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直到进得宫中，看见江莲巧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只是脸色稍显苍白，这才放下了心来。
墨颜此刻正在早朝，按照常例，他一般下朝之后会和大臣们讨论一些决策的细节问题，听说自从暗卫将银蓝叶取回之后，朝中就掀起一股要为王爷报仇的风潮，都鼓动着要马上出兵攻打天穹，就连之前一些比较顽固的守旧派也没有再反对，所以最近墨颜都比较忙，和凌将军他们商量着出兵的问题。一时半或不会过来。
所以江莲巧放心的打发走其他宫人，只留下信得过的满月。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等宫人退下之后，季云悠担忧的问。
江莲巧笑道：“没什么，前些日子受了凉。现在好多了。”
季云悠却是有些奇怪，疑惑的说道：“没有道理啊，你的身子一向很好，很少受凉不说，就是受了凉，不喝药也就半天的事。”
江莲巧见他这么说，也觉得有些奇怪，试探的问：“会不会是落水后留下的后遗症？”
季云悠摇头：“之前你睡了一觉就发烧那次，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开了不少的药给你调理，按理说应该不会这样了。”
过后又询问：“你怎么会受凉了呢？”随即又转问满月：“你是怎么伺候你主子的？”
满月连忙认错，江莲巧摆摆手，道：“不关满月的事，是我自己。”顿了顿，又补充说道：“前天晚上，我和墨颜在屋顶坐了一晚，穿得少了，吹了风。”
季云悠一下子愣住，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江莲巧连忙说：“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的。”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极力撇清又显得很奇怪，就不再做声。
她招呼满月去新沏一壶茶来。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会沦陷进去。”待满月出去后，她才缓缓地用清冷的声音说道。
季云悠说道：“你喜欢上他了？”
江莲巧叹一口气，“还没有，”顿了顿，“但是我想，快了。”
季云悠沉吟片刻，垂着眼，说道：“你要是真喜欢他，我不说什么。只是你要清楚，他不是你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他还有整个后宫。”
江莲巧苦笑：“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保有最后的理智，就算他给我保证，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季云悠惊讶的问：“什么保证？”
于是江莲巧将他们那晚的谈话给他说了遍。
听完之后季云悠更加沉默，“想不到他这么喜欢你。”
“你也这么觉得？”江莲巧还是苦笑，除了苦笑，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可是再多的宠爱，随着我的年老色衰，总会淡去。他身边环绕着数不尽的美女，就算他真心待我，能够做到他曾经所说，可是当我的存在危及到他的利益之时，谁又能保证他就一定会选我？”
季云悠虽然不想她留在宫中，但是听过她所说的墨颜的那番话之后，忍不住为她考虑：“也许没有你所想得那么糟糕吧？我总觉得他对你的感情不一般。”
江莲巧嗤笑：“他所怀念的不过是他曾经美好的年少时光罢了。等过了十年，二十年，他不再像现在这样怀念过往的时候，我怎么办？再说了，我不会接受我的丈夫同时还是别的女人的男人，就算他做到不再纳妃，我相信，到时候朝中大臣一定会群起而柬之，要求废掉我这个皇后吧？”江莲巧叹口气：“那么我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一天，我还得努力网罗朝中势力，形成我的党羽，而我要是真这么做，那么势必会和墨颜闹得很不愉快，甚至是决裂，也就是说，不管我走哪条路，最终都会被废掉。除非我忍气吞声，甘愿为他选小妾。”
江莲巧一摊手：“你说，以我的脾气，我会这么委屈自己吗？”
季云悠不禁佩服她一个女子，能想如此深远。这么一想，依照她的性子，还真是只有出宫这一条路。有些释然的感叹：“普天之下，面对帝王这么深情告白，还不为所动的女子，也怕只有你凌若莲一人而已了。你还真是冷血啊。”
江莲巧微笑：“不，只不过是我不爱他，才会想一些世俗之事而已。”
季云悠好奇的问道：“那么，你是说，如果你遇到了你真爱的人，会不计较这些，也要和他在一起？”
江莲巧眨眨眼：“也许吧。”
季云悠听了，若有所思，然后又岔开话题：“你今天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莲巧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是想让自己定定心。”她看了眼不解的季云悠，继续不好意思：“这些日子我一直很矛盾，本来坚持的东西也变得有些模糊了。还好，看见你了，我还真的就坚定了不少。”
季云悠笑道：“原来。我还是某人的定心丸啊，哈哈。”
随后在季云悠的执意之下，还是开了几帖药。虽然江莲巧一再说明自己不过是小小受凉，但是季云悠坚持，也实在没有办法。诊脉的时候向他问起墨楚的伤势，原来墨楚早在五日之前就已经服下银蓝叶，毒已经解了。身上的箭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目前因为毒素入侵的关系，身体还比较虚弱，不宜劳动，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几日。
“也就是说，他也许不会作为带兵出征的大将之一了？”江莲巧好奇的问道。
季云悠点点头：“王爷一直没有打算带兵出征，要说皇上，也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吧。”
随即江莲巧想到了凌展风，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不过听说墨楚也是一名难得的大将之才，墨颜如果真的想一举拿下天穹，怎么会不派墨楚呢？
江莲巧觉得这不是自己关心的事，于是也放下不提。想到墨楚前段日子提出要和自己合作的事，就对季云悠提了一下。
季云悠有些诧异，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又对她露出宽慰的笑容：“或许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你放心，我会和他说，不会影响到你的。”
江莲巧感激的点点头，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季云悠总是最为自己考虑的那一个。
唤了满月和袭月拿着季云悠的单子去太医院，见季云悠逗留了不少时辰了，怕引人怀疑，就让他离开了。
看着那抹雪白的背影离开，江莲巧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季云悠回到王爷府，径直朝墨楚的寝房走去。
他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道：“是我。”随即推门进去。
墨楚坐在案几前，不停的写着什么，听见他进来，并不抬头，只是示意他坐下。
直到他写完一张纸，才搁下手中的笔，一边闭目养神的季云悠也缓缓睁开眼睛。
“听刘伯说你去宫里了？”墨楚微笑着，饶有兴味。
“她前几日受了凉。”
墨楚收起笑容，认真说道：“女人，可不要太过认真了。”
季云悠苦笑：“以前你也是这么劝我。”
墨楚眼神一敛，想到之前的事，不再说话。
季云悠沉声说道：“你想让她为你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告诉你的？”墨楚挑眉，“不是不打算告诉你，只是她没答应，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不应该把她也扯进来。”季云悠有些生气的说道。
墨楚淡淡一笑：“可是从你认识她，从你接近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你扯进来了。”
季云悠紧抿着嘴唇，双眼放空，紧握的拳也不由自主的松开。
墨楚继续说道：“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认识了你，她现在就只是后宫中的一个女子而已。哪会像现在，成天想着要怎么逃出宫。”
季云悠张张嘴，却无法告诉他江莲巧的真实身份。
“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凌若莲了。”
“以前的凌若莲单纯，活泼，看见我会害怕得不敢说话。”墨楚微微勾起嘴角，“现在的那个女人，看似天真，其实心思很深沉，看见我也不是像以前那样躲在人后，而是一种——排斥。”
季云悠叹口气：“随便她变成怎样，都不会影响我。”
“你还是喜欢她？”
“不，是我有愧于她。”
“就只是因为愧疚？”墨楚着重在只是二字上。
季云悠看着他，敛了一下眼：“就只是因为愧疚。”
随即转身朝门口走去，到出门时，又停了下来，微微转头：“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
墨楚脸若寒霜，微微眯起双眼。
“好。”
门口的身影跨门而出。
门外是亮白的天日，干净得没有一丝浮云。
树梢微动，有风轻饶。
如果我们有能力站立于天顶，俯视这万物的一切，就会发现，伏流于中间的气息，随着朝夕难测的风向，暗暗流动。
而瞬息莫辩的不仅是空中的气流，明日的晴雨。
还有摸不透的人心，猜不到的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