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争端(上)(1 / 1)
哈察上朝的日子也是嘉赏的日子。
依照惯例先由宿亲王向皇上详细的呈报一切和亲的事宜。宿亲王第一次担当如此大任,完成的又那么顺利和满意,不免有些夸夸其谈,沾沾自喜。朝廷上一些阿谀之辈和原本就是站在国舅奉恩辅国公博安儒这边的人益发得了势,当着皇上的面都纷纷的赞扬起宿亲王来。更有时甚者,为了尽显奉承之心,已然上表要求早立宿亲王为太子。
太后和王爷最担心的事情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如果皇上要论功行赏,宿亲王被立为太子的可能会很大。
如果宿亲王被立为太子,那么王爷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只是,不立宿亲王又能立谁呢?
在诸多阿哥之中,王爷和皇上一样迷惘,不知道该选哪个。
大阿哥荣安,虽然贵为皇长子,性格却太像皇颜贵妃,懦弱胆小,这些年来一直碌碌无为,躲在长寿宫的庇护下,与世无争。皇后一直看他不顺眼,时常在皇上面前排挤他,他也就越发吓破了胆,看到皇后唯唯嗦嗦,立为太子,恐怕他想也不敢想。
接下去的就只有三阿哥宿亲王和六阿哥源亲郡王了。宿亲王从小因母而荣,性格跋扈骄傲,与博安儒自成一派,一直紧盯皇位。这太子之位,是势在必得。再说他是皇后长子,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看来,这太子之位不给他又能给谁呢?皇上也曾有意培养他,让他参政议政,但是他心思却不在这儿,却过多放于皇位之争上,难免让人有些议论。再者他性格太像皇后,过于强势,这让很多有识之臣忧心忡忡,害怕他即位之后,不能做到仁政治国。
六阿哥倒是一个好郡王,虽然也是皇后所生,性情与宿亲王却是大相径庭。他从小就非常聪明,三岁既能作诗,七岁已能与太傅同台辩论,谈古论今。性格也是很为大方,无半点骄傲跋扈之气,对待群臣下属都是彬彬有礼,朝廷上下对他都是赞赏多于批论。皇上一直很宠爱他,朝廷上政事有事也会询问与他,听他见解。就连王爷,对他也是很为赞扬。只可惜他是皇后嫡子,若非如此,王爷心里的太子人选非他莫属。源亲郡王从小便知长幼有序,与宿亲王之间情深,故事事从不争锋,反而多多避让。
接下去就只有八阿哥和九阿哥两位了。八阿哥荣贞是恬嫔所生,非常机灵可爱,曾经也因母得宠,深受皇上喜欢。恬嫔长相甚美,八阿哥深得遗传,长相俊美,为京城一大美男子,再加上他人又机灵活泼,在朝中也倒自成一派,有不少拥护者。只是他的势力和三阿哥比起来就差远了,他倒也安分,一直静坐不动,韬光养晦,倒也没起什么风波。
九阿哥荣峪是皇上宠妃锦妃娘娘的唯一子。锦妃娘娘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他的身上。只是皇后势力太强,锦妃娘娘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靠在皇后的身边才有此恩宠。想来她也不会再打什么心思让自己的儿子去和皇后娘娘的儿子争这太子之位,那万一有什么损失,她岂不是白在宫中经营了那么多年?
这五人之中,有谁能让王爷有十足的把握去举荐他,信任他,帮助他呢?
只是有人已经上奏皇上,请求立储。皇上也不得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毕竟阿哥们已经长大了,皇上在这个皇位也20多年了,一切是该有个定夺的时候了。
哈察这段时间又变得忙碌起来,还未来得及在家好好休整几天,却又天天在外,夜夜歌酒升平。皇上的赏赐未正式定下来,庆功宴倒是先开了起来。宿亲王、博安儒还有一些大臣都纷纷请哈察前去喝酒,他忙得几乎有家不能回一般。
容儿冷眼旁观着,不动声色,她又能动什么声色呢?有时间还不如多去宫中走走,多多打探点消息。容儿的心里异常的明白,如果立储成功,那么意味着一切的争斗都将没有意思,一切的抗争都将是无味的,我容儿的后半生也将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皇后是永远不会原谅容儿的,就像静兰那狠狠的一巴掌,充满着无比的怨恨与愤怒。如果可以,皇后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让容儿消失在这个世上。
如果一旦立储成功,意味着再要改变这个局面将付出更多的心血。这绝对不可以。
所以有事无事,容儿喜欢多去看看皇上。
果然这天,还未到御书房,就先看到僖公公小心翼翼的从御书房出来,看到容儿过来,连忙道:“格格要见皇上呀。”
容儿点点头道:“容儿来给皇上请安的。皇上好吗?”
僖公公神情有些不自在,道:“皇上最近烦着呢。格格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最好别去惹皇上。”
容儿道:“皇上烦什么呢?”
僖公公为难的道:“这个作奴才的可不敢乱说话。”
容儿道:“公公见到容儿怎么见外起来了?”
僖公公悄悄的道:“不是奴才见外,实在是不好说。反正皇后刚刚来过,格格自己看着办吧。”
容儿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多谢公公提醒。”
僖公公道:“格格若是一定要见皇上,奴才这就去通报。”
容儿道:“那谢谢公公。”
僖公公道:“格格真的执意要去见皇上?皇上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奴才怕格格去受冤枉气。”
容儿道:“皇上心情不好,我才更要去见皇上。让皇上一个人生闷气可不好。如果皇上不想见我,你就这么说。”
僖公公叹了口气,进去回报了。
过了许久,才见到他又走了出来,道:“格格,快进去吧。皇上等着呢。”
容儿依言走了进去。
皇上坐在上面,神色严峻,让人感到一种威严感。看到容儿进来,他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道:“容儿,找朕有事吗?”
容儿点了点头。
皇上道:“你是来向朕要赏赐的吧。一直许诺着给你,却到现在还没兑现,你心里着急了吧。”
容儿点点头道:“皇阿玛给我的赏赐已经够多的。容儿不敢再苛求什么了,只是心里有些担忧,来看看皇阿玛,容儿的心就安定多了。”
皇上直直的盯着容儿,过了半响,才道:“看来这朝野上下都不太平,连你容儿的心里也不平静了。”
容儿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容儿只是担心皇阿玛。容儿的心里都是这么不平静,皇阿玛的心里肯定更乱。所以,容儿就想着来看看皇阿玛,不想皇阿玛心里太烦。”
皇上感动的道:“知父莫如女。容儿,你和你额娘一样,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懂的体谅别人。朕心里真是有愧,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一点作父亲的责任。”
容儿道:“皇阿玛,虽然从前您不知道我是您女儿,但是您却都一直很宠我,公主们有的东西,皇阿玛你也从来没有少给我。现在想来或许冥冥之中总是有些什么的吧。”
皇上不住的点头。
容儿道:“这么多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不是阿玛您的错。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如今您这么信任容儿,这么宠爱容儿,容儿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
皇上道:“如果朕的子女个个都能像你那该多好。朕也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容儿叹道:“有其母必有其子。天生都已注定的,不知道后天要花多少心思才能去改变呢?皇阿玛何必为这些去伤神呢?不如和容儿一同去御花园走走,外面阳光明媚的很,此时若是泛舟湖上,该是多大的乐趣呀。”
皇上道:“容儿,你也喜欢水?”
容儿点点头道:“恩,轻舟绿水,徐徐前行,该是多么美的一副画呀。”
皇上道:“御花园虽然漂亮,但是比起江南,还是差远了。等朕空了,朕带你去江南一游如何?”
容儿一听到江南这词,顿时失色,一时有些愣。
皇上忙道:“容儿,怎么了,你不喜欢江南吗?”
容儿忙遮掩道:“容儿只在古书中看到过些描述江南的诗词,却还未能有机会去亲自看看。如果皇阿玛真能带容儿出这京城,那容儿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皇上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朕答应你便是!只是一切都得定了才行!”
忽然皇上道:“哈察回来了,府里可好?”
容儿有些诧异,皇上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莫非婉玉自缢不成的事情已传到皇上的耳里了?
容儿道:“有皇阿玛罩着,谁敢胡作非为呀。”
皇上道:“你若是不喜那女子,就将她逐了出去吧。免得多生事端!”
容儿坚毅的道:“不,容儿不能这么作!”
皇上诧异的道:“为什么?”
容儿道:“因为事情尚未清楚,容儿不能就这么处置,如果这么仓促的做了,将来吃亏的只怕会是我自己。”
皇上看着容儿。
事情就要被揭开了。
容儿的心砰砰直跳,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很久了,但是没想到今天反而会这么容易的来了。她拼命的抑制住自己的紧张,轻轻的道:“容儿的话,皇阿玛会相信吗?”
皇上盯着容儿,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才不悦的道:“你也是要来向朕告密的吗?”
容儿连忙摇头道:“容儿怎么会有这种心思。容儿只是想把心里的话告诉皇阿玛,让皇阿玛给我作主。因为这件事情如果皇阿玛不肯给容儿作主,那么普天下就没有人可以给容儿作主了。”
皇上有些烦躁,道:“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却没有一个人考虑一下朕的感受。”
容儿道:“因为您是皇上,也是我们的阿玛,是这天下唯一能够替我们作主的人。”容儿说得异常之坚定。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皇上的心软了,道:“我的好容儿,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皇上的爱女之情溢于言表让容儿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容儿脑子快速的运转着,她在想着该如何才能让皇上更好的明白这一切。
容儿柔柔的看着皇上,就像看着自己的阿玛一样,他,应该和自己的阿玛一样让人信任,他应该像自己的阿玛一样会为容儿作主的。
容儿缓缓的道出了埋藏在自己心里的秘密,从最初的玫瑰花茶说到哈察,说到和瓴,说到平贵嫔,说到婉玉,说到锦妃,说到了现在。
皇上怔怔的听着,好像在听一个故事一般。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容儿,轻轻的道:“容儿,你有证据吗?”
容儿无力的摇了摇头,道:“很多事情只是容儿的猜测,容儿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皇上道:“容儿,你明白吗?你说的这些事如果是真的,足以判皇后死罪,你让朕怎么去相信你?”
容儿道:“皇阿玛,容儿告诉你这些事并不是为了让你去惩治皇后。处于这后宫之中,每个人都不免存着为自己打算的私心,容儿也不能避免。这些都是皇阿玛您的家事,容儿只是想给皇阿玛提个醒,让皇阿玛以后看皇后多一份心,因为皇后最终的阴谋是什么,只有阿玛您自己去体会才会明白的。至于惩治一事,容儿从来未曾想过,这些事只有皇阿玛您心里明白,容儿就知足了。”
皇上道:“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想追究这些事?”
容儿摇摇头,道:“皇后并未从容儿这里得到过什么好处,她伤害的只是几条无辜的生命而已。要追究也不是容儿的职责。容儿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她自然会有报应的,只要皇阿玛您不放手就可以了。”
皇上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朕一直知道这个后宫平静的有些过分。可是历朝历代何不都是如此。朕想做的只是让他一直平静下去,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很少插手皇后的事情。容儿,你明白吗?”
容儿坚定的点点头道:“容儿明白皇阿玛的苦心。所以容儿这些事情只告诉皇阿玛您一个人,因为容儿信任您。”
皇上道:“太后你也没说吗?”
容儿摇摇头道:“没有。”
皇上有些惊讶,他忍不住抬头看着容儿道:“为什么?太后一直很宠你。”
容儿道:“容儿知道太后一直很宠容儿,容儿也很信任太后。这些事情不告诉太后,一是容儿不忍让她不放心,毕竟太后年事已高,还是让她颐养天年吧;二也是为了避免让太后和皇后再起冲突,皇阿玛夹在中间,不好处事。”
皇上感动的道:“没想到容儿你那么小,心思却那么缜密。”
容儿道:“这是容儿的私心,也是为了皇阿玛,为了太后,为了大清的私心。”
皇上点点头道:“这天下都为做皇上的好,却不知道做皇上有多少难处。”
容儿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普通的官宦之家里面也是斗争不断,何况是这后宫。皇阿玛大不避太忧神,只要多留一份心就好了。”
皇上看着容儿道:“容儿,如果你是个阿哥就好了。如今就可以在朕身边为朕多分忧了。”
容儿道:“如果容儿是个阿哥,只怕现在已和皇上阴阳相隔了。”
话一出,皇上脸色立变。他蓦然想起当年抱着那个冷冷的小女婴尸体时的肝肠寸断,想起裕妃苍白的脸。他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容儿忙道:“皇阿玛,容儿说错话了。”
皇上挥了挥手道:“容儿,你跪安吧。朕有些乏了。”
容儿知趣的跪安了。
刚走出宫门,僖公公已然迎了上来,满面堆笑的道:“格格大安呀。”
容儿笑了一下道:“僖公公让您久等了。”
僖公公道:“看来皇上是特别喜欢格格您了,奴才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阿哥公主能在御书房呆上那么久的。”
容儿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僖公公道:“凝主子听说格格进宫来了,打发宫女来了好几次,说想给格格过去叙叙。格格,您看?‘容儿摇了摇头道:“时候不早了,容儿就不去打扰凝妃娘娘了。”说罢,直接命小太监领着往宫外走去。
没想到走到半路,却遇到了凝贵嫔和锦妃迎面走来。
凝贵嫔一看到容儿,忙道:“格格,我可等着你了。”
容儿镇静的给两人行礼。
锦妃一把托起容儿,笑道:“格格怎么还这么见外,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容儿看了一眼锦妃。锦妃的脸上堆着她一贯妩媚的笑容,只是上扬的眼角上已然显现了细小的纹路。她在这宫中也很多年了。该是放手一博的时候了。
容儿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凝贵嫔热情的要把容儿请进咸福宫。她如今已是咸福宫的主位,主居一宫。
容儿笑道:“容儿听说承乾宫里有株千年古树新发了新芽,甚是惊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锦妃忙道:“格格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何不亲自去看看不就明白了?”说罢拉着容儿就往承乾宫走去。
容儿道:“千年古树新发芽可是个好兆头。莫非承乾宫有什么喜事要发生了?”
锦妃笑道:“要托格格的好口彩才行呀。”
容儿看了她一眼,锦妃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容儿,容儿抿嘴一笑,不再言语。
容儿进承乾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气不打一处出,恨的咬牙切齿,立马就把锦妃给叫了过来。
锦妃一过来就发现气氛不对头,皇后的脸像是吃了冰一般,冷的能把人冻死!
锦妃连忙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皇后冷笑一声道:“本宫还以为你攀上高枝不待见本宫了呢!”
锦妃陪笑道:“娘娘在拿嫔妾说笑呢。这宫里除了娘娘您还能有什么高枝呢?”
皇后冷冷的道:“你心里知道就好!这些年你帮本宫不少,本宫也没少亏待你。你最好安分点,知足点,别贪心不足。你自己心里的那个小九九,最好收好,不要再让本宫看出些什么!要不然,有你好看的。本宫能给你的,也能毫不费力的收回来!”皇后的言语犀利,不给锦妃留一点颜面。
这么多年,皇后还是第一次这么给锦妃脸色看。
锦妃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勉强堆出点笑道:“嫔妾心里明白的很。皇后娘娘尽管放心,嫔妾知道自己的身份。”
皇后冷冷的道:“跪安吧!”
锦妃连忙退了出来。
看到锦妃退了出去,晴兰不失时机的道:“娘娘,您看这个锦妃是不是会收敛点?”
皇后愤道:“我看她还敢不敢和我作对!她以为她是什么,做个贵妃就了不起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她做梦去吧。怎么轮都轮不到她的儿子!”
晴兰附和道:“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要不是娘娘一直挺她,她能做上这贵妃的位置吗?”
皇后道:“这太子之位不立,本宫心里始终不放心。夜长梦多,最近容格格动不动就去见皇上,皇上正对她宠爱的很,万一被她坏了事,就遭了。你马上打发人去国公府,和博安儒说让他马上再指使人给皇上上书,要不停的上书,天天上书,一定要立荣宿为太子!这事马虎不得!”
晴兰点点头,道:“奴婢马上去办,皇后娘娘您就宽心吧。不立三阿哥为太子,还能立谁呢?普天之下,谁敢和娘娘您作对呢?”
皇后道:“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你快去吧。”
晴兰点点头立马出去了。
皇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老是心绪不宁,是因为和皇上的争执,还是因为立荣宿的诏书迟迟不下,还是因为这个可恶的容格格?
为什么裕妃老是阴魂不散呢?
皇后想起第一次见到裕妃的情景,那是个多么明媚的女孩呀!看到她的第一眼,皇后的心就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在后宫之中不算是个美女,她能有今天多半是皇上念了她阿玛的旧情,她阿玛为了皇上登上皇位是尽心尽力的。他们纳喇一家为了大清朝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皇上尊敬她,感恩她,却从来没有喜欢她。皇上喜欢的是小裕,那个从蒙古草原来的少女。从她进宫的第一天起,六宫粉黛尽失色,皇上的眼里就没有别人了。
那是段什么样的日子呀。皇后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热锅上的蚂蚁,迟早有一天会被烤熟一样。皇上已然忘了她,连每月一次原本皇上与皇后必须相聚的日子,皇上也在小裕那里,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坤宁宫。
一种妒忌,一种恨,悠然的从心底升起。
她再也不想看到洋溢在小裕脸上灿烂的笑容,不想看到小裕嘴角微微露出的不屑,也不想看到所有的风头都被她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夺去。
为此,她一直在等机会。她派人日夜紧盯着小裕。终于有一天让她发现了,发现了小裕和礼亲王爷的藕断丝连,发现了小裕为礼亲王爷的流泪。这时候小裕怀孕了,皇上喜不自禁,皇后意识到如果这次小裕生的是阿哥,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将更无立足之地。一个阴险的计谋在她脑里形成。锦妃,不,当时还只是锦贵人,平贵人,都纳入到了她的计划里。
她深深的明白这个紫禁城里最怕的就是空穴来风!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沉不住气的小裕终于上当,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销声匿迹了下去。她曾深深的得意过,窃喜过,可是当一切过后,却是一种不自禁的害怕。特别是当那天锦妃告诉她容格格长得有多像小裕时,那种震惊与害怕。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容格格一直像是在和她作对一样。
想陷害王爷和容格格的主意是锦妃提议的,甚至于她还亲自在皇上面前演了那场好戏。
但是没想到最后却是事与愿违,容格格因祸得福,竟然由此得到了皇上的倍加宠爱。皇上曾经对小裕的深深爱如今竟然都化作了父爱加倍的加注到了容格格的身上。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要让皇上有所察觉。
皇后心里充满了深深的诲意,当初她不该听从锦妃的唆使,去做这件事。一想到此,皇后对锦妃的不满不由得再加了几分。
入了夜的紫禁城分外宁静,一切隐没在黑暗之中是最令人放心的。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走在花园的青石板路上,迎面扑来春风的点点凉意,让哈察微带醉意的脑子有些清醒,他费力的眯了眯眼睛,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走在去蕴香沅的路上,不由的一怔。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处小路灯在风中微微的泛着光,不远处的蕴香沅黑乎乎的一片,只是依稀见个模样。哈察叹了口气,茫然的转身,却见左手边的玲珑斋倒是灯光绚烂,在这黑暗中分外耀眼。
这是怎么一个家呀!哈察的心里涌起一股苦味,这个家,为什么一转身却已是那么陌生。容格格,好出名的容格格。从进了这个京城开始,有关容格格的传言铺天盖地的过来。哈察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有一个这么出名的妻子,会有这么一个可以把人逼死的妻子。她不是公主,却甚是公主,把她养在家里,让人担惊受怕。哈察万分的怀念婉如,怀念那个柔情似水的妻子。
家,本就应该是一个港湾,让人可以享受片刻的宁静,可以躲避这朝廷的无穷纠纷。可是,为什么,将军府会变成这样!将军府越来越气派,里面却越来越陌生。
春风闹着酒意,一不小心,哈察差点被绊了一跤。他无力的爬上如月亭,坐在栏边,望着远处闭上了眼睛。
今天他是喝得多了一点。宿亲王在亲王府大摆筵席,亲自请了博安儒、请了他。请了很多朝中的重臣。这些朝上的重臣到了朝下却都是另外一个样子——花天酒地。把着美酒,弄着佳肴在美女歌妓的歌声中,舞裙中纷纷迷失自我。
哈察本不屑与这些,只是逢场作戏,应酬也是必须的。
他明白宿亲王的意思,宿亲王的意思在去天山之前就已经显现的很明白了,他不能搭讪,不能有所表示,却也不能推却,不能抗拒。能够做到中立,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宿亲王却不会轻易的放弃他。宿亲王的骄横众人皆知,谁敢轻易拂了他的意?谁敢不领他的情?网罗人心是应该的,但是他的这种手段并不讨人喜欢,至少哈察不喜欢。
哈察一个人坐在边上静静的喝酒。宿亲王带着酒意走过来,卖着酒疯道:“大将军一个人在这里喝什么闷酒!是不是心里不爽,想着被我堂妹一脚踢开的那个夫人呀!”
哈察的脸色微变,大庭广众之下,哈察不喜别人谈论他的家事。宿亲王却不顾忌,继续道:“哈哈,我的堂妹是个美人胚子,长得不错,就是人太聪明!一个女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女人呀,还是笨一点好,只要懂得暖人被窝就可以了!”
博安儒连忙过来,道:“三阿哥有些醉了,将军听了别太介意!”
宿亲王道:“舅舅,我可没醉!我清醒的很。死容格格心里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哼,大将军,我看你回去劝劝她,让她安稳些,别四处乱走动的。紫禁城不是她的家,她要回娘家,回礼亲王府去,别动不动就去见皇阿玛,她算什么东西!”
博安儒见他说话越来越不像样,忙喝道:“你醉了,少说两句,快回去!”便让人把他拖回去。
宿亲王生性傲慢,唯一服贴的就是自己的这个舅舅,见舅舅板了脸,他才不甘愿的走了。
博安儒连忙给哈察赔罪道:“三阿哥酒喝得太多,乱说话了,将军不要太在意。”
哈察还未开口,一旁的内阁学士惠启幽幽的道:“王爷酒虽喝多了,话却真的很。哈察将军在沙场上所向无敌,只是在这闺房小地却施展不开来了吧,反倒是被个小女子弄得团团转了。将军的名气是在塞外,到了京城,说起将军的抬头未必人人皆知,说起容格格的额驸,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说罢冷笑了几声。
哈察微微一笑,不露声色,拿起了酒杯抿了一口,心里却如火般煎熬似的。他难得的多饮了几杯。
风吹在脸上异常的清凉,吹得他头有些微微的作痛,朦胧间好似感觉婉如在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额头,一如以往。他的心里涌起深深的悔意,对自己也是对别人。
过了好久才见到伊里匆匆的赶来。他轻轻的道:“将军,这里风大,回去休息吧。”
哈察摆了摆手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伊里有些不放心却又不敢多留,怔了一怔还是退后几步,转身离去。哈察忽然叫住他,迟疑的问道:“她,最近如何?”
伊里回过身,看了看哈察,点点头道:“一如以往。”
哈察抬起头来,不作声。
伊里迟疑了一下,道:“将军心里既然还惦记着她,不如过去看看吧。”
哈察看了一眼伊里,缩回目光,道:“你认为这么做还有什么意思吗?”
伊里道:“且不说婉夫人曾经侍奉过将军,就算她有天大的不是,看在如夫人的份上,将军也该去看看她。”
哈察道:“如果是婉如,她就根本不会这么做。”
伊里道:“如果是如夫人,她也不会操这份心。”伊里的话简单而有力。
哈察道:“你始终是为婉玉说话的。”
伊里摇了摇头道:“伊里不为谁说话,只是说出想说的话而已。”
哈察低头微微思考了一下,道:“天太晚了,扶我回去休息吧。”他心里还是不想去见婉玉,或者说他害怕见到婉玉,他不知道见到她该说什么,该作什么。
人是孤独的,心是寂寞的。
伊里作最后的努力,他道:“其实格格也一直希望将军能够去看看婉夫人。”
哈察吃惊的停下了脚步,道:“为什么?”
伊里道:“格格说婉夫人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这么作的,将军有兴趣,应该去看看。”
哈察吃惊的盯着伊里,忽然间,他觉得这个将军府真是大变样了,伊里,他身边最亲近,他最信任的人,竟然也会偏向容格格了。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将军府已是天翻地覆,忽然他深深的明白婉玉当初的害怕和苦衷了,婉玉根本不是这个容格格的对手。为什么容格格会这么深受王爷、太后以致于现在皇上的宠爱,原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她有一种莫名的魅力去让人信任她、信服她。
伊里有些惊讶,不知道哈察为什么这么惊讶的盯着他。
哈察镇静了一下,道:“那好吧,你领路吧。”
伊里有些喜出望外,连忙领着哈察往旧院走去。他说服哈察前去探望婉玉,只是为了还婉玉一个情。婉玉一直苦苦的恳求他带哈察过来见她一面,伊里于心不忍,尽着自己最大的力。
今日竟然莫名的促成了。他心里一阵窃喜,却又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们的见面会是顺利的,抿恩仇的,还是反而会起更大的争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