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诗会(下)(1 / 1)
几度重题,命了乡情,命了边塞,春花秋月自是不落。见众人诗兴不减,如那八仙过海般,各显神通,端的有趣。只沈无沉没再让我作诗,倒亲自提笔写了些平常的交了卷,终蒙混至月影西斜。
酒兴将尽,王爷道:
“今日诗会,一是,集众人庆这太平盛世,二是,贺将军生辰。”说罢,举酒起敬。众人这才得知,此宴恰会李将军四十七小寿。一时间,祝词祷句纷至沓来,将军本有些古板,这时倒也承情,一一回敬,端的好酒量。
但听得毗邻的席上客疑道:“将军身居一品,竟无人知晓其寿辰?”
另一同席之人细细解来:“听说多年前,李将军的妻儿遭歹人杀害。至今将军仍是孤身一人,无有家人陪伴,庆贺之心自然淡了。”
听得心里也有些感触,想自己孤身一人,那块安康玉且不论是真是假,持玉投靠将军府,自然也会收留。只如今玉已被沈无沉谋了去,便又断了一条逃径。
一恍神间,一名身着鹅黄长裙的女子低头福身,婷婷立于玉台前。纤纤手上捧着的漆木锦盒与侍卫交去,直转递与了将军。更见得将军打开盒子,面色极惊。
将军反应有异,众人的目光自然便被那场中的女子吸引,窃窃私语间纷纷暗揣其内情。将军方定神,便急追问那女子道:“此物从何而来?”
但听得女子禀道:“此乃我家小姐随身所携之物。”
“你家小姐?”将军若有疑,更呼道,“快请你家小姐上来。”
“诺。”那女子退下,近看,居然是谢家的云儿,再转眼,上来的果是谢家小姐谢如韵。
只听得谢如韵温言轻禀:那物什是她自小所携,幼时如何被牙婆子贩至谢家,谢家怜其聪颖,如何又收养为女儿。如此这般那般,我听得蒙蒙然,脑中却又似有一点亮聚在当口。
正反复思计间,听得将军长啸一声,竟老泪纵横,道:“我儿!”说着,走下台来,扶起谢如韵。只见将军手上所拿,那一红绳系着的玉坠子,与我曾带的安康玉丝毫不差,一时竟全醒悟个中原委。
再转而,听得将军对那谢如韵极是温和:
“我儿,你这块福寿玉好好收着。”
血战沙场的将军,脸上竟带着一股慈祥。谢如韵福身领受,行止间,毫无破绽。
我细细想来,前日沈园中谢如韵与沈无沉那番言语,便断定谢如韵如今冒用的福寿玉,自是云儿所携。扮将军亲女,所图为何,自己此刻竟无力拆穿。
再斜眼扫得沈无沉,谢家小姐上前认父,他脸上只一瞬的讶色,转眼就消得无影无踪。叹他始终是有份的,心里不由愤然。
而在场众人听得将军所言,皆受震动。见将军若喜若悲,确凿了信,便有人开了头贺将军生辰,老天有眼,父女重逢。一瞬,便庆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心内不由冷笑,自看他们如何指鹿为马。
台上的九王爷从头置尾,倒从未有过半点疑惑,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导的戏。只听得他锦上添花:
“谢家如韵,才华皎皎,堪当南楚第一才女之名。父女相认,更可喜可贺。”王爷说得此,众人皆称是,王爷转向谢如韵道:“如此来,今日诗会最后一题,便由你即兴作一首吧。”
谢如韵得令,竟颤声诵道:
“火山五月行人少,看君马去疾如鸟。都护行营太白西,角声一动唤天晓。”
心里一听,不由叹这谢如韵作戏如此之真。字里行间都是赞李将军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更赞其所领之军气势非凡。只见她吟罢,盈盈拜倒道:“将军功高,如韵十分倾仰,今日相认,愿得承欢膝下。”
一时间,文官们相类的溜须拍马之诗不绝于耳。将军倒没有如何欣喜,只一一抱拳受了。观那高处王爷乐见其成,状元郎倒似若有所思。
思谢如韵一番作为,若得不知,真是父女情深,却恰恰因为我知晓,故不由得惧其城府之深。只她如今手段用尽,情形愈加扑朔迷离。如今,若玉真为信物,李将军也算自己的亲父了,置其入他人的阴谋而不顾,情何以堪。不由得冲动,迈步上前高声道:
“我家公子也有一诗,送与将军。”
只见将军与众人皆有疑惑,便一意站着,将军允了,顾不得其它,道:
“西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诵完不管身后沈无沉作何表情,也不管在场人如何惊异,只继续道
“公子令我禀明将军,将军慷慨功高,但请莫忘冲锋陷阵的万千无名军士。”
说罢,退回席位,隐在树丛间,心中几分忐忑又几分决绝。沈无沉只轻哼了一声,终起身上前托了家中有事,领我与珍珠先行离去。
上得马车来,沈无沉在那闭目养神,也不发一言。珍珠知我们又闹上了,劝了只自讨没趣便掀了帘与赶车的小厮一处在外边待着。
见得他不阴不晴,一路两人待着也无语。终回了沈家别院,翡翠与琥珀早在门口迎着,正要各自回房歇着,沈无沉压了声道:
“逃去哪!先去书房候着!”
听得这话,一颗忐忑的心终被生生打入了冰点。无它,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跟在他身后。夜自深了,几处明灯照着闲庭细廊,困意重重,迷迷糊糊终跟着他进了一处阁子。一恍神间,珍珠她们不知何时早退了出去。
“你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沈无沉眯着眼,声音不怒自威。半是未醒,半是本着众生平等的信念,心中倒并没有一丝的畏惧。
见我如木头般,沈无沉不知何时走到了我面前,语气冰冷:“玉还在我手上,只要我不让你离开,你就休想做什么千金大小姐!”
听得他如此三番五次地提醒,竟觉得十分好笑,便不理他,只低头立着随他教训,不知何时,竟自入了梦,会了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