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枯草如何梳（1 / 1）
翌日，在昆吾略带失落的目光中，太阿和苍狼踏上了又一次茫然的旅途，轩辕最受不了这离别之景，一直躲在门后偷偷抹泪，暗自地为小狼祈祷着，祈祷太阿那厮别太欺负他家小兄弟了。
不过真要不欺负了，那还真不是太阿了。这不，才出了昆吾视线，太阿就把肩上那一包行李扔到苍狼头上了，径自往前走去。苍狼微微白了脸，嘴唇蠕动了两下，抱怨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看着前方那个孤独却透着倔强的小小背影，默默将落在地上的行李背上，缓步跟着。
“你耐心还真是好啊！难怪大家都宠着你！”等不到苍狼发火，太阿也早是预料到的，回身冷冷望着他，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没想过要做被宠的那个，如果可以，我宁愿……”苍狼对上那双赤瞳，缓缓垂了眼睑，自从那次被撞见他和如云在水晶柱中拥吻的一幕，太阿就再没给过他好脸色，他很清楚自己是被讨厌了，但是，他并不讨厌太阿，相反的，心底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多少是崇敬的，因为他的牺牲，因为他的执着，也因为他是她心底最重要的人。
“我不想听你废话，如果你想留下，那就好好的提高自身，少给我一天到晚想些风月之事，别忘记了你的剑心奥义是至纯，心中太多杂念只会让你步了我的后尘，我不希望她回来后，身边又多了一个疯子！”转身继续前行，太阿这次选择了北方。
苍狼愣住了，虽然太阿语气很冷淡，却依旧是让他心里小小震撼了一把，原来他顾虑的是这些，果然心胸很宽广啊！正感慨着，太阿那若隐若现的嘀咕传来：
“不过，你这张脸还真是让我倒胃口啊！总是忍不住想划你两刀！”
本还想跟上去的苍狼背脊一凉，终究决定，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无奈地叹息一声，慢慢地跟了上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苍狼小心翼翼地问着。
太阿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侧的悬崖，又将目光落在对面茂密的黑树林海中，坚定答道：“玄国！”
玄国者，白国之北，以玄武为尊，崇玄色，帝玄清，行守国之策，故战事极少，为四国最平和之地，但因气候寒冷，资源匮乏，国力亦为最弱。
断情崖北面，就是玄国最广阔的黑树林海，边城琦兰洲的边境。
那黑压压的林海下是蜿蜒曲折的山路，人烟稀少，猛兽众多，如果太阿的目光可以穿透那层层树叶，也许，他就能看见，那个日夜思念的人，只是，距离，有时候就这么隔断了相逢，哪怕只是一条鸿沟，也能断了最深的期盼。
黑树林里，龙渊背着昏厥多时的绯如云，焦急地在林间穿梭，绯一乖乖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担忧地看着母亲红的不正常的容颜。
“龙爹，娘娘为什么还在睡呢？”小一伸手摸摸娘亲的脸，很烫，可昨晚明明很冷的，娘一直喊冷。
龙渊一时无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朝着能感觉到人气的方向飞奔而去，心底满是自责。
如果自己坚定一点，不那么快就出洞的话，或许绯如云就不会受寒，旧疾亦不会复发，如今寻药不得，天气又骤然降冷，若不能及时找到大夫，绯如云不死也烧坏脑子了。
“龙爹，你别哭，一一不问了，一一乖乖等娘娘醒过来。”猛然看到龙渊眼中那急出的眼泪，绯一不敢再聒噪下去，只是乖巧地用自己的小手去贴着娘亲火热的额头，他觉得这样娘亲会好受些，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太冷了，娘亲的脸可以帮他暖手。
越往北，天越寒，不多时地面上就出现了积雪，一开始只是小片的，到最后整个大地都是雪白的一片，刺痛着小一的眼睛，让他不得不钻进龙渊的怀里去。
“现在不要看，会灼瞎的，再坚持一会儿，我已经能看见路了。”龙渊的眼睛也有些难受，他闭目适应了一下，继续朝着北方前行，山脚下有一条路，似乎还能隐约看见车辙印子，想必离人烟之地不远了。
黑树林倒退着，琦兰洲渐渐露出黑色的城门，依稀可以看见城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龙渊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回首对绯如云说道：“我们出来了，再忍一忍，我们还要一起找太阿他们呢。”
“唔……”似乎在回应着龙渊的呢喃，绯如云轻哼一声。
龙渊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蹭了蹭她发烫的脸颊，继续赶路，脚步却在临近城门的时候停下了，一对剑眉渐渐拧结。
“去，去，去，城主有令，城外人士皆不能踏入琦兰洲半步，如今瘟疫横流，出了篓子谁来负责！都给大爷我滚！”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粗声喝道，将前来推搡的一位老人一脚踹开。
“军爷，求求你了，我老骨头一把，死不足惜，可我外孙才五岁啊，他绝对没有被传染的，您开开恩，让他进去吧！”老人声泪俱下，颤颤巍巍地护着惊魂未定的外孙，哭喊着。
“就是啊，军爷，我们都没有被传染的，让我们进去吧！”
“军爷，我可以给你钱，多少都行，你放我进去就行了！我爹是城里的财主啊！”
……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人流纷纷涌向城门口，那军爷顿时着急了，匆匆退到守卫身后，下令道：“不管是谁，就算是只苍蝇都别给我放进去，抗令者死！”
守城士兵们得到命令，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起刀将那些绝望的人们吓退了，遇到一些顽固的，只好用刀背击晕了，眉目间多少还是有些不忍的。
龙渊微微退后，隐到人群不起眼的地方，盘算着该怎么混进城去，正思忖着，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一个男人将那老者的外孙抛出了人群，惊呼道：“他，他发热了，肯定被感染了！”话音刚落，小孩四周的人立刻退出数米，脸色各个都是煞白无比，只有孩子的爷爷匍匐着爬向被吓呆的外孙身边去。
老人心急不已，然而空气中一声箭鸣，几乎击碎了他所有的感觉，看着被万箭穿心的外孙，老人一双眼瞪的目眦尽裂，颤抖着吐血而亡，周围的人更是惊叫着退散开来，再不敢接近城门。龙渊早在弓箭手射箭之时就捂住了小一的眼，悄声飞上一颗黑树上，看了一眼地上丧命的爷孙俩，他断然放弃了从城门混进琦兰洲的打算，现在不比昔日，他不能置绯如云和小一于危险之中，一点差错都不可以有。
看了一眼那并不算高的城墙，龙渊无声地穿梭在城外的林间，不时停下侧耳细听着城墙内的动静，小一虽然没有看见那血腥的场面，却也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紧紧揪住了龙渊的衣襟，不再想着东张西望了。落到一处破旧的城墙处，龙渊又仔细聆听了一会儿，许久未听到异常，这才一个纵身潜了进去，他身手够快，那些塔楼上的哨兵并未发现他们。
他落进一处破败的院子，想必是城内的死角，正欲转身，脑后一痛，就倒了下去，手里的绯如云和小一早到了另一个人手里。那人穿一身淡紫长衫，戴着白纱斗笠，看不清表情，小一只能在娘亲怀里好奇又惊恐地盯着那白纱里透出来的白发，小手忍不住想去摸摸看，才伸到一半就仿佛被什么灼到一样，又颤巍巍躲进了绯如云怀里，眼睛有点红了，像极了被欺负的幼犬。
“你欺负龙爹，你是坏人……”小一眼里有点怨恨，只露出半张脸朝着那人小声嘀咕着。
“你爹？”紫衫人似乎是笑了，将绯如云又抱紧了几分，勒得小一有点难受。
“那他就更该死了！”
冷冷一句话飘来，小一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看着突然冒出来几个黑衣人抬走了龙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摇晃着昏睡中的绯如云，哭喊道：“娘娘，娘娘，呜呜呜呜，你醒醒……龙爹……要死了……”
小家伙哭的很伤心，紫衫人犹豫了一下，又对身后的黑衣人说道：“先留着，不死就行，其他随意！”
扭头的瞬间，面纱轻轻扬起，小一睁着一双泪眼瞧见了那人的模样，一时怔住了。那人淡淡回首，苍白的面容上是一对紫光流溢的眸子，小一觉得他很美，比龙爹爹美，却像那洞里池塘中的月亮倒影，一碰就会碎。
“你是好人吗？”小一鼓起勇气，他不太敢看那人的眼睛，总觉得心里难受，难受得他想哭。
“不是，从来都不是！”将绯如云抱好，紫衫人拐了几个弯，进了门外一座轿子，绝色的面容又隐匿于白纱之中，可小一知道，他一直都在看着娘亲。
“那你一定不是很坏的人！”小一渐渐有些大胆了，偷偷摸了他的白发一下，咧嘴笑了，“娘娘说，坏人是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那人本想拂开小一偷袭的小手，听了这话却又打住了，他静静坐着，抱着绯如云，手指从她的发间滑过，微微叹息。
“这头发跟草似的……还怎么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