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我痴痴地望着他,舍不得不放手,他是我的,可我亦明白,我们之间脆弱得像丝线般,一碰,就断了。
哲深深地凝视我,唇角缓缓地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靥,仿若突破云层中的朝阳般,散发出灿烂耀眼的光芒,迷惑了我的心智,令我欲罢不能地陷了下去。他轻声呢喃,“很好。”
我缓缓地低下头,转身,默默地坐上马车。就在马车走的那一刻,我突然掀开帘子,痴痴地望着他,嘶声呐喊,“哲,等我,一定要等我……”
尘土,淹没了我最后的一丝留念。它阻隔了我的视线,将我推入进那片未知的世界,推入了那片喜怒哀乐,伤痛,彷徨,欣慰的深渊。
哲默默地望着那片远去的尘埃。他的脸,依旧温润淡然。他的眸子,依然温柔哀伤。他紧握住拳头,轻声呢喃,“淮阳,我会强大起来,我会把你夺回来的,哪怕用鲜血,誓不罢休。”
我这一走,竟整整走了八年。是的,八年。八年的岁月让哲变得强大,让他变成了一个成熟睿智的男人。可不变的依旧是他的心,那个曾经的哲,宠我,爱我,纵容我的哲,曾经用玉兰花向我许下诺言的哲。
八年呵,八年又怎改变什么?八年,它能令大禹王朝变得强悍,变成天下霸主。八年,它能洗去曾经的纯洁,令年轻的生命变得成熟,变得坚毅顽强。八年,它能改变哲,令那个弱冠少年变得强大,成为权力的操控者。
淮阳宫。
宫慈郁郁寡欢地抚摸着殿内的一切,她痴痴地望着它们,伤痛得落泪。这时,一道轻微的声响令她微微蹙眉,她不动声色地擦了擦眼,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先生默默地站在她的面前,低头不语。宫慈不悦道,“你来做甚?”
先生抬起头,盯着她,淡淡道,“臣想告诉太后,此次和亲,若墨尔默愿意停战,那谁会吃亏?”
宫慈一怔,良久,她突然惊颤道,“北辽,葛尔伐……你是说淮阳有危险?”
先生闭上眼,轻叹道,“只望李将军能全力以赴……”那一刻,宫慈一震,顿觉心口一坠,竟晕厥过去。
我们赶了几日的路程,在李将军的护卫下安然度过了去墨尔默的关口,大峡谷。这一路上并无异常,待第八日的中午时分,我们走到了龙岩门,我见众人已疲惫不堪,便要求他们歇息会儿再赶路。李将军微微犹豫,细细审视地形,蹙眉道,“长公主,此地不宜久留。”顿了顿又道,“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赶到墨城才行。”
我垂下眼睑,“那就依李将军之意。”说罢继续赶路,可走了一小段路程就遭到了伏击。一群黑衣人手持大刀,将我们团团围住,正是北辽人。李将军喝斥道,“哪里的贼人,竟敢如此大胆?”
带头那黑衣人阴恻恻道,“把淮阳公主留下,若不然……”目露凶光,那抹狠辣令人心慑。我坐在马车内暗自惊惶,偷偷地掀开了一角的帘子,却没料到被那人看到了,他惊艳道,“果然是国色天香。”突然扬了扬手,顿时那群黑衣人向我们围攻过来。
一片厮打声震动着我的耳膜,惊惶失措。这时,陪嫁的一个宫女偷偷地爬进了马车,镇定道,“长公主,快换下您的衣衫……”我一怔,赶紧脱衣衫,恐慌道,“李将军怎样了?”
宫女道,“这帮恶徒定然不会轻易罢手。”她突然穿上那件大红的喜服,而我则穿她的服饰。她抓住我的手,镇定道,“公主,等会儿我们一起逃跑,兵分两路。”
我一惊,唏嘘道,“他们会杀了你。”
宫女笑了笑,正色道,“公主放心便是,奴婢有点防身的功夫,不碍事。”顿了顿又道,“待奴婢把他们引远了再与其厮缠,他们若发现奴婢有武功定然会怀疑,而那时公主已经逃远了。”
我疑惑道,“你……”
宫女神秘一笑,“实不相瞒,奴婢正是先生特意安排的。”
我恍然大悟,赶紧与她趁他们不注意时逃了,但要命的是那身大红色太过招眼。李将军见身着喜服的公主跑了大惊,而那帮黑衣人的目标也锁在了她的身上,纷纷向我们追来。这还了得?李将军回过神,赶紧去缠着他们。
我拼命地逃,那宫女见我如此神速不禁大吃一惊。我暗自一嘲,幸而母后父王宠溺我,并未强迫我学宫中礼仪束缚,故我大手大脚惯了,粗鲁得很。待我们逃到了一个叉路口时,宫女道,“公主往这条路逃,只要一直走下去就会到达墨城。”
我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
宫女笑了笑,“公主快些走罢,再不走就来不急了。”
我赶紧往那条路跑去,一手提着裙摆,两条腿飞奔而去,忘记了恐慌,忘记了一个人在路上的孤独脆弱。那帮黑衣人很快就杀出了重围,他们迅速追赶而来。当他们见到叉路口的那抹红影时,叫嚣道,“兄弟们上。”宫女见他们追来,赶紧往另外一条小路逃了。
没过多久,黑衣人将她围住,带头那人道,“把她拿下。”此话一出,众人都不怀好意地笑了。他们轻佻地接近她,却没料到吃了苦头。带头那人一怔,突然若有所思地想了阵儿,气急败坏道,“该死,上当了。”又赶紧倒了回去。
我拼命地跑,像旋风似的往墨城的方向跑去。但我突然又倒了回来,因为我这才发现这里居然又有一个叉路口?我怔怔地望着这两条路,怪了,那宫女并未说有叉路口的?我站在那里,往左还是往右?突然急躁起来,万一后有追兵,我又该如何是好?思量之际,一咬牙,突然从地上随手捡了一块石头,转了两圈随便一抛……左?
我伸了伸脖子,眯起眼来,往左?我突然跑了,并不是往左,而是往右。
好半会儿,那帮黑衣人迅速赶来。他们走到那个叉路口,其中一人道,“头儿,往左还是右?”带头那人沉思了阵儿,指着左方道,“这条路是通往墨城的路,倘若我们来得急,定然能抢先抓住她。”说着一行人便往左边那条通往墨城的路追去。
我拼命地跑,直到累得站不稳脚才不得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怔怔地站在杂草高耸的官道儿上,像无头苍蝇似的左右观望,不知所措。这是哪里?我又该何去何从?
北辽人在通往墨城的路上遇到葛尔伐人的埋伏后又赶紧倒回来,快马加鞭地往右边这条路追来。而右边这条路是通往土蒙镇,穿过这个小镇就可到达墨城。正当他们追来时,我在官道上看到了一群婚礼的队伍正停在那里,好像在等人。我偷偷地往旁边的杂草丛中走去,生怕惊扰到他们。好半会儿,隐约地听到那花轿旁的女人尖声道,“孟小姐,您得快点,若误了时辰,花娘可不好交待呢。”
我鬼鬼祟祟地在草丛中穿梭,突然顿住。一个身着喜服的大姑娘正趴在地上脱衣衫,她一见我颇为吃惊,但马上就镇定下来。我盯着她,她也盯着我。她突然把喜服摔一边,见我一副稚气娇憨的模样立刻放下心来,一脸精明道,“你是谁?”
我见她是女子,也没心眼,老实道,“我遭人追杀。”
女子一怔,眼底突然滑过一抹狡猾之色,她小声安慰道,“妹妹别怕。”她突然道,“妹妹可否穿上这身衣服?”我一怔,喜服?傻傻地摇头。正在这时,不远出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你们可曾见过一女子往此地经过?”
那叫做花娘的媒婆尖声道,“哟,爷儿们说的是谁啊?这轿子里就有一个。”
我暗自哀呼,难道他们又追上来了?女子仿佛也看出了我的忧虑,趁热打铁道,“若妹妹穿上这衣服上轿,那帮人定然不敢动你。”
我小声道,“那你呢?”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腼腆道,“实不相瞒,我正打算逃跑呢。”我一怔,她又催我跟她换衣服,并说盖头可以遮住我的脸,那帮人定然猜不到我的身份。我细细思索了阵,一咬牙,豁出去了。
好半会儿,女子故意大声道,“着急作甚?我这不是闹肚子么……”说着叫我出去。众人的视线都往草丛中扫来,我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快要走到花轿旁时,花娘不满道,“孟小姐,你可耽误了不少时辰呢。”说着扶我上轿后,她得意地抬了抬手。顿时,一阵响锣声,一片喜庆。那帮黑衣人就这样看着队伍离去了,其中一人道,“头儿,为何不阻拦?”
带头那人沉声道,“少惹事生非,你难道没看清楚这是谁的婚礼么?”顿了顿又道,“那可是墨家堡公子苏的婚礼,他若知晓我们追杀淮阳公主,北辽岂不遭殃?”说完一群人飞奔而去。
我局促不安地坐在轿内,手心捏了把冷汗。这时,突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暗自一惊,难道露馅了?待那马蹄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后,才完全放下心来。暗道,淮阳啊淮阳,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糊涂的一天罢。
我坐在轿内很不是滋味,思量着如何逃跑,但那花娘丝毫都不给我机会,只得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直到天快黑时,我们才到了墨家堡附近的公子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