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五章 谁人得胜且从容（1 / 1）
时光忽然回到了那月夜中的初遇，还记得那日自己在御书房中议事，等到事情安排得差不多时，却已是月上梢头。与皇兄辞别后，缓步走出御书房，朝御花园行去，却在一个不经意间，望见了那亭中寂寞哀伤的身影，还有那双水雾弥漫的双眸，只一眼却也足够铭记。
拓跋凌知道那一定是新进宫的秀女，本是打算向自己的皇兄求个恩典。岂料自己正要开口之时，却见皇兄拿着那人的画像问自己该册封什么为妥，心顿时一阵刺痛，那颗萌芽的种子在那一瞬被生生掐死，此生注定无缘。拓跋凌生生压下了心中的痛，看也不看那人的资料，神色平淡道：“皇上，后宫之事当由皇上做主，哪容臣弟置喙？”
皇上一听笑道：“凌，你也不小了，府中也该有个人了，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儿，一定要跟朕说，朕一定帮你做主。”那话像一根尖锐的刺生生扎在拓跋凌的心头，拓跋凌之时脸色一白，跪地谢恩。自古君臣有别，皇上的女人能让人觊觎吗？若是开了口，只怕那人难逃天下责难，你我兄弟情义只怕也要断绝了。
此生注定无缘，再见却已恍若隔世。我仍是众人眼中风流潇洒的六王爷，你却已经不再水雾双眸了，笑语盈盈，高坐云端了。原来擦肩而过是如此，早知如此又为何要让我遇见你？为何相逢？为何再见？看你笑语嫣然地在别人怀里，那笑容却如万千刀剑直刺心间。
就在拓跋昊思绪飘远之际，只见遐淑妃突然双手捂住肚子，声声呼痛，皇上当下一把抱住煌樱，目光焦急，大声吼道：“快传御医！”看着煌樱苍白的脸色，额上滚滚的冷汗，拓跋城也不禁有些慌神，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可是当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触到那颤抖的身躯时，心中还是不禁痛了，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心头。
原本还喜庆欢乐的宴会立马就被这痛呼生生斩断，众人手忙脚乱，冷汗直流。御医来到时看见皇上那跳动的青筋，铁青的脸色，心下一惊，赶紧上前为遐淑妃把脉，手才搭上，顿时一惊，竟是麝香，还好发现的早，要不然这孩子只怕保不住了。那御医恭敬地对皇上说道：“娘娘，这是染了麝香幸好发现及时，尚未伤到腹中胎儿，只是动了胎气，赶紧送回宫中，臣开几副药让娘娘服下，好生休养几日即可。”
拓跋城一听心中顿时放下了一颗大石，吩咐宫人送煌樱与水伊然回宫。哼，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看来后宫是需要一番整治了。麝香，宫中有两个孕妇，竟然敢用麝香，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拓跋昊看了一眼赵皇后，冷声道：“皇后，贤良淑德，你这六宫之首做得好呀！朕的后宫可是花样百出呀！”皇后一听，脸色顿时苍白，“皇上恕罪，是臣妾失职，管理失当，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严惩凶手，望皇上能够给臣妾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臣妾一定会严惩真凶。”
“够了，这事都闹到朕的眼皮底下了，来人吩咐下去，宴会结束，外臣自行回府。宫中女眷一律留在此处，让禁卫军去各宫各殿中严加搜查，朕就不信抓不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禁卫军拿着两三只香囊前来禀报。“皇上，这是从坤宁宫中搜出来的麝香香囊，与皇后赏给遐淑妃与怡贤妃的一模一样。”“好呀，朕的好皇后啊，来人，将皇后押到宗人府听候发落。”
是夜，锦绣皇宫一片景色黯淡。
坤宁宫，早已不见昔日的华丽与庄重，殿内一片狼藉，愁云惨淡。坤宁宫的宫人人人胆战心惊，个个冷汗直流，一一老实交待了赵皇后多年的后宫作为。
舒雅殿，舒宸妃，脸色苍白，神情愤恨，喜忧参半，眼中满是不甘与嫉妒，凭什么我的孩子就留不住，凭什么我就该遭这样的罪。拓跋城，这是你欠我的，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还清，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静楚殿，静元妃，眼里泛起了深沉的怜悯与痛楚，身在局中，只为棋子，任人鱼肉，这就是后宫女人的命。只此一瞬，静元妃眼中已是宁静与清冷。
妍玉殿，妍德妃，神色玩味，双眸潋滟，狭长的凤眼微挑，竟泛起圈圈涟漪。她微微笑道：“好戏开演了！”那笑容竟有说不出的妖异。
安喜殿，安嫔，神色愤恨，眼神中满是浓浓的嫉妒，素闻皇上对遐淑妃不同，今日一见果然特别，当日自己小产之际，皇上虽然心痛，却并未如今日这般忧虑与愤怒。原来在皇上心中，自己多年的相伴也抵不过红颜易逝，韶华易老。
庆云殿，庆嫔，一脸的讽刺与不甘，麝香，多么老套的道具，多么老套的阴谋。可是却成功了，原来计谋最重要的不是多么高明的设计，而是人心。只要皇上相信，其实就已足够！
此事一出，后宫之间一时风云诡谲，赵后被废，打入冷宫，赵家势力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朝廷形势大变，天子门生顿时成了新宠，锦绣朝堂人才济济。没有了赵家势力的牵制，拓跋城只觉心中快意，心中酝酿多时的蓝图又再添上一笔。
八月初一，天朗气清，舒宸妃带着素心来到冷宫。皇后正在冷宫之中敲着木鱼，诵读佛经。舒宸妃看着那云淡风清的昔日皇后，心中的不甘与恨意顿时上涌，屏退素心，冷声笑道：“赵宛嫣，你以为你还是皇后妈？为何见我不跪？”“罪人赵宛嫣参见宸妃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哈哈哈哈，赵宛嫣，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是谁当初那么气焰嚣张的？是谁当初那么狠心的？你以为我忘了吗？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每个晚上，我常常梦见我的宝宝一声声地唤娘，一声声哭着喊着说我不要他了。是我不要他了吗？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吗？”
“舒雅，我知道那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却不后悔，你知道吗？我入宫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没有？难道你不知道吗？不论如何，他对你还有愧疚，这么多年来因那事，他一直护着你，就连这次也不例外，我宫中的麝香是他叫人从你宫里掉包的吧！你虽然没了孩子，可是你还有他，我呢？我还有什么呢？”
“赵宛嫣，你果然聪明，你果然最明白他，本来你可以与他鹣鲽情深的，可惜你却是赵家的人，他拉拢利用赵家，却又忌惮赵家，他一直筹谋的不就是今天？当时他势力不及，所以他放任你的作为，所以我的孩子就该陪葬吗？那个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可是你害我小产了。我的一生就该成为你们的牺牲品吗？”舒宸妃眼中满是伤痛与愤恨，闪过一丝不甘。
“赵宛嫣，我到底欠你什么？你要如此对我？我原先不知，你为何要害我？在那之前，我嫉妒你，为何他总对你那么好，什么都是最好，就连那香都是最珍贵的。我一直想要，他却说那是专为皇后特制的。是的，后来我都知道了，你宫中独有的凤凝香里有麝香。那时我就不恨你了，直到有一天我不小心听见他和御医说的话。御医说我身子极寒，本就不易怀孕，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那时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杀了你去陪我唯一的孩子。”
“舒雅，那时我进宫时日不长，知道了他在我熏香中放麝香以后，我都要疯了，又听说你怀有身孕，我真的嫉妒，嫉妒你，嫉妒你腹中的孩子。我那么爱他，甚至愿意为了他背叛家人，可是他呢？他怎么对我的？他不相信我，更不爱我，甚至连一个孩子都不愿意给我，就只是因为我是赵家的人？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不能相信我，我那么爱他？所以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我不能让你生下他的孩子，不能，不能，我是皇后，我无法生下他的孩子，我也不会让别人给他生。”
“赵宛嫣，我知道他不让你怀孕时，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宫中的大小事情又有哪一件能够瞒得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却放任你来害我，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在他心中，天下最重。自己的骨肉可以割舍，自己的枕畔之人可以伤害，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是我却心疼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我不甘，我恨你狠心，更恨他无情，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等今天，等着来送你一程，让你好好照顾我那未出生的孩子。”
“舒雅，从我知道凤凝香中有麝香开始，我便知道，终有一日，我与他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留了我一命，可是家人已逝，徒留我一人苟且偷生又有何益？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送我这一程，这宫中就你我牵绊最深，我欠你一条命，我一直记着，等你来取。舒雅，杀了我之后，就放下仇恨吧！如今你手上的鲜血不会比我少，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还爱他，就好好珍惜吧！来生，我只愿不要再入帝王家！”
昔日的高高在上的赵皇后，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口喝尽，她起身走向院中，朝着蓝天，微微笑道：“我终于自由了！城，谢谢你给我最后的温柔！”舒宸妃看着那个自己嫉恨多年的人嘴角流出一缕鲜血，却浅浅微笑着，一如当年初见之时那澄澈的微笑，那一瞬间舒宸妃觉得什么都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