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森林猎场(1 / 1)
因太子之位一直悬空,皇族内部忧患动荡。皇上为平息皇子们勾心斗角,争权谋位的朝延内战,几日后,册封了先太子之子朱允炆为皇太孙。
册封太孙之日,皇宫一片喜庆。又加岁未已近,皇宫也学起民间张灯结彩,吹吹打打无不热闹。
除夕宴会连同太孙的册封盛宴举办在皇宫的宫后苑。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皇子皇孙们一一到场。自先太子逝世后,皇宫很久没有如此大的盛宴。
皇上心情高兴,便大设了宫人一日。除在宴席中伺候的宫人之外,其他宫人都可放假一天,在自己屋中守岁。
子瑜到底是年幼爱热闹些,这下早就按捺不住。一直吵着要去宫后苑看看。
“琅姐姐,我们就偷偷看一眼,保证不会让人发现的。那宫后苑树荫众多,随便找处偷偷瞧瞧那宴延便好,肯定不会让人发现的。”
“子瑜你别闹了好不好?安静点,过了年又大一岁了,瞎胡闹什么?那种地方岂是你我能去的地方吗?”我严厉的模样,吓得子瑜不敢说话,委屈地嘟着小嘴站在一旁。心有不忍,又心想那皇宫的宴会是怎样的奢华风靡呢?便向她诡秘地眨眨眼。
待夜再深些,我与子瑜悄声出屋,来到酒宴的太湖池边,偷偷躲在一树荫下。
明光照耀整个宫后苑,太湖池波光粼粼,皇上一身明黄高高在上,其下坐拥着众多莺莺燕燕的女子。一年轻俊朗的男子坐在皇上其下,这可能便是太孙了吧!再看下去,这些大概都是亲王吧!
那个人,那个人是…?梅林下的那个人?我有些发怔,遥遥地望着他,他今日已换一身锦衣,在明媚的光耀下,涂上一层浅金的华贵之气。但站在那些皇孙贵族之中总有些格格不入,那些亲王贵族总显得过于书生气,而他身上多有一种将士风范。
他嘴角始终上扬着,恭敬地向皇上、向太子、向诸位妃子、大臣一一敬酒,太远了,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大概也是些冠冕堂皇的措词吧!
时值入晚,嫔妃们已几次更衣。席下官员也都各显疲惫之色,皇上今天似乎特别高兴,仍意犹未尽。
我心里想现下皇子们的心情可能都无比复杂吧,原先太子是长子,而我朝又遵循长子继承制,长兄继承皇位大家也就都没什么可异议的。现在长子已逝,皇上却出其不意地将太子之位传于皇太孙。历来哪朝都没有此例呀!
他似已有几分醉意,向皇上告退而去。
我捋了捋子瑜,小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子瑜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怎么也拉不动。我怕动静太大,反惊动了其他人,关照几句,便先离开了。
现下苑林没什么人,但我也不敢往明园走,便抄着小路而行。
这条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青树,景色自不能与宫后苑比,倒也幽静清雅。
走至深处,见一个背影孤身伫立在那里,风吹舞起他的袍衣,嗖嗖直响,他负手而立,遥遥若高山之独立。我裹紧身上的棉衣,欲悄声离开。
他好像惊觉到,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许是酒精的关系,泛着红晕,眼睛里似流动着微愤的怒光和失意的挫伤。他不过与我一拳的距离,浓烈潮热的酒气充斥鼻端,我急急退后几步。
忙向他施礼道:“大人,奴婢先告退了。”说罢如逃难般速速离开。
手腕被他有力地攫住,方才的怒光仿佛从他眼里流失,充满玩弄意味:“你急什么?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
我看了看他的脸,现在虽有些温和下来,但他那道寒深的剑眉,那双幽冷的黑眸,怎么也让人放松不下来。
他看我还是胆怯,促笑道:“我今日刚好没人陪,看你还不错,要不你陪我?”目光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地在我身上游离。
我气极,双目怒瞪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恐惧。
他突然笑起来,我惊讶发现他笑起来唇角竟漾着深深浅浅的漩窝,这完全背离于他冷傲、英气凛凛的外表,让人不由然地轻松与亲切起来。
微愣之际,他突地拉住我的手,边跑边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力劲大得我几乎没有半分可以挣脱的能力。
他拉我跑过这条羊肠小径,又经弯弯曲曲的永巷,永巷本就人烟稀少,今夜又是守岁之夜,当差的宫人都在宴会上当差,不当差的宫人也早早在各自屋中守岁。我就这样被他拉着跑过高高低低的宫墙,穿过大大小小的皇家园林,能感觉到他掌心处凛冽的厚茧还有潮腻的汗液,一路跑着,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似乎不会累,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会是谁呢?眼前的这个人会是谁呢?掌心处那硬厚的茧结,想必是剑茧吧!这凛冽的身姿也应该是一个武将所有吧!可是他的忧郁沉伤又不似一个武将的浮躁张扬。
越跑越静,越跑越暗。密密叠叠的山峦,高高低低的灌木。黑压压静悄悄地。
“这是哪里?”我捂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已然气喘不定,心里十分惊讶皇宫处怎还会有如此阴森的森林之处。
他停下来放开我,却是气不喘,心不跳,语气中一惯的淡漠:“这里是离皇宫最近的森林猎场。”
我知道这皇家猎场是皇上为了训练皇子们的战场,我朝皇上赤手打天下,虽然皇上得天下之后方知得天下难,治天下更难。天下不能只赁马鞍上的战场拼打出来,而是需要更睿智的头脑,对儿孙们的教育也过偏于儒家教学。但又怕顾此失彼,文固然重要,武也不能忽略了去,所以便按时会带皇子们来这里狩猎,而这里也是皇子们的战场。
“猎场?那会有野兽跑出来吗?”,再看四周已极度惶恐与不安。
他眼神悠然一冷,眯起一道悠长的弧线,英气逼人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看得我直发晕发冷:“你怕了?”
我稍稍退后一步,小心道:“奴婢不怕。大人一个堂堂武士,那些兽类见了大人自是不敢来的。”
他饶有兴趣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武将?”
我见他高兴倒也大胆迎上道:“奴婢见大人威风冽冽、意气风发、颇有大将之风,而且大人的右手掌处有厚茧,想必是长年持剑所有。但大人威风中不失儒雅,应该是文武双全之将!”
他的笑容戛然消失,随即是阴沉沉的脸色,冷冷地自嘲道:“威风冽冽?意气风发?”
是呀,他从小跟随将士出征,在沙场纵横驰骋,勒马敌前,一声令下,万军齐发。当那些皇子在舒适的皇宫中学习孔孟之道、圣人之言的时候,他正在凄风冷月的大漠里徘徊,在满布尸首的战场上前行。原来也不过尔尔,竟及不上一个毫无经验、年幼无知的只搬弄诗书的无知少年?他曾经有过无限的期待,相信只要公开竞争,自己是很有优势的,那个小毛孩子懂得什么,论处理政事出兵打仗,谁能比得上他!宁王打仗虽也是很厉害,不过他只是一介武夫,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也想继承皇位,本就无稽之谈。只有他燕王才是文武方全,德才兼备的继承人。却及不上一个手无缚肌之力的朱允炆。
我见他脸色越来越沉,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奴婢口无遮拦,望大人恕罪。”
他轻眯起双眼伸手托起我的下鄂,我的眼睛目对着他的眼睛。黑暗中,只见那双瞳仁幽暗的发亮,望进去几乎深不可测:“你倒是很能看透人?”
我奋力挣扎,却被勒得得更紧了。他似好笑道:“你不是说我是将军吗?你觉得以你的力量,能斗得过一个武将?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
确实我的力量实在太薄弱,怒声道:“那你放开我。”
他的目光又开始在我身上游离,仿佛一个绔纨子弟玩世不恭的挑衅:“若我不放呢?你要搞清楚状况,你现在和我在这了无人烟的猎场。当然是我想怎样就怎样了?”
心中愤恨,我怎么莫名其妙地遇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变脸比变天还快,不过怎么看都是一个危险人物。我应该想办法逃离这里再说,可是怎么逃呢?
不管是什么?被逮到了,我岂不是要被活活杖毙,尸体化入骨灰填入那口枯井。不行,一闭眼,一用力,牙齿狠咬下去,他吃痛惊呼一声,将我颓然放开,摸着方才被咬痛的部位,那双发冷的眼睛此时好笑又好气地瞪着我,四目相对下,仿若二头斗败的狮子无声地对峙着…
我转过身向原路跑去,不知跑了多久,这里真的好黑呀,云雾弥漫遮天盖地阴森晦暗,绵绵细雨不断,真欲更让人阴森得冷嗖嗖,怎么那么多叉路,到底哪条是回去的路呢?
“别太相信自己的能力,若没有我带领你,你是绝对出不去的。”他从身后加步追上我,英气的脸又逼近我,恐吓道:“你若乱跑,闯进了禁区…”他略顿了顿,声音阴森得可怕“那可是野兽聚集的地方……我想你做猛兽的晚餐,还不如从了我”
他没再说下去,眼里尽含着嘲笑之意。看看四周浓密的森林,听着诡异的风声,似还有狼吼声,心里已惊恐至极,但还是倔强地想要往前走。
他突然从身后拉住我的手腕,逼近我戏谑地看着我道:“你还真想当那些饿兽的晚餐呀,原来我还不如那些猛兽呢?我就那么面目可憎?”他说这话时眼里尽含着笑意:“如果想走出猎场就跟来,不然你如果真要选择在这里喂馋狼,我也不拦着你。”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
我看看周边的阴森可怖,脚步便不争气地急步跟上,他的脚步那么大,我几乎用跑的才能跟得上。我知道他是故意的,狠踩他投下的影子,心里一阵快意。他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我迎头撞上他坚实的胸膛,额头撞得有些生疼,他似有一种复仇的快意,又转身大步跨去。我一步也不敢落下,要知道这可是猎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