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1 / 1)
后来郭红才知道,公司能聘用她,不是因为她有会计证,而是还有别的原因。
但那天晚上郭红没有告诉安宁这些,只是说她凭着自己的能力终于找到了工作。其他原因,安宁是后来才知道的。当然,也是郭红告诉她的。
郭红接下来说起了邓刚的父母,说她和邓刚第一次闹矛盾,是因为邓刚的父母。6那年春节邓刚回来休假,把他父母从乡下接到了成都。邓刚是个孝子,这个郭红知道。郭红倒不是嫌弃公公婆婆是农村人,要是嫌弃,当初就不会嫁给邓刚。主要是生活习惯不同,住在一起别扭。
婆婆跟邓刚一样勤快,总想帮郭红干点活,但总给郭红帮倒忙。比如,郭红做饭时婆婆帮着洗菜,郭红爱干净,菜至少要洗两三遍,最后还要用水龙头冲冲。可婆婆只洗一遍,等郭红发现,婆婆已经把菜切好了,让你想重洗都来不及了。郭红就委婉地劝婆婆:
“妈,您别那么节约,水值不了几个钱。”婆婆却很认真:“再小的钱也是钱。老家的水要用牛车从十几里外去拉,一盆水要洗一家人的脸呢。”郭红小声嘀咕:“这又不是老家……”婆婆说:“那也不能糟蹋,让水白花花地流,我心疼。”郭红说:“那也得把菜洗净呀。”婆婆不说话了。郭红后悔把话一下子挑明了,担心婆婆接受不了,生气。没想到婆婆说:“习惯了,以后我多洗两遍就是了。”可过后,婆婆还是老样子。没办法,郭红只好尽量不让她帮忙干活。婆婆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干的时候急得慌,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转圈儿,要不就站在阳台上朝楼下看。楼下是基地小灶,上级来人检查工作,领导就陪着在小灶吃饭。领导们吃完饭往外走,习惯边走边剔牙。婆婆看见了,很是羡慕,转身对邓刚说:
“你给妈好好干!妈不指望你当多大的官,啥时候你也能像人家那样吃完饭用棍棍捅捅牙,妈就知足了。”说得邓刚和郭红都笑了。
一天,指导员来看望邓刚父母。指导员是个老同志,上尉,邓刚一向很尊重他;指导员也很支持邓刚的工作,两人一直配合很默契。指导员走后,婆婆问邓刚:
“指导员是个啥子官?”邓刚说:“跟我一样的官,比芝麻还小的官。”婆婆又问:“他官大,还是你官大?”邓刚说:“一样大。就像你和我爸,你们是家里的家长,我们是中队的家长,你说谁大?”老人似乎明白了,没有再问什么。
可是第二天,邓刚起来穿衣服时,发现肩章上多了一颗星,中尉变成了上尉,心里很纳闷,一问才知道是婆婆夜里悄悄加上去的。邓刚哭笑不得,婆婆倒很有道理:
“你们官一样大,凭啥他是三颗星,你是两颗星?”邓刚解释了半天,才解释清楚。
公公话不多,比婆婆省事。但早上起得特别早,礼拜天也不例外,郭红想睡个懒觉都不可能。起得早不说,还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尽管能听到他用手捂着嘴,但还是把郭红给吵醒了。吵醒了不说,又在厨房叮叮当当煮茶喝,好端端的不锈钢小锅,让他一煮,弄得黑不溜秋的,茶锈斑斑,再好的茶叶那么一煮都变成了黑水。可他就是喜欢喝那样的酽茶。抽烟的习惯也让人受不了。邓刚买的纸烟不抽,非要抽他自己带来的旱烟,搞得整个屋子乌烟瘴气的,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烟草味儿。家里有烟灰缸不用,非要拿旱烟袋在地上甚至茶几腿上“”地磕,把一个新茶几腿磕出了好几个疤。更让人不理解的是,吃饭有凳子不坐,偏要脱了鞋蹲在上面吃。郭红背后给邓刚发牢骚,邓刚劝她: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老人几十年的习惯一时也改不了,再说,他们能来几回?你就将就着点吧。”郭红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有些事公公又很讲究,讲究得郭红都有些过意不去了。比如上厕所,公公从来不用家里的坐便器,要方便了就跑到外面上公厕。理由是,坐在那玩意上解不出来。刚来那天早上,公公一大早就出去了,郭红做好早餐左等右等不见回来。邓刚怕他爸跑丢了,到处去找,最后在街道上的一个厕所门口找到了。老人满脸不高兴,对邓刚说:
“城里不好,上厕所还收钱。要是在老家,我还舍不得拉在别人地里呢。”邓刚知道他爸心疼钱,就哄他说:“人家看你面生才收你的钱,我去给他们说说,以后就不收了。”老人不信。邓刚认真地说:
“你是我爸,我能骗你?你先走,我去给那人说。”邓刚看着他爸转身走了,才走到管厕所的老头跟前,掏出10块钱交给老头,指了指他爸的后背悄声说:“我爸再来上厕所你别收他钱,就说军属免费。这些钱你先拿着,不够我以后再给你补。”老头没明白邓刚的意思。
邓刚说:“老爷子心疼钱。”老头“噢”了一声,明白了,竖起大拇指说:
“孝子!”邓刚后来告诉郭红,他爸坚持到外面上厕所不仅仅是习惯问题,主要是封建思想在作怪,不愿意跟女人尤其是儿媳妇用一个坐便器。
这些都不说了。最让郭红生气的是,那个假期邓刚基本上都在陪他父母到处玩,都江堰、青城山、乐山大佛、峨眉山,连江油的窦团山都去了。郭红不是心疼钱,是心疼时间。他们一年就团聚一次,好好一个假期让他父母给搅和了。郭红盼星星盼月亮地把邓刚盼回来,邓刚却整天不沾家,心里能高兴吗?心里不舒服,就找茬给邓刚发脾气。任郭红怎么发火,邓刚就是不生气。
邓刚说:“能不能小点声?”郭红心里明白,邓刚不跟她吵,不是因为她事事都有理,主要是怕他父母听见了生气。其实邓刚这点郭红倒很欣赏,她喜欢孝敬老人的男人。对自己父母都不好的男人,你能指望他对你好?问题是,邓刚的孝顺有时实在有些过分。
比如去峨眉山。峨眉山郭红都没去过,可邓刚却要带他父母去。邓刚他爸也怪,非要去峨眉山,说其他地方可以不去,峨眉山非去不可。问题是其他地方他都已经去过了,这么说就等于白说。去峨眉山花钱都是小事,关键是郭红感到邓刚并不在乎她,只说带父母去,也不问她去不去。事后邓刚给郭红解释说,那天是搭人家的便车,都去了坐不下,说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但邓刚当时没说,郭红就有些生气。如果邓刚那天真的叫郭红去,郭红也不一定去。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郭红争的就是邓刚的一句话。
那天早上他们走的早,郭红没起来,心里难受,忍不住就在被窝里哭了。郭红那天哭,不单单因为上峨眉山的事,还有那段时间窝在心里的其他委屈。峨眉山是根绳,一拉,所以委屈都全带出来了。
邓刚进屋取东西,见郭红的被头一耸一耸的,撩开一看,发现郭红在哭。邓刚吓了一跳,感到莫名其妙,问郭红怎么了,郭红不说话,只是哭。再问,郭红“呼”地从床上坐起来,把许多天的委屈一股脑地向邓刚倾泻出来。邓刚怕父母听见,忙关了房门,一个劲地劝慰郭红。可当时郭红已经失去了理智,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越劝反倒越伤心。出发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郭红还是哭闹不休,邓刚无法脱身。邓刚说:
“我求你了,别再闹了!父母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让他们高高兴兴玩几天吧!我欠你的,等父母走了我做牛做马还你……”郭红还是哭。
邓刚说:“你还要我下跪求你吗?”说着,邓刚流泪了。
郭红从来没有见过邓刚哭。不到伤心处,男人是不会轻易流泪的,尤其像邓刚这样的男人。郭红有些收敛,停止了哭闹。
从峨眉山回来后,邓刚告诉郭红,到了峨眉山他才知道父亲为什么坚持要去。父亲是去为他们烧香的。听说部队在西藏施工经常死人,父母一直为他担心,夜里老睡不着觉。父亲说峨眉山香火旺,一定很灵验的。听邓刚这么一说,郭红没再说什么。
但打那以后,两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痕。这裂痕后来越来越大,以致到了现在不可愈合的地步。
郭红感觉邓刚有了变化,是在邓刚第二年休假。7郭红对安宁说,那次邓刚回来,她发现他变了。
变也不是其他变了,是一件事变了。邓刚休假回来还和以前一样,拼命地干家务,对郭红一如既往地关心和照顾。以前邓刚这样做让郭红感动,现在反倒让郭红起了疑心,怀疑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邓刚的变化,不在别的地方,是在床上。
这方面,女人最敏感。这事是夫妻感情的晴雨表。男人一旦有变化,女人马上就会发现了。以前邓刚很积极,尤其是刚回来那几天,要求很强烈,不一而足。但那次回来就不一样了,第一夜邓刚就像新婚之夜,紧张得一身大汗,表面上很认真很卖力,可郭红能感觉出他明显是在应付,是在强迫自己做那件事。
邓刚感觉到了郭红的不满,完事后满怀歉疚地抚摸她、亲吻她。
他这样子,让郭红心里更烦。男人在外面做了坏事,才会对老婆表现出格外的热情,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