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８．螃蟹之行（五）（1 / 1）
“要不要……”小如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然后声音随之传来，又噶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举动暧昧的两人，尴尬地摸摸门框，“我，秦然让我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那个，好像我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走……”
秦紫忽然把手从江森手中抽出来，低下头走出厨房，与小如擦身而过。
小如看了一眼秦紫的背影，双手抱着胸，进门，脚一勾，把厨房门关上，挪到江森旁边，推了他一下，“我说姐妹，秦紫怎么哭了？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江森把锅里的鱼翻了个身，不冷不热地说：“有吗？”
小如贼笑，“那你刚才握着人家的手干吗呢？”
“她手冷。”江森盖上锅改，把小如推开，开始接过秦紫切了一半的黄瓜，继续切。
“她宁可冷着也不愿被你这猪爪子抓着吧？我可是看到她哭了。”小如把头探过去，“一定有隐情！”见江森不说话，小如又补充了句：“不只我看到的那么简单吧？”
“你吵死了！”江森一把拖过小如的手臂走出厨房，把她往门口一丢，警告道：“不许进来！”然后把厨房门关上。
小如无辜地看着关上的门，嘀咕：“那么凶，难怪人家不要你。”
江森靠在门上，听到了这句话，想笑，却笑不出来。
江森的厨艺果然名不虚传。
餐桌上，刘莉不住夸奖，她的目光一扫像江森，江森就浑身不自在，看起来额上那伤给他带来的阴影颇深。
刘莉很好心地放过江森，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这孩子真漂亮，连名字都那么漂亮——秦紫。”
今天的秦紫有些失态。小如第一次见到失态的秦紫，心里越来越确定江森对她做了什么坏事，于是又转过头白了一眼江森。
刘莉只当秦紫低着头是害羞了，便对小如说：“你长得没人家漂亮就不说了，还一点都不知道矜持！”
秦紫的脸色本就有些苍白，手一抖，筷子落下。
坐在她旁边的江森把筷子帮她拣起来，握住了她的手，对刘莉笑道：“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今天身体不好。”
四双眼睛——包括秦紫——刷刷盯着他，神色各异。
刘莉好奇地问：“是你女朋友？”
江森握紧了秦紫还在颤抖的冰凉的手，很大方地承认，“是啊。不过阿姨，我女朋友脸皮薄，您老高抬贵手别逗她了。”
刘莉笑得很贼，她其实和小如长得一点不像，但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情倒是和小如如出一辙！
“你小子真好运啊，这么好的姑娘都被你骗到了！”刘莉眯了下眼睛，江森眼角就一抽，果然是母女，连坏都坏得一个样……
看来只要他骗的不是她家小如闺女，无论是谁这大婶都乐意得紧！
吃过饭闹腾了会，刘女皇去午睡，小如关切地问秦紫要不要也去睡会。
今天的秦紫或许真的生病了。
小如的房间不算太整洁，把秦紫推去小如房里的时候，江森眼光瞥到了小如桌上被堆在一堆杂物后面的全家照片，拿出来，笑道：“小如，你跟你爸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果然女儿像爸爸的多一点。”
“有这个说法吗？”小如边吃苹果边走进来问。
“有，儿子像妈妈多点，女儿像爸爸多点。”江森顿了顿，仿佛回忆起了很好笑的事情，笑着说，“我妈总是对我说：儿子啊，你看我嫁了你爸这么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还把你生得这么水灵，你说你要不要好好孝敬我啊，不然你要拿什么去勾搭漂亮女生？”
小如哈哈大笑，江森又说：“哎，你是没瞧见她那得意的样，活像我就是她一个人生出来的！”
“你们说什么呢，别打扰人家休息。”秦然也走了过来，对秦紫说，“你睡会吧，我们在外面打牌，有事叫一声。”
秦紫点了点头，小如出门的时候把房门带上了。
秦紫望着那扇门发呆了好久，才靠着床躺了下来，目光不经意扫到书桌上的那张照片，又一顿。
两百多年前，林黛玉说过一句话：“我是为了我的心。”然后黛玉用尽了一生的眼泪换了自己的信仰她的爱情。
而她呢，为了她的心，连流眼泪的资格都没有吧。
小如这个地主被两农民连手斗得毫无还击之力，放下牌，恼怒地说：“你们不能联合起来欺负我！”
江森对她勾勾手，阴险地笑道：“是你自己要叫地主的，乖，快过来！”
小如闭紧了眼睛把脑袋凑过去，江森伸出拇指和食指，用力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痛得她立即大呼小叫起来。
江森坏笑着指指秦然，“那边还有一个。”
“轻点啊！”小如愤怒归愤怒，却是个守信的好孩子。她颤巍巍把脸伸过去，闭紧了眼睛，有东西碰到她的眉心时她反射性地向后缩了一下，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反而是一个柔软轻盈的触动。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便看见秦然靠得很近的脸，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刚才是……他的吻吗？
“喂，有第三者在场，你们注意一点！”江森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玩世不恭地笑道，“需要我回避吗？”
“好啊。”秦然面不改色接口道。
小如面红耳热地给两人分别瞪了一眼，训斥道：“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不就是亲一下么！”江森嗤笑。
“你这个坏蛋！难道……难道你刚才厨房里非礼了秦紫？！”小如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
这话一出，连低头理牌的秦然都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江森。
小如极富正义感地说：“还有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说她是你女朋友？”
江森没说话，反而秦然淡淡地开口了：“放心吧，阿森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江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移开了目光，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惊慌。
小如继续不知死活地挑衅：“真的吗？我怎么看他很靠不住。”
江森忽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岔开话题说：“完了，好像感冒了。”
“小如，你家有药吗？”秦然问。
小如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有，不过小强还用吃药吗？”
江森瞪了她一眼，“我是小强你就是老强！连我都感冒了你竟然没事？！”
“人品问题！”小如心情大好地哈哈大笑，然后站起来找药箱。
江森果然感冒了，貌似还不轻，晚上跑陈生家饭店那里吃螃蟹他也没吃多少。
“报应啊！”小如窃喜中。
江森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咬着一颗菠菜，竟然没回嘴。
小如诧异地伸手捂上他的额头：“真的病了啊？我看看有没有发烧。”
江森愣了下，推开她的手，烦躁地说：“要不是你我能掉水里么？！能生病么？！从现在开始你离我远点！”
小如的手僵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江森。
江森也似乎怔了一下，然后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离开包厢，走到外面去。
秦紫看着他的背影，对小如笑了下，“抱歉，我出去下。”
包厢里只剩下小如和秦然，她有些委屈地说：“我是关心他。”
秦然看了一眼门口，转眼便温柔地笑着摸摸小如的头，“别介意，生病的人，心情不好，阿森不是故意对你凶的。”
“是不是他们两个怎么了？最近阿森真的很奇怪！”小如停了下又补充了一句，“秦紫也好奇怪。”
“有些问题，别人帮不上忙的，总得自己解决。”秦然似是而非地说，然后剥开螃蟹的壳放到小如面前，“他们不吃，你多吃点吧。”
太阳刚刚下山，夜风有些凉。
湖边的风很大，夹在指缝中的香烟火星微弱地燃烧着，隐约闪出一些红光。
秦紫说过去轻声说：“感冒了抽烟，嗓子会很疼。”
江森转过脸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嬉笑的表情，“美人，你说这话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意思的。”
秦紫看着湖面，“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哦？”江森挑了挑眉。
湖面上吹来的风很大，秦紫问：“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吗？”
“是啊。”江森笑着搂住她的肩，转过身为她挡住风，“当然是为了你。”
秦紫轻笑，“你撒谎。”
江森一愣，秦紫接着说：“你心情不好，你吃不下饭，你跑出来抽烟，你感冒……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江森顿了顿，嗤笑出来，“嘿，美人，你不能用肯定句来表述你的猜测！”
“我在陈述一个正确的猜测。”秦紫略微低下头，刘海被风吹散，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了白皙优美的侧面轮廓，“你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又把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是女人都能感觉出来的。”
江森沉默了。
风很大，足以吹乱思绪。
“看来用陈述句没用错。”秦紫重新抬起头，笑道，“可是，你对我，猜错了。我比你想的还要……”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被阳澄湖上吹来的风带走了。
江森没有听见，连她自己都仿佛没有听见。
“好冷，冬天要来了。”秦紫转眸间笑了，“阿森，抱我一下好吗？”
小如趴在包厢窗口，用力拉扯秦然的袖子，“快站起来看！快！他们抱在一起了！”
秦然失笑，敲了下她的头，“非礼勿视！”
“这是公共场合！”小如说，“不是非礼，不是啊，所以我要继续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想要我也可以抱着你。”秦然从小如身后搂住她，目光只扫了一眼湖边互相拥抱的两个人，又垂下到小如身上，俯身在她耳边说，“等下他们回来，你就当不知道，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为什么？”
“嗯……因为你看到了，他们的感情不稳定，万一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就不太好了，对吗？”
小如点点头。
她忘了，秦然只有在想说服别人，或者说谎的时候，才会问别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