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四章 美丽新世界(3)(1 / 1)
5、
薄荷现在每天上学前,在镜子前停留的时间要比以前久了。衣服要反复拉直,短发要反复梳顺。她如今可是有男生喜欢呢,更加要注意个人形象,总要对得起那两个在万紫千红中独独欣赏她的观众吧?
女为悦已者容,自古如此。尤其是年轻的花季女生,无论她喜不喜欢那个喜欢着她的男生,却总是很愿意让他们见到自己最美最好的一面。要不是秋寒渐浓,她几乎要为那两个偷偷喜欢着她的男生穿一回裙子,用最女性化的漂亮装扮来答谢他们能够识她于“草莽”之中。
只是,另一个男生是谁,还是一个她心里没解开的谜。却一时也没有心思来多猜想了,期中考试在即,进入高中的第一场大考,要努力复习备考。也不指望考得多棒多好,总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安然和薄荷持同样心态,不求最好,只求还行。她们俩都不是那种成绩特优的学生,但是考试时还是可以稳在中游位置,不会令老师太欣喜,也不会令老师太揪心。
这次的期中考试,她们也照样不上不下地保持中游水准。而班上最大的冷门是席睿南,他进高中是以清州一中初三年级前十的成绩进来的,总分在高一五班名列第二。这次考试居然令人大跌眼镜地跌出了班上前十的行列,在年级里更是排到四十名之后去了,简直比一落千丈好不了多少。
这个尖子生如此明显的退步,让班主任老师震惊之余是惋惜嗟叹。
为此,她特意去了席睿南家里家访,把这半个学期他的表现综合了一遍。从开学起就情绪不太对劲,跟同学打架,上课走神;到后来因为突发急性心脏病住院;再到考试前一段时间明显的精神恍惚,注意力不集中……最后,她对席文谦夫妇说:“是不是因为那一次生病让他有心理负担,觉得自己身体有问题呀?家长方面要注意疏导他的情绪,如果他的成绩继续这样滑落下去,那就不好办了。”
送走班主任老师后,席文谦把儿子叫进书房单独谈话。问他最近这是怎么了?成绩怎么跌得这么厉害?
席睿南低着头咬着唇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却难以启齿。
自从那天一再地看到了女性的□□后,他当晚就做了春梦,梦中他第一次体验到了一种令人销魂的快感。以前他也梦遗过,却从来没有这样销魂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留恋,让他想要重温,出于本能的驱动,他□□了,在不知节制也无法自制的年龄,夜夜如此。
十五岁少年尚且青涩的身体里,□□早早地被唤醒了。像一头猛兽醒在他的心,咆哮着,噬咬着,他也恐惧,却束缚不住它。
他知道自己的学习成绩在一路滑坡,不是不想控制自己,却、无能为力。
问不出原因来,席文谦只有按照自己的猜想跟儿子上思想课,苦口婆心说了大半天,看他还是一付蔫头蔫脑的样子,知道都没有说在点子上,可是点子在哪里呢?他没有读心术,看不到儿子心中的问题所在。
席睿南的成绩大跌,让安然很为他叹息。因为他是她心中的偶像,学习特优生加运动高手再加英俊少年,她曾经说:“像这样方方面面都优秀出色的男生一万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来。”
而现在的席睿南,已经不再是运动高手了,连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这让安然很痛心,她非常不希望这个昔日光环耀眼的优秀生一再贬值。
英语课上,期中考试的试卷发下来,每组的卷子一桌桌轮流往后传。安然特意挑出席睿南的看了看,那个分数让她叹口气,往后递给薄荷时低声说:“你说他好端端的怎么就退步得这么厉害呢?”
薄荷接了一看,嗤笑一声:“谁知道,没准人家黄色录像看多了,看得野了心,就没有心思在学习上了。”
她边说话边把卷子继续传给席睿南,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他听到。是她一惯不指名不道姓的说话方式,说的是谁,听者自然有心里有数的人。
席睿南马上就胀红了脸。不明白薄荷怎么会知道他看了黄色录像,只猜是老猫他们那帮人说出来的。他好强,脸皮又薄,被暗中喜欢着的女生用这么不屑的口吻一说,马上又羞又恼,恼羞成怒。突然间都有几分恨起薄荷来,都是因为她,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居然还对他冷嘲热讽。接过卷子时,他不甘示弱:“我是看野了心,不过可不是看的录相,而是看的真人秀。”
他话里的意思,薄荷心知肚明,当下也气红了脸,转头狠狠瞪他一眼:“你……流氓。”
又是这两个字,她已经把这两个字扣定在他头上了。席睿南双眉一扬,又气又急又羞又恼,想对她发作又舍不得。一忍再忍,才总算是克制住了自己。试卷在手里捏成了一团皱纸。
放学后,席睿南被英语老师叫去办公室上思想课。最近他天天被各科老师轮流叫去上思想课,每位老师都想拉这个尖子生一把,谁也不愿意看着一株好苗子就这样蔫了。
英语老师长篇大论地讲了很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对席睿南来说都是废话,对他目前的烦恼完全无济于事,只是乖乖地做出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表示诚恳接受。
一直讲到夕阳坠落西山之际,她才总算结束了:“回去好好想一想,不能再这样放任自流了啊!”
因为画得一手好画,薄荷放学后被留下来配合年级里出黑板报。近期有市教育局的领导们要清州一中视察工作,学校方面自然精心准备着。这期黑板报,务必要做得尽善尽美。
出完黑板报后,夕阳已经在吻别西山了,她赶紧背上书包准备回家。因为心急,下楼梯时跑得太快,一脚踏空几乎摔成滚地葫芦,幸好及时抓住了楼梯扶手。饶是如此,脚踝也还是扭了一下,好痛。她倒抽着冷气在楼梯上坐定,拼命地揉着扭痛的脚踝。
楼梯上方有人走下来,脚步一声声,清晰入耳。同时有若无若无的一丝薄荷香,在空气中氤氲扩散。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她看见一张最不想看见的脸——席睿南。
他看见她独自坐在楼梯上有些怔仲,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她却无意跟他搭腔,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站起来便走,脚踝还是很痛,只有扶着楼梯一步步慢慢地走。
他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走,脚步轻起轻落,竟暗暗合着她的步伐声,听着空旷无人的楼道中回旋的声音,倒像是只有一个人在下楼。
这让薄荷觉得不太舒服,这家伙明明可以越过她快步跑下楼去,为什么偏要跟在她身后?让她有种被人跟踪的感受。尤其是她还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又在后面偷看她呢?
这感觉,这想法,让薄荷停住了脚步,想让他先下楼算了。可是身后的脚步随之停顿,他也不走了。薄荷微微侧头,可以看见一道狭长的影子铺在身畔的楼梯上,静止不动,仿佛一道泼墨痕迹。
僵持片刻,薄荷终于忍不住回过头说:“喂,你走不走哇?”
楼梯上端,席睿南逆光而立,身形几乎完全隐在渐浓的暮色中,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星辰般熠熠闪烁着。他隔了很久才回应她,不答反问:“你怎么不走了?”
“我不走你就不走了,你这么唯我马首是瞻吗?”
他又迟疑了很久:“如果你是走不动了,那我送你回去吧。”
这么好心?薄荷却只觉他居心不良。让他送,那还不是让大灰狼送小红帽。坚定地拒绝:“不用了,你快走吧。”
似是猜到了她心里想的什么,席睿南深吸一口气:“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薄荷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不管你什么意思,我都不需要。”
席睿南的声音有些激动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流氓是吗?”
薄荷理直气壮:“你偷看女生,还看黄色录像,你就算不是流氓也和流氓的距离不远了。”
席睿南忍无可忍了:“我没有偷看你,是你自己不小心露出来让我看见的。而且我也没有看黄色录像,那天去老猫家时我根本不知道放的是黄色录像。”
薄荷胀红了脸,悻悻然之极:“反正你就是看了,懒得理你,你不走我走。”
尽可能让自己快快走出教学楼,一出大楼薄荷就看见正好走过来的郭益。校运会虽然结束了,他们校体育队的学生还是如常要每天下午训练。
他刚刚结束了训练,满头大汗地走过来,见了薄荷走路的样子吃了一惊,马上跑近问:“薄荷你怎么了?”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下楼时不小心扭了一下。”
“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事。”
“扭到了脚,骑车回去肯定不方便,我送你吧。”
薄荷想了想没有拒绝:“那……麻烦你了。”
她可以接受郭益送她回家,不能接受席睿南那个“流氓”送,身后的教学楼中,他没有走出来,脚步似乎陡然间胶住了。
郭益骑上她的单车载着她骑到学校大门时,才看到席睿南骑着山地车飞快地从他们身边冲过去了。火箭头般冲刺的速度,风中荡过一丝清凉薄荷香。
6、
郭益骑车把薄荷送到了她家楼下,还替她把车锁进了一楼的储藏室里。她向他道谢时,他拭着满头的汗对她笑:“不用谢,能送你我很高兴。”
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话一出口,他就脸红了。薄荷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脸也情不自禁地红了。嘴里还是在说谢谢,却说得结结巴巴。下意识地,她催郭益快走:“你快回学校去吧,还没吃晚饭呢,回去晚了食堂没菜了,一会又还要上晚自习,别耽误了。”
郭益是住校生,学校规定所有住校生晚上七点到九点上两个小时晚自习。他恋恋不舍地转身,又鼓起勇气回头:“你喜欢吃橘子吗?喜欢我就再去摘。”
这话里的意思就更明显了,单纯的年龄里,少年不敢轻易言爱,甚至不好意思说出“喜欢”两个字,只是如此迂回婉转地,把心思含蓄吐露。
薄荷的脸更红了,幸好暮色正在朝着夜色过渡,昏暗的天光可以充当她的保护色,让她的脸红不至于纤毫毕露。饶是如此,她也还是低下头不敢看郭益,突然有些懊悔让他送她回来,明知道他对她有好感,这样子无形中更加鼓励了他,可是她却并不喜欢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薄荷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表明态度,同样用迂回婉转的方式:“谢谢你,其实我不喜欢吃橘子,你不用再去摘了。”
话一说完,薄荷就逃一般地转身进了楼道。她不知道身后的郭益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只是上了楼回了家,偷偷地隔着窗户朝楼下张望时,发现他还愣愣地立在原地,良久良久不动,仿佛一棵已经扎根的树。
第二天上学,在教学楼前薄荷遇上了郭益,他头一低,假装没有看见她飞快地跑上楼去了。她也没有叫他,知道以后很难再和他像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说说笑笑了。
高竿上无意的一瞥,让席睿南的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向平静的心湖被搅乱了,日日涟漪荡漾,夜夜波涛汹涌,他不自觉地暗中迷恋着那个名叫薄荷的女生。她轻盈柔软的短发,她纤细柔韧的脖子,她白瓷般光洁的脸颊,时时在他脸前晃动着,展现出一种让他无法抗拒的美好与诱惑,他在这美好与诱惑中无力自拔地沉沦着。他为她着了魔,可她却用那么鄙视的目光说他是流氓。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他送她回家的好意,却欣然答应了郭益同样的提议。
席睿南又愤怒又伤心,迷恋着她,也恨着她,心情异样复杂。当然,他更恨的是郭益。第二天在学校,他看见郭益时忍不住暗中咬牙,有一种想跟他打架的冲动,却找不到打架的理由。不知为何,郭益整个人蔫蔫的,像在烈日下暴晒过三天没浇一滴水的小树苗般没精打采。而且他注意到薄荷不找他打羽毛球了,本来每天课间他们常常一起打羽毛球。
他们之间怎么了?席睿南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这个现象让他对郭益的敌意得到很大程度的缓解。他很高兴薄荷突然就不理郭益了。只是想一想她也同样不理他,又不免情绪低落起来。他要如何才能让她不再把他当成流氓看待呢?
放学后回到家时,父母都在等他吃饭。席文谦和贺容芳一起看出儿子的情绪低落,状态不佳,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都不说什么,只是招呼他坐下吃饭。
晚饭后,席睿南如常在自己房里做功课,写着写着,就又对着摊开一桌的课本发呆。这时,席文谦敲门进了儿子的房间,开门见山地问:“南南,你最近是不是喜欢上哪个女生了?”
席文谦想来想去,觉得儿子突然间的成绩退步和精神恍惚,应该是与早恋有关,只有爱情这个东西才能把人弄得这般魂不守舍。丈夫这么一说,贺容芳才联想到,最近儿子的内裤换得特别勤,经常一大早他自己偷偷摸摸洗了内裤晾在阳台最里面。显然早恋不止是让他的心思乱了,连带反应地让他的身体也乱了。
夫妻俩将各自的猜想互相验证后,席文谦便把儿子目前的状况摸得八九不离十了。这还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小小年纪就心猿意马了,难怪学业一落千丈。可是也怪不得他。席文谦自己也是打年少时过来的,青春期海啸般澎湃的激情他十分了解。尤其是性,他作为一个成年人都没办法努力把持,何况是十五岁的青涩少年。
只是作为一个非常了解自己儿子的父亲,他有些惊讶的是,哪个女生这样令他的儿子神魂颠倒?因为儿子一直表现得对女生没有好感。
父亲直言不讳地问话,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席睿南瞬间胀红了脸,一直红到耳朵根。
席文谦像对一个朋友般对儿子侃侃而谈:“南南,别不好意思,你这个年龄会喜欢女生很正常。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你们学校应该也有不少早恋的男生女生吧?”
席睿南低着头声音低细:“嗯,我们班上就有一对。余哲和莫晓晴每天都一起骑车上学放学。”
“南南,你从小就有很多女生喜欢,可是你一直不和她们亲近,动辄说女生很麻烦。爸爸很好奇,你是怎么喜欢上那个女生的,可以聊聊吗?”
父亲温和友好平等的谈话方式,瓦解了席睿南的抵触心理。而且他也确实有满腹的烦恼苦闷憋得难受,稍稍迟疑后,便断断续续地,吞吞吐吐地,从高竿上那一眼开始说起,把他这段时间所有的感受,或全盘托出,或半遮半掩,都对父亲说了。
为情所困的十五岁少年,像茫茫夜海中迷航的船只,迫切需要一座引领方向的灯塔。
席文谦这才知道,儿子的心思和身体为什么会一起乱得这么厉害,原来他的情与性是同时被触动的。少女无意中露出的美妙身体,是他不期而遇的马里亚纳海沟,一下子就让他深深地跌进去了。
这天晚上,席文谦跟儿子聊了很久。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开明的父亲,对他喜欢上那个女生的动机和行为都再三强调十分正常,无可厚非。同时,他也含蓄地对儿子说到了□□。告诉他□□这一行为对于男性也是非常正常的事,生理的本能冲动每个男生都会有,不要有罪恶感。不过在这一点上要懂得适可而止,过度频繁的□□对身体是没有好处的。听得席睿南满脸通红却又如释重负。
最后他非常认真地对儿子说:“你不是流氓,绝对不是。那个女生这样说是不对的。她因此看不起你,你不能就这样被她看扁吧?你努力把学习成绩提高上来,证明你没有像她说的那样野了心,看她还怎么说你。”
席睿南眼睛亮起来,看着父亲用力一点头。
再一次,他为自己甘冒奇险从范娜手中争回父亲而不后悔。事实证明,他如此需要父亲,他绝对不能失去父亲。
席睿南到底是一个天赋极佳基础又好的学生,怀着雪耻般的决心把心思放回学业上后,他很快就追上来了。最新的一次月考中,他又奇迹般地回到了全班第二的位置。
班主任老师很高兴,安然更高兴,因为她的偶像没有让她失望。薄荷很不服气:明明这个家伙看黄色录相都看得成绩滑坡了,怎么一下子又是全班第二?太没天理了。
薄荷的不服气说给安然听时,她为席睿南大呼冤枉:“其实他没看黄色录像了,你上次听来的一言半语实在误会他了。我听说班上的好多男生几乎都在老猫家看过两次以上的三级片,唯独他只去了一次,而且还是被诓去的,去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放的是三级片。”
这话席睿南也说过,不过薄荷不相信他。安然说出来,她也同样持怀疑态度:“就算他不知道,还不是也看了。”
“他那次去才看了一个头就停电了,没有看到多少内容,第二天老猫再叫去看时,他就不肯再去了。他还是很洁身自爱的,不跟那帮臭男生同流合污。”
“你打哪听说来的?”
“他们男生传出来的话,传来传去总会传一点到我们女生耳朵里的。男生们都为此暗中议论了他好久,说他脸皮太薄了,被老猫一取笑就再不肯去了。脸皮薄有什么不好,非要像他们个个那么脸皮厚嘛。”
席睿南一直被薄荷暗中定位成“流氓”,根据就是他偷看了她以及偷看了黄色录相。但她也知道所谓的他偷看了她,只是无意中的窥见,看黄色录相更能证明他“流氓”。现在却听说班上很多男生几乎都看过两次以上的三级片,倒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只去了一次就再不肯去了,颇有些“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味道。她再拿什么去说他流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