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良久,她垂下眼睑,那双美丽凄婉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种怪异的妖艳妩媚之色。
殿外,一道儒雅的背影默默地站在那里。他仰起头,闭上眼,静静地聆听着这琴音,似醉了。直到曲子终结之时,先生缓缓地抬了抬手,一旁的宫女按他的意思开门通报。
良久,宫女对他行了行礼,恭敬道,“先生,太后有请。”先生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走入殿内。宫女不动声色地关上了门,静静地守在门外。
寂静,一片诡异的静谧。先生低下头,行礼道,“太后圣安。”
宫慈半躺在凤榻上,懒懒地抬了抬手,淡淡道,“先生何必多礼?”她半眯着眼,水眸里闪烁着戏谑。
先生平静道,“太后可否三思……”
宫慈盯着他,一脸慵懒妩媚道,“先生是来劝哀家打消远嫁淮阳的念头的?”先生垂下眼睑,不说话了。她突然缓缓地站起身,慢条斯理道,“先生为何不敢抬起头来?”她突然冷笑,那抹笑容里竟带着说不出的残酷。先生依旧低垂着头,不语。宫慈懒懒地走到他的身旁,唇角微微上扬,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锁住那双暗藏着苦楚的眸子,轻笑道,“先生以为哀家会答应你的乞求?”一脸讥讽嘲弄。
先生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平静道,“请太后自重。”
宫慈一怔,半眯起眼来,妖媚地笑了,突然质问道,“好一个自重,你有何资格来乞求哀家?”
先生浑身一颤,小心地掩藏着眼底的伤痛,讷讷道,“淮阳生性天真稚气,若太后执意将她推向墨尔默,岂不是残害她?”
宫慈垂下眼睑,沉默。良久,她淡淡道,“这就是皇室儿女的命运,她既是闵氏血族的儿女,就该为大禹王朝付出。”顿了顿突然又道,“哀家会把她接回来,哪怕五年,十年,二十年。只要大禹王朝还在,她就会回来,重新回到哀家的怀抱。”她的目中充斥着炙热疯狂的爱恋,那种爱恋令她激狂地燃烧,甚至疯狂。
先生缓缓地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她,平静道,“可那时的淮阳已不复当初了。”
宫慈闭上眼来,淡淡道,“她会回来的,她会理解哀家的苦心。”她突然偏激道,“不复当初又如何?这里才是她的家,大禹王朝才是她的归宿,这皇宫才是她最后的栖身之所。”
先生垂下眼睑,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只怕未必。”他突然又开始咳嗽起来,狼狈地走了,因为他明白,宫慈心意已决,再也无法回转。宫慈就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淡淡道,“哀家给你的药呢?为何不吃?”
先生浑身一震,闭上眼道,“谢太后恩赐。”竟一脸凄艳绝然。
三日后,闻大人受宫慈之命出使墨尔默。那天,我默默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沉默不语。这时,门外的宫女恭敬道,“太后圣安。”我一见到宫慈,便委屈地向她扑去,泣声道,“母后,不要赶我走。”
宫慈宠溺地抚摸着我的头,柔声道,“傻孩儿,母后怎舍得赶你走?”
我抬起头望着她,欣喜道,“真的么?母后可要说话算话。”
宫慈捧起我的脸,温柔地拭去我脸颊上的泪痕,轻声道,“淮阳,这里是你的家,永远的家。”突然又道,“可这个家将要被毁灭,你明白么?”
我怔怔地望着她,落泪道,“我不要远嫁墨尔默。”
宫慈叹息道,“淮阳,你难道忘记了皇室儿女的使命了么?”
我低下头,任性道,“我不管,我不管……”我突然逃了,逃向了大殿门口。
“淮阳。”
一道冷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顿住,浑身一颤。宫慈生气了,她气急败坏地向我走来,指着我颤声道,“滚,你滚,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扭过头,怔怔地望着她。她落泪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落泪……我突然跪倒在地上,爬过去抱住她的腿,泣声道,“淮阳错了,我错了。”
宫慈抱住我的头,突然缓缓地跪了下来,落泪道,“傻孩子,母后求你了,母后求你不要再任性了,好么……”
我一脸惊惶,我的母后,她高高在上,那膝盖下的坚韧亦是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可她却向我下跪。我慌乱道,“母后,我错了,淮阳向你保证,绝不惹你伤心,惹你生气了。”
宫慈痴痴地望着我,轻抚我的脸庞,心酸道,“傻孩儿,母后答应你,终有一天会亲自接你回来。大禹才是你的家,唯一的家。”
我小声道,“可孩儿不想离开母后,不想离开哲,不想离开你们。”
宫慈狠狠地将我拥入怀,泣声道,“吾也舍不得淮阳,可为了大禹不得不狠心,你明白么?”我闭上眼,在她的怀中点头,懵懂道,“孩儿明白,孩儿保证不给母后添麻烦。”宫慈紧紧地拥着我,已是泪流满面。
清明府。
一道干净优雅的身影默默地站在玉兰树下。哲仰起头,静静地注视着那几朵白玉兰,任滑落的青丝在他的耳际缠绕。良久,他突然笑了,俊逸的脸庞上荡开了一抹浅浅的笑靥,仿若一缕清风般沉醉迷人,渲染着莫名悸动的温柔恬静。
“傻丫头,又想吓我?”他缓缓地转过身,宠溺地捏我的鼻子。我望着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只竹片编织的蚂蚱,率直道,“你说它像不像先生?”
哲微微一怔,讷讷道,“先生比它漂亮多了。”
我噗哧一笑,突然低下头不语,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我拉他的衣袖擦脸,委屈道,“我是不是很爱哭?”
哲轻声道,“是有点。”
我突然踢了他一脚,蛮不讲理道,“都怨你,谁要你那么纵容我?是你把我惯坏了。”
哲一脸郁闷,小声道,“那是因为你老是欺负我。”
我哭得更伤心了,泣声道,“我该怎么办?哲,我该怎么办?”
哲温柔地把我拥入怀,轻声道,“淮阳,你该长大了。”我沉默。良久,我在他的怀里平静了下来,抬起头,傻傻地望着他,“哲,我不想走。”哲静静地望着我,默默地捧起我的脸庞,柔声道,“傻丫头,你终究要离开,终究要独自站起来,面对一切。”
我摇头,天真道,“我不要,有你扶着我就够了。”
哲轻叹一声,轻抚我的面庞,不舍道,“淮阳,你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他望着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舍的忧伤。我默默地垂下眼睑,突然痴痴地望着他,小心道,“哲,如果我回来了,你还会要我么?”
哲点头,柔声道,“傻丫头,你不是要赖我一辈子么。”
我笑了,心酸得想落泪,突然又道,“那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宠我,放纵我么?”
哲轻声道,“会,若没有我,你怎能照顾好自己?”
我低下头,落出一丝泪来,“如果那时我们都变了呢?”
哲温柔地笑了,轻声呢喃道,“哲不会变,我依旧是你的哲,那个会宠着你,纵容你,永远都扶着你的哲。”我怔怔地望着他,痴了。
天地间,一片祥和,空气中飘浮着异样灼热的气息。哲突然捧起我的脸庞,深深地凝视我,似要将我刻入他的灵魂。他低下头,缓缓地覆盖到我的唇上。那一刻,我泪流满面,那是我们第一次亲吻,却是诀别吻。好咸,又苦又涩的咸。
清明哲,我贪恋他,贪恋他最后的温柔,可我不得不走。我怕,怕我会后悔,怕我会不顾一切,怕母后会伤心落泪。我转身,绝然而去……
风,拂过那片玉兰,它温柔地吹进了哲的心扉,那样疼痛,忧伤。他静静地望着我远去的背影,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平静,却暗藏着挣扎苦楚。他缓缓地闭上眼,一丝清泪流出,轻声呢喃,“淮阳,我会等你,在这片玉兰树下,一直等你……”
人算不如天算
夜,微凉。
我默默地坐在轩雅亭里,把自己赶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落泪。良久,一丝轻叹令我抬起头来,我怔怔地望着他,“先生……”
先生垂下眼睑,从身后取出两只蚂蚱,笑了。他轻声道,“淮阳,它们会陪着你,会一直陪着你。”
我默默地接过它们,小声道,“先生,你说我多久才能回来?”
先生木讷地望着我,轻微地咳嗽。他偏过头,眸中似闪烁着水雾。良久,他平静道,“很快的,淮阳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低下头,突然问他,“先生,你为何喜欢编蚂蚱?”
先生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发,笑道,“因为淮阳喜欢。”
我望着他那张如水般的容颜,笑了。我拉他的衣袖,“那先生教我编蚂蚱好么?以后每当我想先生的时候,就可以编蚂蚱了。”
先生笑了笑,将苦涩强压进心底,柔声道,“好。”
墨尔默。
墨尔默的土地肥沃,它养育着墨族人民的子子孙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