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灯火阑珊离散人(2)（1 / 1）
一路马车晃晃荡荡，车外的街道上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和烟花声，东家的钗子，西家的花灯，南家的胭脂，北家的脸谱，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味儿伴着吆喝声传进来，我心里微微一动，侧过头借着闪动的帘角看了一眼却也看不见叫卖的人。
“主子，前面街上人太多，马车过不去了。”吕诺在车外禀话。
赵祯微蹙一下眉头，随道：“也罢，我同二小姐走过去便是。”
说完，赵祯拉上我的手带着我下车，热闹腾腾的街头一下子就映进了眼，沿街的男女老少，比肩接踵，击膝扣履，来来往往，说说笑笑，好一片热闹繁华。
赵祯拉着我在人群里穿走着，不停地有人挤到我，我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扣紧了赵祯拉着我的手，赵祯隐隐感觉到我手上的力量，慢下脚步回头道：“跟紧了，可别丢了！”
我在人群涌动的街头走了一阵，终于在衣袖凌乱的时候被赵祯带到了河岸边上一所早就候在那里的画舫，雕栏画柱，金缕纹绣，两人高的船舫上悬着两排金黄流苏，被河风吹得摇晃摆动，走到舫内，更是华纱为缦，锦毡为毯，大朵的描金花儿在波斯地毯上开放着，一张檀香木制桌案置在屋中，舫中桌案椅凳应有尽有，且都是上好的木料制成，富贵华丽，流光溢彩。
想到赵祯那曾经的风流事迹，我更是一阵臆想，当年那所为第一歌妓玉瑶所置的画舫又是何等华丽？
“待到戌时河岸上便会有烟花会，先坐下等会。”赵祯拉我在桌边坐下，已经有仆人奉上了茶水。
“嗯。”我应声坐下就不再多说。
送茶仆人退下，舫里就只剩下我同赵祯两人，若是放在以前，估计我们早就相互地斗着嘴，只是自从想起了司马雪的事之后，我总也提不起那些心性，任什么事到面前也都不愿理会，能少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都懒得动嘴。听着舫外人声浮动，我们却都没了什么话说，只是各自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水。
呆呆地坐了半晌，赵祯终于按不住性子，起身笑道：“好歹也是出来游玩，只是这般呆坐着可真是扫兴，还是出去瞧瞧。”
“好。”我努力地笑了笑，不多想起身就朝外面走，走了两步才发现赵祯还站在原地，就又止步回头，却见赵祯眉头微皱地盯着自我。
“小王爷……”我试探地叫一声。
赵祯也没什么表情，纳纳地一伸手拉着我就出了舫，刚一出去就一股冷凉的河风迎着吹撞上来，我下意识地侧过身子伸手一挡，正巧船身一晃我就扑着倒进了赵祯的怀里。
“呃……不好意思……”我伸出手正待稳住身子支开与赵祯的距离，但眼角的余光扫过，随着一个语笑嫣然的轻笑声，看到了对面驶过的一条小船舫，船板之上正立着一对佳人，赵晋与杜茜。
杜茜的脸上挂着温雅羞涩的笑，正轻轻地依偎在赵晋的身侧，赵晋神色淡然地指着某处河岸上的花灯对怀里的人儿细语。细细的河风把他们的衣角吹起来在船头翻飞，一对璧人犹如天成。
就在这鹃淮河之上，就在那所画坊，就在那个船板上，甚至是同样的位置，赵晋为了弥补对司马雪的歉意带着我尽情地在船舫上放着烟花，那笑声似乎还隐约地在脑中回转，不到一月光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司马雪呀司马雪，你可是个痴儿。
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酸楚，眼前有些东西模糊，只想赶紧躲回船舫，却不料赵祯猛地拉住了我想要转身的胳膊，就势一拉紧紧地把我拥在了怀里，手上用力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骼捏碎。
“要到哪儿去？”赵祯冷冷的声音压下来，我打一个颤，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的冷语，抬头一看，却只见俊脸冷凝一片，眼神深谙，幽幽地散出些讽刺之意。
“你同四殿下不是相熟么？怎么见了连招呼不打一声？”赵祯盯着我的脸冷冷一笑，手掌的力道更是加重了，痛得我立即眼眶酸涩。
“你放开我……放开……”我挣扎着扭动身子，眼中的泪水闪闪蒙蒙。
赵祯在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目光坚定冷酷，深不可测，“哼……都是别人的人了，心里还念着，你倒是痴心的种。”
我知道估计赵祯是以为我喜欢上赵晋，看到他们双双游河而伤心落泪了，但是一看他强势的样子，也是心里火气一窜，强扭着身子抬头冲他吼着：“不用你管，放开……”
却未待一句话吼完，赵祯已经一俯头狠狠地吻了下来，舌尖灵活地绕上我的舌尖，霸道而蛮横。
长久的唇齿侵扰之后，我用尽全身的力狠劲一推赵祯，趔趄地退开两步，然后一抬手就“啪”地甩了一巴掌在他脸上，清脆响亮。
“怎么？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了？”赵祯眼神邪妄地一咬牙，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
我抬袖一抹脸上的泪水，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翻滚，倔强地抬头看他，道：“今夜多谢小王爷的相邀，司马雪不胜感激，只是突觉身子不适，就不便在船舫上多待，司马雪告辞。”
言罢，我又一抬手摸过眼眶，转身大步地穿过船舫朝前面的船板上走去，背后传来赵祯冷冷的哼声，厉声对着前面的下人吩咐：“靠岸！”
几阵水响之后，船舷就撞上了河岸的石阶，我看也不看一眼，提起褥裙下摆就跳上岸，然后头不回地顺着河岸一路小跑地钻进人群。
人群之中，心慌意乱地跑着，不停地撞到人，不停地被人撞到，不消片刻，几经推搡，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迷乱地张望着却始终也找不到方向，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和孤独感油然而生，来到这个我完全陌生的时空，面对一群对自己总是强予强求的人，糊里糊涂地就要承担上一个痴情女子的情殇记忆，在人潮涌动的人群中我感到了一种空前的迷茫无奈，我该怎么办？
“快到戌时了，到河边去……”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人群立马沸腾起来，原本还是四下游玩流连在街贩小摊前的人们都迅速朝着我身后的方向涌去，我知道那边就是河岸，就逆着方向提着裙摆朝前走去。
因为是逆着人流的方向，不出片刻，我就走到了无人的街道上，空空的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比起不远处人声鼎沸的近河街头，判若两界。没有人群拥挤，我放下提着的裙摆，看到前面有弯拱桥就信步走了上去，想借着高点的地势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
站在这个不知名的桥上四下张望许久，却怎么也看不出一点自己熟悉的地方，自己本来方向感就不好，又赶上这黑灯瞎火的时候，人都赶到鹃淮河上去等着看烟花会，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