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1 / 1)
第二十七章
钢制手铐的断口处留着高温喷灼过的蓝黑痕迹,这绝对不是一般的火焰能达到的温度。Vincent接过这半只手铐,端详了一会儿,笑笑:“她学的是珠宝设计,学宝石镶嵌的时候经常接触焊枪,也许是上课时候学到的方法。”
成伟微笑:“也许吧!”
Vincent把手铐放回成伟的手里:“我们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下一步该怎么走?”
“让她休息一天,晚上走。哦对了,维也纳那个巴西女华侨的事有没有安排好?”
Vincent点头:“搞定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回国了,两三个月之内出不来。”
“那就好。”成伟抬起右手,手腕外翻,看着掌根处一道伤口,接住陡崖上坠落的田蜜时被碎石划伤的,很深,“她睡着了,情绪好象不怎么稳定,你进去陪着她吧。”
“你的手……”
成伟张握五指:“没事儿,小伤。”
Vincent沉默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这附近我有几个朋友,或者可以调查一下那间木屋主人的身份。这动静闹得挺大,如果有什么消息和线索应该已经可以打听到了。”
成伟思忖着点点头:“小心点,我们晚上八点出发。”
“明白,会提前回来的。”
Vincent说着离开旅馆,成伟包扎了一下伤口,要了份简餐送到房间里随便吃了点,没什么胃口,烟瘾却犯得厉害,开着电视,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计划进行到现在应该还算是顺利,带着田蜜在欧洲这一通乱跑没有白跑,想引出来的大鱼已经开始探钩,但这次出现的绝对不可能是他们想要找到的那个目标。就象他和郭纯隐在田蜜身后伺机而动,对方肯定也隐藏得极深。这本身就将是一个漫长的、极需耐心的、残忍的捕猎行动,漫长和耐心很容易理解,而残忍这两个字,除了要拿来对付敌人,更大程度上要拿来对付被推到峰口浪尖上的那个人。
田蜜。
成伟钓过鱼。蚯蚓是在活的时候被穿在钢钩上的,钩头从细长的身躯顶端刺入,一路象钻隧道一般直戳进去,直到用它粘糊糊的身体整个套上钢钩,让鱼看不见金属锋利的光泽,只看见弯曲的、肥美的食物。
理论上讲,田蜜就是拿来被牺牲的,从一开始成伟就没想过在一切结束之后要怎样兑现他对田蜜许过的诺言。他知道她的目的,也知道她也许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单纯天真,但他现在有点不知道,如果田蜜没能及时从那间木屋里逃脱,现在的他,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成伟的手微微一动,烟头上长长一截烟灰掉了下来,他把烟掐灭,站起来,走到卧室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
田蜜陷在松软的床褥里睡着,眉头微皱,头偏向一边,黑色长发披在白色的枕头上,朝向成伟的一侧脸颊上,还有脖子上,还有睡衣领口外的一小截胸口上,都有划擦的新鲜伤痕。
即使一个美梦也是奢侈。成伟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做过梦了,或许在他踏足这个行业开始就不再有过这种天真的体验,即使曾经有过,应该也全都是噩梦。
成伟慢慢地坐在床边,床垫微微塌陷,田蜜摊放着的手往他身体的方向滑了滑,或许牵动到伤口,她眉头皱得深了些,呓语了两句:“弄错了……不是的……”
他抬了抬手,指尖在距离她脸颊两三公分的地方停住,象触电一般飞快收了回来。对着自己摇摇头,成伟笑着站起来离开。手触及门把手,转动,将门拉开,听见她在背后的低唤。
“成……成伟……”
回头看看,她没醒。
Vincent的调查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那间已经炸毁的山间木屋的主人是一位犹太女作家,专门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她两年前和丈夫离婚后带着孩子移居到了以色列,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可是他在电话里告诉成伟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远在国内的研究所所长冯进良,昨天晚上遇袭受伤,经过抢救已无生命危险,但仍处在昏迷当中。
“冯头儿和雷宇是同一批进所里的,那帮人现在活着的就剩下冯头儿一个,他那么厉害的人物居然也会着了别人的道儿!”成伟凝眉思忖,对着电话那头的vincent说道,“现在所里的情况怎么样?”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所里的事你也知道,冯头儿一把抓,每个人都和他单线联系,这回是哪个人哪个任务牵连出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成伟点点头:“你手上是不是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是。”
“那这样,你先回去待命,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联系。”
“那你呢?”
“我的计划暂时停下来,观察一下形势再说。”
Vincent有些不明白:“冯头儿现在受伤,所里肯定要乱一阵子,我们不是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加快进度?为什么要停下来?”
成伟想了想,决定不瞒着vincent。他笑笑,沉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冯头儿也是我怀疑的对象之一,你还敢不敢继续帮我?”
田蜜一觉睡醒已经天黑,成伟带着她离开这间旅馆,开了大半夜的车,最终停下来的地方也是一个山区小镇,风景和之前阿列克谢关她的那个小镇很类似,也是四处山峦,蓝天绿树。
这个小镇居住的人家不多,分的也很散,错错落落的房屋点缀在山林之间,镇上只有一条两车道的马路,站在自家阳台上拿扩音器唱京剧也不会打扰到别人家。
田蜜裹着成伟的外套从车上下来,站在院子里打量这幢两层的别墅。非常现代派的设计,小屋的两层就象是两只错开摆放在一起的椭圆形箱体,白色马塞克外墙砖,大小不一的窗户和门,二楼伸出一楼之外的阳台尽头是一道喷泉,清冽的水柱从上头直泄而下,注入屋边一个小小的水池里,水池形状不规则,里面铺的也是白色瓷砖,现在天还没亮,廊下的灯光照在外墙和水池里,氤氲而出的淡黄色光晕让整幢别墅看起来很不真实,很童话。
屋里的陈设却十分简单,一看就是不常有人居住的样子。田蜜趴在一楼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不断倾泄而下的小瀑布,惊喜地赞叹:“这房子真漂亮!你怎么找到的?”
成伟把行李从车上拎下来,走进客厅旁边的厨房里,冰箱里已经放了一些食物和喝的东西。他取出牛奶倒了一杯,拿过去递给田蜜:“漂亮吗?这是我家。”
“你家!”田蜜张大嘴上下看他:“你你你,你不是中国人吗!”
成伟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一口,爽快地长出气:“怎么,中国人就不能到德国来买房子?”
“可你怎么会想到到这里买房子?”
“很偶然的机会,想买就买了。”
田蜜摇头:“不过这么漂亮的地方,要是我也舍不得不买,一定很贵吧。”
“还行,这里离城市远,土地不太贵。”
“土地?”
“是啊!”成伟微笑,“地是买的,房子是我自己设计的,建筑成本并不高,没花太多钱。”
“你!”田蜜更加吃惊,“你不是特工吗!”
“在比利时我说过,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俩是同行。我对外的身份也是设计师,和你差不多。”
“设计师?你设计什么?建筑?”
“想不想看看我的作品?”成伟站起来,很绅士地把胳臂抬给田蜜,她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挽着他走出客厅,下了几级台阶,走进一间宽敞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的灯一打开,田蜜看见了里头摆放着的很多件家具,有成品有半成品,一边角落里整齐堆着着一堆木料,还有几件不知道用处的设备和一张宽大的操作台摆放在一起。田蜜拿起操作台上的一把凿子,凿头锋利雪亮,后面木柄的顶部被长时间的锤击敲得木质散断。
她看看凿子,看看成伟:“这个……你……”
成伟摩挲着一个已经打磨过几遍还没有上漆的桌面,笑道:“我是个家俱设计师,通俗点说,就是个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