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双面(1 / 1)
裴白命了两个人跟上却被苏樱冷冷的拦住。
不用,她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芳哥,有芳哥陪着我就可以了。
苏樱迎着寒风,四处焦急的跑上山去
阿漓,阿漓,你到哪里去了呢。
天色慢慢变白起来,微蓝的苍穹苍黑似铁,迷蒙,肃穆。
芳哥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不知疲惫的在这半山寻觅了一晚,惆怅的回到自己的落樱小筑。
推开门的一刹那,她甚至还在期待自己眼前会出现奇迹。
然而没有。
空无一人的屋子,安静的没有任何异常。
桌上那晶莹如眼泪般的瓶子里装的,是自那情人冢中带出的离思。
离思仍在,他的气息仍在,阿漓,却就这样消失了。
阴沉的云笼罩在流云谷上空,寒烈的风刮过,每个人都忍不住要打个哆嗦。今日并不是个好天气。
看着苏樱满脸的失落和疲惫,芳哥劝了一句姑娘歇息一会儿吧!芳哥在门外守着。
抬起头,苏樱定定的道不,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下山,找师傅。
阿漓不见了,可就算天塌下来,这流云谷中该要发生的事情,不还是要面对要解决的吗?
有的人一辈子都活在真实的世界里,有的人,却一辈子戴着谎言,欺骗,空无的面具,他的真面目呢?
庞大的幕后集团,神秘的鸿公子和他历经几载,浅埋深挖布下的重重迷雾。
一座冰山,八分之一露出水面,八分之七深藏在水下,需要她自己去找出真相!
当下的流云谷风声鹤唳,这一切又谈何容易。
那鸿公子派遣下来,即防备,又不得不用的死丫头是谁?
风舞遇害前夕,能喝退赵桂两人,手持红狼令头,比那死丫头更得鸿公子信任的另一个人!
赵桂和唐飞已死。
在这个流云谷,神织门,在小小的穿云苑,除了他两人之外,还有多少人,都是谁潜伏在这里。
兰溪没有想到,曾经那么灵动活泼的一个女孩子,变成了如此的模样。
女孩子身上的棉布袄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衣襟上满是灰尘和草叶。
成风舞坐在地上,吃吃笑着咬着自己的衣袖。
她不是疯,她是傻,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傻子。
她是双手被棉布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起来。只因为她已经毫无痛感,常常咬伤自己。
她也不知饥寒,大雪寒冬的天气,昔日白净脸上长着红彤彤的冻疮也毫无知觉。
她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来人。
苏樱和兰溪进来这院长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一个纤细的人影耐心的蹲在她的身边,风舞,你又饿了是不是?你莫急,梦回马上给你拿吃的好不好!
是林梦回。风舞出事的这半个月来,林梦回一有时间便来照顾她,吃饭穿衣,用药,件件料理周到
对梦回为何在这里并不感到惊讶。苏樱缓缓蹲下身来,拉了风舞的小手。风舞,你起来好不好,地上好冷!
那痴痴呆呆的女孩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笑的麻木凄凉,笑的苏樱心里酸痛。
这个身体已经瘦的只剩一副骨架。
风舞却害怕的往身边的林梦回身后躲。
梦回轻轻的擦去她唇角的口水,捻去发丝上的草叶。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柔,那么轻,每一个眼神里都饱含着温润的情感。
吃药的时间到了。在梦回的安抚下,她乖乖的由着身边的婆子扶着进了里屋。
先给姑娘喝了药,昨个药服完还未配好,今日红丸多吃一颗,保心丹三颗,白丸两粒。送服的水我已经沏好,温度刚刚好。喝完了药风舞最爱吃的桂花酥只能给她吃一块。多了压了药性。
林梦回一件件,一条条有条不紊的说,那婆子依言件件来。
这婆子五十岁左右,身材和她的声音一样高壮厚实。苏樱也认识她,她也姓刑,刑二婶。
风舞你别怕,你就要醒来了,等你醒来告诉我们,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谁,对谁下得毒手!
站在风舞身边,苏樱语出惊人。
林梦回惊道你说什么,风舞当真能好起来?
她本来小心翼翼的喂着风舞吃药。每一颗,每一口都极其温柔。此刻手一抖,汤匙里的药丸子铛的一声掉在桌面上。
不错!
苏樱从怀里掏出个晶莹剔透的白色琉璃瓶子。
你们也知我消失了些日子,这就是失魂引的解药。
梦回欣喜的一把拿过拿玻璃瓶子,细细的打量,有些不敢自信,却又欣喜若狂这是真的吗!风舞,她能清醒过来!
林梦回,你当真是为风舞能醒来高兴吗?
还是,你果真是个演技出众的双面人?
纵使不能痊愈,也能心智清醒……总比这痴痴傻傻的模样好过千万!我们定要将那个心狠手辣啊凶手抓出来。
兰溪依然不爱多言,此刻忍不住问道你是说那晚行刺她的蒙着男子吗?
苏樱道根本没有人见过那歹人。这个说法,不过是一个洒扫丫头看到人影一闪,慌忙推断而已。你们可知昨夜我也险些遭到毒手。下手的那两人已经被擒,他已经交代,风舞的确是他们为扰乱我神织门的计划故意施加毒手。可他二人不过打晕了风舞,根本根本没有对她下毒。
兰溪显然吃惊不小当真如此?难倒这凶手果真另有其人?
不错,他二人交代,他二人本来也就无心伤人,只不过想弄出个风吹草动,吓吓我们,可没想到,刚刚打晕了风舞,急闯进来一个人!
兰溪道进来的是谁?他可曾说出?
她一直都在怀疑,是他们所为。虽然她讨厌他们。可毕竟在一条船上,他们被人抓住,对她兰溪而言,的确不是个好事。
苏樱缓缓摇头,道可惜这人他兄弟也不认识,只说那人是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子,面生的很,气派很大,最主要的是,这女子竟能直接联络他们幕后的主子,显然来历不小。
兰溪仿佛在脑海里搜寻记忆中的面孔,一抬起头来,发现苏樱竟笑吟吟的正盯着她看。
她脸色不变,沉着的道想不到我穿云苑竟还有如此高人隐逸。
不错,她只知道上头对她历来不满,也想到可能会另派卧底潜伏于此,可她竟不知,这另一条线,竟早早就埋下,竟还埋得如此深。
苏樱道他兄弟二人并没有下毒,可我们看到风舞的时候,她已经中了这失魂引……所以我才说,毒害风舞的凶手,另有其人。
所以现在,不止是我,兰姐姐和梦回妹妹都要小心些,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党羽在我等附近。
屋里一时悄然无声。
她们两人在这边推论,梦回却一言不发。此刻突然道风舞能好起来,我心足以。你来我往,冤冤相报,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何日能止呢。
苏樱一笑风舞马上就要醒来,不管那凶手是谁,我们定能把她抓出来。不管是不是冤冤相报,至少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那人。祭天大典就在当下,我们的穿云丝这般天下无双,相信我们神织门一定能渡过这次危机!
可没人知道,有个敏捷矫健的人影附在屋脊,看着屋内的女孩子。
兰溪狐疑。
风舞啊,到底是谁对你下的毒手呢?
还有苏樱,她莫不是对她起了疑心?风舞真的能醒来吗?还是这本就是苏樱和师傅设下的一个局?除了她兰溪,她们还想诱谁入局?
苏樱笑的也太自信现在,只待风舞醒来,一切便大白于天下!
梦回脸色略有些苍白。
熟睡无辜的风舞,单薄慎言的兰溪。亲密无间的好友苏樱。
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撕扯成了几瓣。每一瓣都鲜血淋漓。连这个狭小的屋子都叫她感到窒息。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屋内的女孩们各怀心事,哄了风舞睡下,便一起出了这院子。
兰溪走在前面,梦回随后,接着出来的是苏樱。
大家看来也都轻松随意的很。可每个人都有意无意的在表达一个意思风舞能醒来,她们都很高兴。能抓住那个凶手,她们都很高兴也期待的很。
而现在她们能做的,就是要等。等风舞空腹十二个时辰以后服下解药醒来,这一切便真相大白。
屋脊上的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这三个女孩子年龄加起来不过五十岁,可就是几十个老头子老太婆加起来也没有她们的心思深沉。
他像一只壁虎般伏在屋脊。仿佛已是这屋脊上的一根梁柱或一片青瓦,绝无一丝气息叫人察觉得出。
天际腾起迷雾。
一丝丝清冷的气息没有叫他感到寒冷,反而让他更加冷静。
今天是恒正十九年三月初八。
十三天,足足十三天。在这段时间里。他做了什么,遇到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他全不记得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自己置身那苍茫的山野樱花丛中。
他身上穿的衣服布衣素裳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件,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在这里。
可他在这之前,这十三天来他是怎样度过的呢?
远处传来焦虑的呼唤,那女孩子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可唤的不是他。
那女孩苦苦找寻的人,叫阿漓!
阿漓!阿漓……一声声揪着他的心。
心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叫他险些冲出去。
可他是秦末渊,不是阿漓。
此时的流云谷正遇上一场浩劫。而他正好赶上目睹这一切。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跟着这个叫苏樱的女孩子,可是能亲眼目睹这场变故,他当然不想错过。
入夜。
闹腾了一天的流云谷终于安静下来,静的没有一丝气息。
有的地方戒备森严,有的地方清冷如冰。
而这里,安静的仿佛没有一丝人气。
他在等,等一个来客。
那个叫苏樱的女孩子不露声色,设下这个局。不也正是在等君入瓮吗?
连向来闹腾的傻姑娘风舞也一直睡得很安静。半句哭闹都没有。
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刑二婶对这种安静也满意的很。照苏姑娘的说法,只待明天一早给这傻丫头服了解药。那么傻姑娘醒了,凶手也抓到了,而她刑二婶,也不必天天守着这疯疯癫癫的傻丫头天天熬日子。
所以她早早倒了一大盆热水烫了脚,早早爬上了床,早早睡下,明儿个早早起身……
解脱了,大伙不都解脱了吗?
这个院落本就偏僻幽静。她人又胖,气喘吁吁的刚爬到被窝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天杀的,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找人。
刑二婶没好气的喊了一声谁啊?睡下了!
门外女孩的声音温柔甜美。
打扰二婶了,是我!
一听来人的声音,纵使万般不愿,二婶还是一骨碌爬起了床。
梦回姑娘啊,老身这就起来,稍等稍等!
二婶是个玲珑人,这穿云苑里的人物排大排小,排前排后,她心里可一点也不含糊。
若论才能,这几个入门弟子个个都不错。
可夫人器重的,头一个就是那苏樱。
人人都说这丫头是个世外人儿。清凌凌的一个姑娘,也没见她发过脾气,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可就有那股叫人安定的本事。只是向来笑语盈盈,越发叫人是个摸不透。
再一个就是兰溪姑娘。心思那是头一等的伶俐,却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物。就像那水中月,雾中花一般,疏离而冷漠。
她们下人有的说了恐怕就是面前死了个人,兰姑娘眼睛都是不眨一下的。
还有呢?林梦回和李念远。
一个温婉和气。一个沉稳持重, 个个都有一手叫绝的本领。可能叫二婶敬佩的,就是这个林梦回。
风舞姑娘一夜痴呆。疯疯癫癫的叫他一个半老婆子看了都觉得瘆的慌。
可就林梦回这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床前屋后,穿衣吃饭喂药,照顾的周到细致。
门开了,斗篷下的小脸白的吓人。
二婶想,这两天苑里上上下下戒备森严。个个草木皆兵,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瞅着谁是卧底,谁是奸细。那神情真恨不得将那害群之马生吞活剥了不可。她们这些下人都大气不敢乱出,更何况是这些乖巧温然的姑娘们。
这么晚了还惦记着风舞姑娘,倒是怪可怜见的。
风舞姑娘睡得很好,姑娘就不用来探了。
梦回笑笑天天都要来看,今天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那你坐会儿,二婶给你烧茶。
不劳烦二婶了,我坐一会就回去,大冷天的,您老赶紧睡去吧!门我待会给您带上。
二婶心里又一感叹好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那我也不跟姑娘你客气,反正这儿你也熟得很!
也不再推脱,点了烛火,刑二婶出了房门,噶的一声,门关上了。
屋内的烛光幽暗,那人看着深夜来访的女孩子。
他暗暗有些敬佩那个叫苏樱的女孩子。这招计谋并不高深,却着实有效。这个女孩子,果然还是要动手了!
傻姑娘睡的很好,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连呼吸都那么均匀。
她抖着伸出了手……
风舞,我知道你这半个月来生不如死。你可知我也和你一样?不过,以后你再也不会这么痛苦了。再也不会了。樱儿说给你找到了解药。你就要醒来了,可你知道吗?你不能醒,你不能醒!
她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柄锋利的匕首。
夜依然很深,四周依然很安静。
乌红颜一夜未眠。顾嬷嬷给她披上一件外衣夫人。夜寒!
她蔚然一笑不,夜非但不寒,还热的很,嬷嬷,真相就要大白于世,我又怎能睡得着呢!
顾嬷嬷大声道揪出那人,老身第一个不饶她!
乌红颜却不再说话了。她只是笑,笑的神妙莫测。
可唯一的目击者程风舞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谁也想不到,下手之人会是她。
那个最乖巧,看起来最温柔,最关心最爱护程风舞的林梦回。
苏樱也没有想到!
她手一抬,就要狠狠的刺下去。手法凌厉。使得手法竟然还是北派的长风剑。
手舞,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风舞醒了。
那只手稳稳的抓住林梦回挥舞出的手臂,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夺下她手中的匕首。
林梦回,真没想到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