冬冬把座椅的靠背往后仰，半躺着。王梅试探着问他：“冬冬，你说宁宁还会回来吗？”
陈冬冬欠起身，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因为我没去过美国，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沧海’！” 说完，又往椅子背上一靠。
“那你还劝她出去？”王梅说。
“宁宁……”陈冬冬闭上眼睛，喃喃地说。王梅看见他眼角渗出一滴眼泪。
第二十一章 彩云追月
第二十一章 彩云追月
大胡子又来招呼大家了，春节前要组织给启智学校义演。
演出队歇业的这两年，大胡子虽然生活无忧，心里却好像缺了点什么，没主心骨儿似的。搞艺术的，情绪爱波动是好事。以前有演出的时候，大胡子一喜一怒一哀一乐，自己尽情释放，把演员的情绪也调动起来了。可现在没了演出，这份本来应该在台上释放的情感，在日常生活里不免泄露出来惹麻烦。
就说上回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在小饭馆吃早点，豆浆和炸糕下肚，觉得不饱。大胡子又去小饭馆门口支着大油锅的摊上，买六根油条。排队等了两个人，到了他，油条正好剩六根了。卖油条的夹起油条，刚要给大胡子，这时候，从小饭馆里又出来一位，队也不排，钱也不交，端着一个空盘子过来。卖油条的胳膊肘一拐，给空盘子上放了四个油条，剩下两根放到大胡子端着的竹浅子里。大胡子一看就急了。卖油条的赶紧解释，说那是欠人家。大胡子可不听这一套，呼喝着数落卖油条的。那位端盘子的忙把盘子伸给大胡子：“要不，您先吃？”
大胡子看了看，一扬手：“快自己吃去吧，你那盘子怪不卫生的！”
这边大胡子还气哼哼的，那边卖油条的又炸出了六根，连同刚才剩下的两根，都给了大胡子，脸上还赔着笑：“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几个朋友听着这事，觉得好笑，一边吃着油条一边逗大胡子：“你这么大的人，还争嘴！”
“要是不怕饿着你们几位，我才不着急呢！”大胡子说。
吃饱喝足，出了小饭馆，大胡子揉了揉肚子，又给了卖油条的五角钱，他可不想占那两根油条的小便宜。
佘丹是代表启智学校跟大胡子联系义演的事情的。佘丹本来想跟陈冬冬谈这事情，借机会恢复交往。可陈冬冬说他正忙着复习考研呢，给了佘丹一个电话号码，让她自己直接去跟大胡子联系。
佘丹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每礼拜去启智学校做一天义工。这大概是她去了一年香港的最大收获。当年，佘丹到香港之后不久，就发觉身子不舒服。到医院一检查，是流产之后引发了妇科炎症。等佘丹把病治好，医生表情沉重地告诉她：“以后不能怀孕了。”
佘丹神情恍惚地从医院出来。医院大门旁，沿着围墙是几块儿童福利院招募义工的宣传牌子。两位漂亮阿姨领着几个孩子，在向路人发放着宣传单。一个小女孩递给佘丹一张宣传单，稚声稚气地说：“我们需要妈妈！” 佘丹一怔，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后来佘丹知道了，那两位漂亮阿姨也是义工。
每到周末在儿童福利院做义工的日子，佘丹的心情就像见到了黎明，看到了阳光。每次从福利院回来，这阳光在佘丹的心里能持续好几天。别的同事离家在外思念亲人，佘丹却能经常在儿童福利院里看到好多孩子。渐渐地，佘丹感觉到：“他们就是自己的孩子。孩子们没妈妈，自己没孩子，他们不就是自己的孩子吗！”
听大胡子说，要商量给启智学校义演的事，演出队的几位骨干准时在茶馆里聚齐了。看着茶馆小舞台上不伦不类，甚至低俗不堪的表演，大胡子戏谑道：“这年头，正常人爱看不正常人的表演，启智学校爱看正常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