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慕筝（1 / 1）
尹汐在屋内翻阅着厚厚的卷宗，眉间却紧蹙。她知道这二十多年来天一教在慢慢恢复元气，却不曾想到暗中的势力已经大到如此地步。
江北江南，沿海四境，竟都设下分坛，如同夜中的猫头鹰，在黑夜里窥探敌人的动向。而西域原有的根基也得以保存下来，只是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大的动向，不为外人所察觉。
这等心思，这等手段，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只等到时机成熟，恐怕又是就是赤色漫天，血流成河。
自己的出现，岂不加快了这时机成熟的日子，棋局在慢慢布好，是静观其变，还是有所作为，赵伯伯和韩叔叔的死，在这其中又成了怎样关键的作用，她眼睛看着卷宗，神思已然飘远。
“如何？”离曜见她一直默然不语，问道。
她合上卷宗，按了按额头，“确实如你所言，没想到教中势力已恢复到如此地步。”
“两位长老花了十五年时间休养生息，培养新的子弟，用十年时间向中原武林慢慢展开报复，虽说规模不大，但当年参与那一战的小门小派在他们的努力下覆灭了！”
尹汐道：“如今的天一教，凭长老之力完全可带领教众侵入中原武林，让他们措手不及，其实有没有我当教主都无关紧要。”
离曜俊拔的脸上却泛起冷笑：“那倒不一定，教中毕竟还有边冉、石烈等老人，深受老教主大恩，天昊长老离世后，天卿势力增大，却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只有你当教主才能让两方有所牵制，使人心归一。”
“边冉，石烈！”尹汐喃喃念道，“这两位前辈，我到应该单独见见。”
“我已经替教主安排好，今晚在开封的酒楼定下雅间！”
“是吗？护法的思虑果然周到。”尹汐眼中闪过雪亮的锋芒，逼视着眼前的男子，“离曜，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何如此帮我？”
离曜似乎料到她会这么一问，淡淡一笑：“离曜是天一教护法，仅此而已！天昊长老临死前要我立誓要好好辅佐你，我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也非不守信诺之人。”
提及天昊的死，他的脸上也浮现起伤感之色。
尹汐只是冷笑：“那时我已杳无音讯四年，天昊长老怎会如此笃定我定在人世。”
“我也问过他，他说，尹教主的女儿，不可能如此轻易死去，他断定你活着。这样的理由，竟能让他支撑如此之久，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又是因为父亲，她的父亲究竟有何等魅力，令人折服至此，在死去多年后依然有人为他的宏图费尽心血。那个从未谋面的英雄男子，竟是如同传奇一般活在那么多人心中，她闭上眼遥遥臆想，却依然只是个模糊的影子，看不真切。
“宵炼剑之事，也需趁早解决。”离曜提醒她。
尹汐抽出宵炼，抚摸着断痕，似乎有铮铮寒气逼入指尖。宵炼不似胭脂泪的清绝潋滟，每一寸都蕴满了强烈的杀气，似乎昭示了它在每一任教主手中震天易日的光彩。
“此等绝世神兵，若要恢复当年神采，非一等一的铸剑师不可。”只是，该找谁呢？脑子蓦然闪过许彦翎的身影，她看过他的剑，这样的铸剑术，假以时日，又会是一代铸剑高手吧！然而只是一瞬，便否决了这个想法，那个眼神清澈的孩子，怎可把他卷入这黑暗之中。
她眉尖微蹙，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当初拿出宵炼糊弄过去，就是算准天卿不会提出当众查看这被视作教中圣物的宝剑。
可宵炼终有出鞘之日，总不能等到那一日才临时想法子。
离曜却是一笑，似乎早已成竹在胸：“这世上的铸剑高手，不是只有御冷城才有的。”
离曜见她目光疑惑，也不多说，拉开门道：“如果少主不介意的话，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丹阳街虽不是开封城内最繁华的街道，小商小贩也是在街道两侧吆喝声不停，花粉，扇面，首饰，小吃，字画，看得人眼花缭乱。尹汐和离曜走在路上，融于人群之中，似乎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在路上随意的走着，没有追杀，没有禁锢，只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如同世间一个普通的女子。
“曜哥哥！”忽听不愿处有人呼叫，两人抬眼望去，只见霁月手里拿着一块芙蓉糕，对他们招手，拉着身旁的素衣女子向两人跑过来。
四人找了一家还算清静的茶铺落座，小二沏上四杯茶，忙不迭的又去招呼别的客人。那女子虽已不是绮年玉貌，眼角有细微的痕迹，但眼波流转之间别是一番风韵，看得出年轻时的明艳。
她开口道：“离曜，这位就是少主吧！”
离曜点头，向尹汐介绍到：“这位是慕筝护法，上次的行动，多亏有她提供的情报。”
“有劳护法了。”尹汐微微颔首。
慕筝抚了抚鬓角的发丝：“少主严重了，这是妾身应尽之责！”
薛慕筝，那个在传闻中早已被赶出御冷城，杳无音讯多时的女子，竟早早投奔了天一教。她刚听离曜说起薛慕筝时，不是没有愕然的。
当年被师门抛弃的人，却成了如今插入要害的利刃。若是薛衡泉下有知，也该后悔当初的心狠吧！
难道离曜说得铸剑师是她？只是她端茶依然用的是左手，恐怕是再也无法铸剑了。尹汐知道铸剑对一个铸剑师是怎样重愈生命的荣耀，而慕筝却被父亲亲手毁去骄傲，这份恨，恐怕也是她当初投入天一教的原因。
但尹汐在她眼中看不到恨，只有一种空寂，那是对世事都淡然无谓的空寂，想起前段时日听闻薛衡的死讯，慕筝是因父亲的死放下了昨日的恨，还是多年后终于释怀了。
慕筝似乎感应到她关怀的眼神，投以淡淡的笑。
霁月早已蹭到离曜身边，把买的新奇玩意一一向他展示，离曜温和的笑笑。但凡她有什么疑问，就耐心地给她解释，见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眼中的温柔如一汪柔软的清泉。
离曜把霁月抱上膝盖坐好，对慕筝道，“慕筝护法，曾听你说过这世上除了御冷城的铸剑师，还有一位叫铸剑高人隐于世外，不知现在你可有他消息？”
慕筝的神思似乎飞到很远的地方：“你们想找他铸剑吗？”
尹汐点头道：“不错！”
慕筝掀开盖碗，白色的雾气缓缓上升，氤氲了她潋滟的眸光。
“开封城南面有个赤仓镇，他在那里开了个铁匠铺，我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三年前了。所知仅限于此，还望对少主有帮助。”
“多谢护法了！”她似乎看见慕筝眼里清浅的叹息。
那一刻，眼神空寂的女子终于有了一丝情感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