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桃花梦（1 / 1）
地儿依旧是那处地，山清水秀，湖中桃花，瞧起来竟诡异的眼熟。
她奇怪，她览华元君近日虽常做梦，但做的都是一两点风流梦，从不做他人的梦。释梦君准又在偷闲，将焉辞美道士的梦糊弄到她梦里来。
她寻了一颗石头，坐下，远远观望那个卿旭道士，他一边舀水，一边嘴里嘀咕：“今日，师父告诉我，我爹娘送我来道馆的时候，就已经去了，我心中难受。”
览华看他慢吞吞地浇水，嘴上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从他出生到懂事，从祖宗十八代到他爹娘，统统说了个遍，如同释梦君的催眠术，将她催得头脑混沌，稀里糊涂地打了几个盹。
怨恨……实在怨恨，她耗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来听焉辞美道士述说修道大事，折腾得好不容易睡下了，又在梦里听这位卿旭道士唠叨了祖宗十八代。
她呸！既然做梦，总要来几点风花雪月的风流韵事。
心中怨恨许久，风流韵事终于来了，卿旭道士的对面来了个道姑，道士和道姑……她不得不龌龊地想上一想，同道中人，实有暗情。
头脑一瞬清醒，她坐在石头上，眯眼瞧着，这一眯，居然眯出个桃花仙子！不，不是桃花仙子，正是那道姑！
这……莫非桃花仙子前世是个道姑？
“卿旭！”道姑遥遥跑来，一身雪白的道裙如同一朵白云，乍一眼瞧着，倒真有些像桃花仙子踩着仙云腾空而降。道姑神采飞扬，跑到卿旭道士近前。
“你又在浇这棵桃树啊，都二十几年了，这桃树老不开花，你也不嫌累。”道姑嘟了嘴，略微不满，“你都不像小时候那般亲近我了，这桃树有什么好的。”
说着便要去折桃枝，木勺一腾，将道姑的手拦下，卿旭道士蹙眉说道：“世间万物，都是生灵，即便是一棵不开花的桃树，它也会有与人一样有知觉。”
览华嘴角微抖，端……比焉辞美道士还端，又是一个中道毒颇厉害的傻猪。
那道姑脚一跺，瞪着那棵桃树的杏眼好比铜铃，娇嗔：“木头！我才不管什么生灵不生灵，只是一棵没有生命的桃树，胡言乱语！”
“休得对它无礼！荷姑的师父难道没有教导，生灵则灵，气凝则凝，普度生灵乃是我们道中人该做的事。你怎么能口出狂语。”
道……又是道，览华抚额，十分惆怅，莫非她最近走道运？
道姑终于忍受不了，大声娇叫：“木头木头！去做你的道士吧！”甚是女儿家地一掩面，道姑勾引道士不成，哭着跑开了。
端得忒不解风情，这卿旭道士定是沐焉辞的哪代祖宗。
她惆叹，不由想起五百年前的一件事，很是感慨。
犹记得她第一次带四弦美公子逛窑子时，四弦也像沐焉辞和卿旭道士一般，摆着正经的面孔，肃穆的神情，姿态端得不得了，吓跑了一干花娘。
但也端不了多久，四弦美公子就拐了花魁雁画，私奔了。兴许这道姑再磨上一磨，卿旭道士也端不了多少时日。连老和尚都心不清欲不寡，更何况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道士。
她正游神感触，卿旭道士又在桃树旁叽歪了几句修道小事若干，走了。湖中央忽然哗啦一声，一颗人头冒出水面：“这道士比太上老君还啰嗦，唧唧歪歪没个完，折辱本真君的耳朵。”
本真君？玉清？！
她且惊且喜，居然能在梦中遇到那色胚，霍然一起身，正要跑过去打个招呼，玉清忽然从湖中站起，一抹光裸的身子露在外头。
头脑一热，血气上冲，鼻间两股血水缓缓淌下。她眼一睁，狼虎一般瞪着那抹光身子走出湖面，穿好衣裳。
眼前一阵春风飘过，春梦……她做春梦了，她心中龌龊了。
身子杵在原地也不动了。
释梦君这梦糊弄得好，糊弄得妙，她耗上一整晚听焉辞美道士讲道经，值了。
玉清散着一头乌漆漆的长发，胸口微敞着衣襟，略有几滴水淌下。此情此景，差点招了她的魂。
“哼，这傻道士也真够傻，尽浇水，也不施点肥水，难怪二十几年都不开花。”招她魂的玉清从袖中取出小瓷瓶，掀盖洒下。她闻到了一股清甜润气的味道，一愣，这是琼浆的味道！
难怪玉清色胚处处乱招桃花，原来是给了桃树的好处，这一瓶琼浆倒下去，不成精才怪。不出所料，那棵不开花的桃树一眨眼桃花满枝头。
于是，她对他远远说道：“琼浆是天庭仙露，小心桃花成精。”
玉清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收好瓷瓶，整理衣衫，她吃疑：“玉清？”仍未理睬她。
顿时一个激灵，她头脑清了。
莫非这是玉清和桃花仙子千年孽情的乾坤内情？！
梦里的玉清也不过二十几的模样，略微比现在年轻了点，她掐指一算，此时梦中出现的玉清和那道姑应该正是千年之前。
她兴致勃勃，重新坐回了石头上，她在凡间这几日的折腾也算值得了。
她在石头上坐了大半个时辰，玉清在桃树旁睡了大半个时辰，她等得有些凄凉了，眼儿开始酸涩，止不住地略略合了一起。
模糊中，那棵被浇了琼浆的桃树越开越艳，一朵朵跳满枝头，掩着躺在树旁睡觉的玉清。桃花开得忒不像话，已有一干枝头被压弯，缓缓朝玉清笼下，在他唇上一碰。
她陡地震醒，斗牛似地瞪了眼。
玉帝……桃花真成精了，竟弯了枝头调戏玉清！
刺眼……很刺眼，想不到居然有人在她览华元君前头先占了玉清色胚的便宜！
热血上冲，她跳起了身，直奔那棵桃树，却见先前的道姑又跑了回来，眼上还沾了点泪水，乍然见到开满花的桃树，吓了一跳，又乍然惊见桃花树下的玉清，傻了，惊醒了睡中的玉清。
四目相对，隔空劈花。
许仙和白娘子初遇在桃花树下。
览华酸了，此情此境，确实容不得她插脚半寸，心中越发觉得她这根棒子不狠不行，不绝更不行。
心酸中，玉清折了一根桃枝，赠予道姑，道姑满脸怀春，扭扭捏捏地接过，微微低着头，脸颊红得如同枝头上的桃花。
“姑娘为那道士伤了情？”玉清的笑容如沐春风，搅乱道姑的一湖芳心，她捏着桃花枝，垂眼细声说道，“没，没有，我才不喜欢那木头。”
啧啧，多妩媚的神态，多娇气的话，是男人都会被撩拨得春心荡漾。
果然，玉清笑得一脸荡漾：“书上常说，桃花赠佳人，博卿一笑，果然不假。”
那道姑如宛转的情曲，又如秋惆的少女，始终低眉，不敢抬头。大概觉得她活了十几年，伴读青灯做了那么久的道姑，还能遇上这么一个风流倜傥，英姿不凡的美公子，定是她美貌惊人，惊住了玉清色胚。
当真是情愁断肠，她在别有洞天摧了心肝，捅了心窝，又在此处断了肠。
眼睁睁看着二位软语侬侬，情意绵绵，眼神脉脉，她忽然觉得玉清这桃花本就不是开在她头上，这些日子玉清向她发情，想来是发错情了，她心有不甘呐……
她在这头抓心抓肺，他们二人在那头相亲相好。情这个东西真是厉害，令她实在想拿头撞地，想狠狠捶胸顿足一番。
回头她要去问问太上老君，玉清和桃花仙子是怎么撞见的，又是怎么生情的，是不是和梦里这般，一枝桃花引发了一段千年孽情。
两人在桃花树下扯蛋了许久，那道姑终于回去了，临走前煞是矫情地一回望。
不知她要在这个梦里杵上多久才能醒过来，要是在梦里再瞧上他们两人含情脉脉几次，待她醒来的时候，兴许她的心肝已摧得粉碎，心窝子也捅成了马蜂窝，肠子也糊了。
她宁愿再花上个几晚听焉辞美道士叙叙修道大小事，也不想在此梦中肝和肠都糊在一处。
桃花树下已没了人影，她苦闷地坐在石头上，心中颇空虚伤情，起身在原地踱来踱去，不经意看见一个紫影踏着祥云，腾空而降，落在桃花树旁。
她一怔，去了二位，又来了一位孽情当事人，勾陈美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