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论短长 夏林讯劣子（1 / 1）
夏登科和李淑惠互相看着对方，心里都有对孟蝶香的愧疚，也都有相互珍惜的决心。夏府，他们已经离开一年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对所发生的这一切，是得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的时候了。
裕王走到李淑惠面前，轻轻的拉起她的手放在了夏登科的手中，无限真诚的道：“经过了这些事！孤希望你们两个能够白头偕老，恩爱百年。夏公子，李小姐贤惠善良，是世间少有的女子，孤希望你珍惜她，不要让她伤心失望，更不能辜负她对你的一片痴情，要不然！我决不会放过你！”
夏登科深情的看了一眼李淑惠，对裕王道：“王爷！请您放心，今生今世，我夏登科除淑惠不娶，若有二心，天地难容！”
徐阶捋须笑着对夏登科李淑惠二人道：“到时可别忘了老夫啊！老夫可是日夜期待着喝二位的喜酒那！哈哈哈……夏贤侄！还有一事！眼下乡试在即，老夫希望能在考场见到你。夏贤侄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希望能为国所用！”
夏登科忙作揖道：“徐伯父过奖了，小侄不才，这一年里虽疏于功课，但温习温习，或可能够及第。若能得中，秋后会试我定赴京考取功名。一来，不枉二老的期待；二来，希望能够为扳倒严嵩出一份力。”
裕王欢喜道：“既是这样，秋后，我们京师见了。”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禀老爷夫人，三少爷和淑惠小姐一块回来了。”家人兴冲冲的跑到内厅报信。
“这个孽障，还回来作甚？还带回了那个李家小姐，这……让那李小姐先去后堂，只让这个奴才一人过来！”夏林一脸愠色，目光冷峻，夏夫人一年没见儿子，听到回来，自是欢喜。见丈夫却是气恼的很，便软语道：“老爷！……”
夏林瞪了一眼夫人道：“都是你平时疏于管教，他才会这样无法无天。今日再不管教，这逆子，不定还会作出什么事来。到那时举家被他连累，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夏夫人见丈夫脸色铁青，知道多说无益，仍劝道：“老爷说得极是，我岂不知道那孩子该管。只因老爷和那两个孩子都不在跟前，眼前就这个小得了。老太太溺爱，他也还算听话，只为这次婚姻不大如意，才会做出这样悖逆的事。老爷年岁也大了，何必为这点子事，大动肝火，如若气伤了身体，才是为妻的不是。”夏夫人说到这里，不禁流下泪来。
夏林见妻子落泪，气色缓和了下来，叹口气道：“唉！也许我不该这样说夫人，夫人毕竟是女人见识，不知道厉害呀！那李淑惠，就算再好，我们也不能让登科收下她，她可是一个导火索呀！一旦被严世藩得知她被我们收留，在圣上面前参我们一个窝藏侵犯的罪名，我们举家老小的性命，只怕就危在旦夕了。父亲身为首辅，尚不能和他对抗，何况现在为夫只是一个礼部尚书，这还是皇帝为了追念先父加封的。大儿子官至七品，二儿子现在只是九品。虽说父子三个都是做官的，可皆在他严氏父子手下做事啊！禁不得一点风吹草动。不是为夫胆小怕事，这毕竟牵扯到我们一家老小的安危啊！夫人！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我自有安排！”
“老爷打算怎样安排那个李淑惠？您不会把她送官吧？我已经认她为义女了……”夏夫人担心的问。
夏林微笑道：“夫人，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纵然怕事，也不至于丧心病狂？那也是个苦孩子！……这样，你先去老太太那里看看，告诉一声！我先见见这个孽障！”
夏夫人无奈，只得起身往后院而去。
夏登科一听父亲在家，心里一喜，既而想到，父亲知道他离家这么久，一定会大发雷霆，幸而，考期未到。但这一年漂泊在外，功课早忘个差不多了，见了父亲不知如何交代，一定少不得一顿鞭子。所幸带回了李淑惠，就算挨打也是值得的。想到李淑惠身上，夏登科又转忧为喜，决定携李淑惠同去见父母，家人却来传话，让李淑惠先去内院，只让他一人前往。夏登科想想也是，父亲正在气头上，又怎么好说两人的事，等自己给父亲赔礼认错后，老人家气消了，再央祖母成全。到那时，父亲纵然不乐意，但决不敢违拗祖母。
一进大厅，夏登科便看到了一位身穿家常袍服，身材消瘦的老人。他倒背着手，眼睛盯着墙上的骏马图，眼神却显得迷离，似在考虑问题。这时，老人已听到脚步声，他穿过脸来，两鬓有些斑白，夏登科不禁两眼含泪，哽咽着跪下道：“不孝子，登科见过父亲，启问父亲金安！”
夏林也已看清眼前俊朗的青年，虽脸上有风尘之色，但双目有神，气度不凡。自己离家已经五年，儿子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现已长成了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公子。适才没见夏登科时的一腔怒火，现在化作了一股暖流，夏林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了，冲夏登科微微点头温言道：“起来吧！坐下说话！”
“谢父亲！”夏登科半低着头，心若揣兔，在一张椅子上侧坐了。
“不知父亲几时回来的？”夏登科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是前日刚到家，只因圣上体恤，给我一月假期，回家扫墓祭祖来了。乡试即到，不知你有什么打算？”夏林以试探的口气问夏登科，实际是想听听儿子有没有高中的信心。
夏登科心里自然明白，便恭敬的答道：“儿子不孝，功课多有荒废。儿子愿从今日起日夜苦读，希望可以弥补一下。”
“嗯！好！好男儿必须有鸿鹄之志，高瞻远瞩方能立身于天下。你这一年外出，一定经历不少，不知你有什么感想？”夏林平和的问道。
夏登科见父亲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遂放下心来，道：“儿子觉得人生变化无常，福祸难料。”
“我孙儿真得长大了！呵！呵！居然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来了。呵！呵！”夏林和夏登科慌忙站起，众人已簇拥着满头银发的夏老太君进来了。
“见过母亲！”
“登科见过祖母！祖母安好！”
夏老太太在上首微笑着坐了，不住得打量着夏登科，眼里却盈盈有泪光。夏夫人看到儿子，泪水早忍不住流了下来，见老太太也要掉泪，忙转身将泪拭了。才一年没见，母亲就苍老了许多，夏登科心中愧疚，心头酸涩，他强忍着泪走过来，含笑给母亲跪倒见礼，夏夫人将他拉起，仔细看了一会儿，又让他和众嫂嫂姐妹见礼。彼时大家都坐了，夏登科见李淑惠已换回女装，娥娥婷婷的站在一边，在众女眷中更显得如出水芙蓉，美丽不可方物。
“科儿！你的媳妇在你走后，也就走了。你曾托人捎来家书，说你们夫妻遇到了，并说一切安好，现如今，怎么就你们两个回来了？是不是你媳妇生气回娘家了？毕竟我们有错在先，既然你回来了，明日就去你岳父门上赔礼认错把她接来吧？以后小两口互敬互爱好好的过日子！其他的，我给你作主！”夏老太太说着看了一眼李淑惠，意思是，可以作主成全他俩。李淑惠知道老太太之意，羞得俊面通红，忙垂下头来，忽又想起孟蝶香，偷看了一眼夏登科，夏登科也正在偷着看他，四目相接，慌忙躲开。
夏夫人见儿子低头沉默不语，以为他还是不乐意，担心丈夫生气，就轻声喊道：“科儿……科儿……”
夏登科用只有自己听得见得声音说道：“孟蝶香已经去世了。”
“什么？”夏夫人又问了一句。
“我说，孟蝶香已经去世了！”夏登科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众人哗然，夏老太太不悦的说道：“你这孩子！再不喜欢人家，也没有诅咒人家的道理，人家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会没了呢？”
“他说得是真的。”李淑惠怯怯的说道，眼里无限悲伤。
“怎么回事？那孩子年纪轻轻？……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夏夫人惊问道。
夏登科深情地看了李淑惠一眼，便徐徐的把如何和孟蝶香以及赵秀卓相遇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并提及裕王和徐阶对他们如何的关照等等。一直说到孟蝶香难产而死，赵秀卓携子归隐。听得众人胆战心惊，夏老太太拭泪叹息道：“没想到那孟蝶香如此命薄……怪可怜见得！”
“儿子认为不然，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死了有什么可惜的？亏她出身书香门第，竟不懂得厮守贞节，做出这中辱没门风的事来。都是这个奴才，不思长进，妻子做出这种龌龊的事！他还能在人前开口说出，真真让我羞死！”夏林怒瞪着夏登科道。
夏登科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吓得不敢言语。李淑惠正色道：“人都死了，我们何必再说人的长短！一切都是我引起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众人把目光一起投向李淑惠，有敬佩，有惊异，还有担心。夏老太太怜惜得看着淑惠，笑道：“还是我们惠儿，通情达理，人也大方，是个让人疼的好孩子！”
夏林一惊，听出母亲之意，忙说道：“科儿不求长进，如若他不能考个一官半职，任谁家的女儿也不能给他，省得糟蹋了人家的孩子！”
“哥哥你听到了！为了未来的嫂嫂你要用工啊！不然！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夏玉莲走到哥哥面前，嘻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