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还有信任(1 / 1)
云棋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你怎么在这?我这是在哪?”
“你浑身是血,晕倒在山里是我背你回来的”,韩言夸张地指手画脚以救命恩人自居。
云棋还记得,自己爬出来之后没多久就因受伤体力不支晕倒在山谷里,“你怎么会去山谷?”
韩言奇怪地看着云棋:“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会来这儿,是你闯到我和师父住的地方的啊?”
云棋这才发现,八荒洞的出口竟然离哥哥上次翻山越岭带他来的地方不远。他闯进了鬼面的地界了。
鬼面端着药推门进来,“醒啦?你是不是曾受过唐门大刑,身子很虚,以后要尽量避免受伤。”
云棋套上外衣,急着要走,“云家出事了,我要回去救人。”
“就你现在的样子能救谁?”
云棋一愣,“噗通”跪在鬼面面前,“您是哥哥的师父,我知道您武功高强,我求求您帮帮哥哥,哥哥现在在十字军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鬼面安抚道:“放心,你哥会没事的。云翼一脉的人除了你,还有谁逃出来?”
云棋一拳锤在床板上,愤愤道:“还有云桥!”啊?茗烟姐姐为了救我挟持了秋离,云桥不会放过他的。还有欗儿,不知道怎么样了。
云棋闹着要回云家救人,韩言一个手刀拍在云棋的脖子上,“师父,您跟他废那么多话……哎呦,轻点儿,师父你说过不揪我耳朵的。”
鬼面:“跟你说过多少次,出手不要没轻没重的,他身体不好,你这一刀下去他又要伤好几天。”
韩言:“师父,云家的事你到底管不管啊?”
鬼面:“不管。”
韩言:“我们就一直袖手旁观?”
鬼面:“救云棋也是看你师兄的面子,其它的人我为什么要管?”
韩言:“那你为什么一直去打听云家的事?”
鬼面拂袖,你敢跟踪我?“去,对着门口那棵树练习一千次手刀。”叫你有精神乱跑。
韩言苦着脸,心情不爽也不要拿我撒气啊,一千次手刀?明天我脆弱的小手一定会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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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城最红的红楼妓院“听雨轩”。
浑身珠光宝气的“老爷”被老鸨带到二楼,和美娇娘在床上滚了一滚,就滚到了床底下的地道。
老爷摘掉满身俗物,竟是一位30来岁的年轻人,谦逊道:“烦请姑娘带路。”
密室灯影里,一人开口:“四叔公,您老来得好迟啊!”
那人微微欠身道:“世子,云思南看得紧,局势又紧张,我不好脱身啊。”
云桥摆手阻止他的解释,“情况怎样?”
四叔公名为云夜汐,年纪不大,辈分颇高,是云家八大长老之一。
云夜汐道:“云行像是事先知道些什么,一直驻扎在城外的十字军。今日,长老院开了香堂,定了云梒反叛之罪,老二云行被指成同谋。飞云城现在在云思南的控制下,城内云翼的两万亲兵被缴了械,长老院的八万云家军全被云思南掌控,长老们表面臣服内心多有不忿,至少有五人愿听世子调遣。”
云桥道:“我母亲呢?”
云夜汐:“夫人到底是云家主母,云思南不敢动她,只是说要替她做主,伐云梒、救云翼。至于您,云思南对长老院宣称,您被云梒派人暗杀,不知所踪。”
云桥轻笑:“他倒真是会倒打一耙。四叔公,您老辛苦了,一会让崔妈妈给您找几个好姑娘,好好松松筋骨。”
云夜汐躬身笑道:“替世子办事,哪里敢说辛苦。世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云桥笑道:“下一步我们什么也不做。您老只管好好找几个姑娘乐着,保存好自个儿的势力,云思南和云行的帐我们去掺和什么?”
云夜汐笑笑,忽然瞥见墙角一位姑娘蜷缩着,瑟瑟发抖。衣衫褴褛,满身鞭痕,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云夜汐怜香惜玉的本性发作,暗叹一声,这么美的姑娘也舍得打成这样。
云桥挑眉:“怎么,四叔公莫不是看上了我的人,要不,我把这小贱人送给您。”
姑娘的肩膀再抖一下。
云夜汐连连道:“世子说笑了,夜汐不敢。”
他可不想像三长老一样,一觉醒来,床上放着一只美人手,只因曾在世子的宴席上亲吻了那舞娘的手背。
别人不了解,他对这位云家世子太了解了,虽说是云家长老,但他对云桥的畏惧早已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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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军和留守的十字军对峙了三天。
云家被经营多年的云思南完全掌控,但十字军却不能做到上令下行。
尤其是听闻云梒兵变之后,十字军的将士们越发惴惴。
苛酷的“鬼面三少”不在,传言中真正的统领也不在,云家家主更不在。这位突然窜出来代管的云家二老爷究竟能代表谁的利益?
飞云城,云家堡,永昌侯府。
精锐尽出,云思南一点儿也不担心留守的十字军,他更担心的是逃掉的云棋、失踪的云桥和那个远在边关不知深浅的云梒。
隐隐觉得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缠绕着,而他身处网中,一切都顺利的不正常。
锁眉深思,指尖触及烟斗上的星火,烫得恍然一惊。
侧头看着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儿子,云思南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臭小子的判断,到底有哪一次是准的?
抬脚踹在儿子的膝弯,云枫吃痛,跌跪在地上,捂住擦伤的膝盖不敢吭声。
云思南冷冷道:“你曾说云桥是个确凿的草包,武功不济,为人嚣张势利?”
云枫低头不敢答话。
“那我们那天见到的云桥是怎么回事?他的武功恐怕不在你我之下,出手干净利落,处处杀招?”
云枫惭愧低头,“云枫判断错误,云枫知错。”
云思南一脚踢过去,“知错?知错有什么用?跟你说过多少次,杀了云梒,到最后也没下手?”
云枫爬起来屈膝跪好,一手捂住腰侧,“枫儿……枫儿以为,云梒不能对我们构成威胁……”
云思南再狠狠补上一脚。妇人之仁。
“咔”的一声,云枫腰间剧痛。
“你以为?你以为云梒成了武功不济的废物,你以为云桥是个没有脑子的草包,殊不知你才是他们眼中的废物草包!”
腰侧肋骨断了一根,云枫挣了几次都没能起来。
疼痛难忍,更让他疼痛难忍的却是父亲的冷漠,和比这冷漠更让人发冷发寒的消息。
云思南用烟斗勾起云枫低垂的下颚,“十字军那边传来的消息,兵变之前,有人曾见过云梒飞刀斩旗,用的不是云家武功,像是消失武林二十多年的逆风一剑。你和云梒日日相对,试了那么久,试出了什么又看出了什么?人家压根把你当傻子耍,从未在你面前真正出手。”
云枫惊道,“不会的,云梒不会骗我。”他曾亲口告诉我,右膝已伤,武功已废,那种悲伤不会是装出来的。
云思南一耳光煽过去,“我从来不知道,你和云梒之间还有了信任这种东西。”
半边脸麻木着,强忍着腰间痛楚冷汗涔涔,云枫坚持:“父亲,您信我。云梒不会骗我。”
那样的笑容、那样的信任、那样的坦诚相待不会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怎么能是假的?
云思南被儿子气笑了,抬脚一下下踢在儿子身上。
相信?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信到下不了手,信到伸着脖子等人来砍?
信任?谁教会你信任敌人?
云枫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默默忍受着父亲疯狂的踢打并不敢挡。
门户大开,云栎突然闯了进来,“爹,你干什么?”扑在哥哥身上,挡住父亲踹过来的脚。触到云枫断裂的肋骨,云枫痛哼一声。
云栎惊道:“爹,哥受伤了,您疯了吗,下这么狠的手?”
云思南对这个小儿子一筹莫展,“你来干什么?不是告诉过你,这几日待在屋里什么也别管吗?”
云栎试图扶云枫起来,云枫偷看了父亲一眼,跪在地上并不敢起身。
看哥哥不起来,云栎干脆一同跪着,反正也闯了祸本就是来请罪的:“爹爹,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子不能置身事外。儿子来是告诉爹爹,儿子闯了祸,欗儿被我放走了,现在人已经在城外。”
云思南留着云欗性命,本想着云欗到底是云行的亲骨肉,留着总有用处。
他已放出话去,如果云行再不束手就擒,明日就在城头等着给女儿收尸。本也不指望云行会为了这个女儿做什么,只不过先杀个人立威。但却不想自己儿子倒是大方,直接把云欗送出了城,送到十字军的眼皮子底下。
云思南怒不可遏,扬起手来就要打人。云栎紧闭了眼睛咬牙等着。
看着眼前疼爱了一辈子的小儿子,云思南打不下手,抬起来的巴掌潇洒地落在一旁跪着的云枫脸上。
云枫被打得一愣,侧头一笑,眼眶微热。舔舔嘴角腥涩的血迹,一手撑住地面,腰侧疼得支不起身子索性也就不起来了。真的好痛。
云栎惊怒,“爹,儿子犯的错,你打哥哥做什么?”
“他看管的人却被你轻易放了,我打他管教不严、监察不力。”
云枫突然抬手狠狠再给自己一巴掌,“是,都是枫儿监管不力,枫儿任凭父亲责罚。”
“哥,你做什么?”云栎气得站起身来,“我云栎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别人代我受过!爹,我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哥哥,但也泛不着肆意折磨他。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挑起云家的战争,也厌恶云家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我是您儿子只能站在您这边,但我看不惯拿女人做人质的小人行径……”
“啪!”云栎如愿以偿得到了父亲的耳光。
在云枫的记忆中,栎儿一直是父亲的宝贝,稍微磕着碰着父亲都心疼得不得了。这是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了栎儿。
云枫轻斥:“云栎,跪下,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云栎不服气地跪在地上。
云枫心中暗叹,云栎如此说话,可见他并不糊涂,父亲在做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但云栎到底是站在了他内心并不认同的父亲这一边,这种清醒的选择对云栎来说是一种痛苦吧。
同样身不由己,云栎还敢于表达自己的不满,而他连表达不满的勇气都没有了。
云思南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们。
真的是老了吗,心内烦躁拿儿子出什么气?摆摆手,“扶你哥去治伤。”
躺在椅子上,只觉头疼欲裂。
现在看起来,所有的形势都对他有利,只有他自己明白何谓忧患重重。
云桥的武功几时有这么高的?
云棋为什么能从八荒洞逃出去?
云行为什么自代管了十字军就再也不回云家堡?
远在边关的十字军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除了第一封兵变的消息就再无音讯?
云翼单单带云梒去十字军,真的只是巧合,真如大殿上所说仅仅多带个人伺候?
云思南心内忐忑,但愿一切都只是我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