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中解元 夏李两惜别（1 / 1）
不说夏登科如何用工，如何考试，只说这日，门子来报：“老太太！老爷！夫人！大喜大喜！三少爷及第啦！高中乡试头名呢！”
夏府登时一片欢腾，大摆筵席，招待宾客。席间，夏林对夏登科道：“科儿能高中乡试头名解元，是为父所料想不到的。此番祭祖毕，我想带科儿一同进京，一来寻访名师，为会试做准备；二来，可结交一些达官贵人，为将来作铺陈。”
夏登科一惊，见李淑惠正冲他微笑点头，忙道：“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光阴似箭，转眼要到了起程之日。夏玉莲禁不住夏登科的苦苦哀求，又想到他和李淑惠离别在即，不顾母亲的再三叮嘱，夜间以约淑惠去花园赏月为名，让他们花园相见，自己却躲在暗处，为他们把风。
两个人道不尽的相思之苦，李淑惠含泪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道：“我也是刚学女红，做得不好，略表寸心！”
“只要是你做得，我都喜欢！我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有玉莲和你作伴，我也放心很多，但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夏登科温言相嘱。
“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的去考试，不要牵挂我。无论是否考中，我都会等着你回来的！”
夏登科轻轻的将李淑惠拥入怀抱，叹息道：“真是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真怕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会离开你很久似的。惠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等我回来！记得！一定要等我回来！”
李淑惠流泪道：“我会的！我会的！登科哥哥！你要保重你自己！好好保重自己！”
李淑惠随同夏母她们将夏林父子送至二门，有心再往外送，怕她们说自己轻浮，一切都在心里隐忍了。只用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目，盯着夏登科。夏登科心里也有千言万语想对李淑惠说，只是碍于众人在眼前，礼教约束，不能错行一步，便也拿眼勾着李淑惠，四目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夏登科，李淑惠不免独自落泪，忽然，背后有人喊道：“惠儿！”
李淑惠忙拭泪回身，见是夏夫人，慌道：“母亲！何故前来？”
夏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拉淑惠坐下，温和的道：“惠儿！我待你如何？”
“母亲待惠儿如同亲生。”李淑惠见夏夫人忽然这样问，心忽得跳了一下，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惠儿，你来我家也八九年了，我自认待惠儿不薄，我们全家也算都对得起惠儿，我能求你一事吗？”夏夫人恳切地说道。
不安感在直线上升，李淑惠努力的保持着镇定，她淡淡一笑道：“母亲有话尽管说，有事尽管吩咐惠儿！您不用那么客气，惠儿诚惶诚恐！”
夏夫人爱怜的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李淑惠的脸，无限痛惜的道：“我苦命的孩子！如果当初你不出走，孟蝶香不死？我定可作主，让科儿收你做二房。但是，事情都发生了，知道你身世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对我们不利。他们父子皆在严嵩父子手下做官，一旦事情传到严嵩他们耳朵里，严嵩参我们一个窝藏朝廷侵犯的罪名，我们夏府，几百口人可能就会为此送命。到那时，我们也无力再保护你，科儿也会因此遇难。你忍心看到那一天吗？”
李淑惠已经听出夏夫人的意思，她连连摇头，泪水簌簌而下，她啜泣了一下道：“母亲的意思惠儿懂了，请母亲放心！惠儿即可离开！”
夏夫人也垂泪道：“你莫怪我心狠！我也是逼不得已。为了夏家的老老少少，我只能这样做，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科儿回来我向他请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让科儿看到！”
李淑惠努力的站起身，向着夏夫人福了一礼道：“我会的，请母亲！放心！”
“我为你准备了足够的银两，可以找个地方安身，或嫁了。只是，再也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世。”夏夫人于心不忍，但考虑到自己是为了一家人的安危，心中坦然不少。
李淑惠强笑着道：“不必了，您的心意，惠儿心领了。”
旧地重游，怎不令人心潮起伏？在孟蝶香和莲儿的坟前，李淑惠为她们献上了一些采来的野花，然后，静静得坐了下来。她无处可去，她实在无处可去。想去北京城，可是她怕碰到夏登科。她已经答应了，再也不见夏登科，可是，再也不见是多么的难。说的时候挺容易，做起来却让人锥心的痛。她觉得自己很无用，报仇无望，就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因为自己身上已经身无分文。就这样想着，人迷糊而无助的在孟蝶香的坟前躺了下来，夜色慢慢将她包围。
“妹妹！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不是应该和你的登科在一起吗？你的夏登科没法保护你吗？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的一切！我恨你！我恨你！这是老天对你的惩罚，这是对你的惩罚！哈哈哈哈……”
“不！姐姐！我没有抢，我没有抢！我没有抢……”李淑惠拼命的喊着分辩着，孟蝶香的笑声变得狰狞而恐怖。她步步逼上自己，李淑惠挣扎着，步步后退，后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孟蝶香忽然两手向她抓来，她惊恐的往后一躲，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啊！”李淑惠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明月高悬，夜的凉意侵袭着她，她接连打了几个寒战，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而下。
“蝶香姐姐！你知道吗？我谁都不想伤害，谁都不想！真的！我好喜欢姐姐，当你给我亲手披上那件昭君貂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那时起，我对姐姐没有嫉妒，只有爱慕。我好希望姐姐得到幸福，所以，我才会离开。和登科哥哥的再次相遇，让孤独的我无法抗拒，我身边没有任何亲人，我好渴望被人宠着，被人关心。姐姐，你知道吗？我有多矛盾，我心里一直喜欢着登科哥哥，觉得他是我的神，他拯救了我，一直保护着我免受伤害。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和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永远在一起。甚至，我可以放弃报仇，我只要幸福快乐的活着……我错了吗？为什么老天不给我机会？我，我好想登科哥哥……”李淑惠说着，哭着，夜风袭来，她瑟缩着靠在孟蝶香的坟上。轻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轻轻抹了一把泪，她甜甜的笑着如呓语般的说道：“蝶香姐姐，我好像偎着你一样，感觉好温暖！真的好温暖！不要拒绝我，让我依偎一会儿，就一会儿……”
四月的阳光很刺眼，李淑惠感觉身体都在发飘，头痛欲裂。她踉跄着走着，视线在一阵阵的模糊，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后花园，看到了舞着的自己，那个在唱着《永相随》的自己。还有含笑弹琴的美丽的母亲，舞剑的父亲和弟弟，一边观看的慈祥的祖母，多么温馨的画面，多么幸福的时刻。转眼，她似乎又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父母亲，还有祖母。她惊惶失措的大叫起来“母亲！您醒醒！母亲……父亲，父亲……弟弟！弟弟！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是谁家的孩子，烧得可不轻哩？嘴里老是嘟嘟哝哝的，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唉！怪可怜见得！雪梅！大夫来了没有？”一位慈祥的老夫人，对着门外问道。
“母亲！我哥哥去请，还没有回来！”一个甜美的声音答应着，并在门前伸了一下头，露出乌黑的云鬓，和一双忽闪而清澈的大眼。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鼻子娇巧，香唇美若梨瓣，肌肤晶莹如雪，欲弹指而破。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淑惠，她带着些请求的问：“母亲！我可不可以进去？我想帮帮您的忙！”
“不是有陈妈在吗？傻丫头！想进来就进来吧？”老夫人笑嗔着女儿道。
雪梅不好意思的，有些忸怩的走了进来，她探头看了看李淑惠，惊呼道：“好俊啊！”
母亲回头白了她一眼，她吐了一下舌头，又仔细看了看讶声道：“母亲，她是个女子也！你看！她有耳朵眼！”
正在为李淑惠用毛巾覆头的陈妈，是位本份善良的中年妇女，她凑近李淑惠的耳唇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夫人，真得是个女孩子呢？我说怎么会有这么俊的男子，呵呵……还是小姐眼尖！”
“啊！”雪梅睁大眼睛，用纤细的手捂住嘴，露出惊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