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三十九章 点滴心思碎铜墙(1 / 1)
天聪十八年腊月,轰动一时的沈家谋反案最终以没收沈家家产,沈家男子入军籍,女子入乐籍流放至南诏府为终结。沈家谋反案是锦绣统一以来第一件没有死人的谋反案,没收家产,只是发配流放,只大概是谋反的最轻处罚了。
腊月十八,叶紫寻在锦京的白虎门送别沈家众人,还好有南宫瑾轩的打点,想来这一路上能少吃些苦头,可是千里迢迢的跋涉,外公晚年无法安然度日,叶紫寻心里还是一阵抽痛。在依依不舍的离别后,叶紫寻看着沈家人远去的背影,暗自握拳在心中下定决心:外公,你一定要等着寻儿,寻儿一定会救你的。
在绽放调查后,叶紫寻终于确定了元凶。锦京邱家,世代忠良,自□□皇帝起便重权在握,绝对是当今皇上身边最忠诚的狗。想当年皇上十岁登基,四大亲王权倾天下,把持朝政,若不是邱家从中斡旋,只怕无法安稳度过那几年。
皇上大婚亲政,若不是邱家的极力支持,只怕想从四大亲王手中夺取更是难如登天。邱家,不可小觑的势力,却偏偏软硬不吃,只对皇上效忠,凡是皇上做出的决策,邱家都坚决维护,凡是皇上的指示,邱家都始终不渝的遵循。邱家俨然成了皇上在朝廷民间的影子。
既然是邱家就可以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了,对沈家下手了,看来皇上要有一番大动作了。叶紫寻看着手中的信笺,一阵叹息,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从来都低,哪怕家财万贯,又算得了什么?有钱没权的沈家就是完美的第一刀对象。这一刀下去,不管朝堂还是江湖,就如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浪花,人人明哲保身,有所忌惮,势力范围必有一番洗牌,这一番清洗清理门户,朝廷还可以将势力渗透进去。
好一招杀鸡儆猴,投石问路!叶紫寻不禁在心底赞叹道。作为帝王,当上皇上拓跋城堪称典范,十岁登基,暗中积蓄力量,十六大婚亲政,将赵家势力揽在手中,凭借邱赵两家的帮助,拓跋城将四大亲王分裂离间,兵不血刃,从四大亲王手中收回权力,大权在握。勤政爱民,殚精竭虑,知人善任,重新启用司马炎为相,朝中势力互相牵制,锦绣政局前所未有的稳定。
叶紫寻虽然明白帝王之道,无外乎独占最高处,独揽大权,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可惜明白不代表接受,她不相信什么君权神授,什么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全是屁话。人生而平等,这是叶紫寻根深蒂固的观念,亦是唯一无法妥协的信仰。叶紫寻知道自己如今放弃的改变的不知多少,唯独这个是前世唯一的痕迹了。
为了一己之私,为了独坐于九重天,就将天下人的生命视为蝼蚁,这是叶紫寻最不能接受的。叶紫寻管不了天下,可是却忍受不了自己的亲人遭受同样的命运。原先以为凭借前世十多年积累的知识,今生的经验,混个安稳日子嘛应该没有问题,岂料,命运弄人,天不从人愿,是是非非一波接一波。
叶紫寻,从来没有野心。她只想要一点安身立命的资本,一点可以骄傲独立的事业,她也只想要有个爱自己的人平淡度日,她只想要守着爱自己的人安稳一生,原来不过是奢望,皇权社会,有钱又如何,没有权注定只能是别人的踏脚石,牺牲品。如果再不改变,下一个沈家就是自己,就是墨离。
为今之计,最快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邱家下手,攀上了这颗大树,就等于打上了忠心的标签,哪怕盈利大部分落入国库也无所谓,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可是邱家的铜墙铁壁要怎么瓦解呢?
叶紫寻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的防御,没有不透风的墙。邱妍若,是年十九,尚未婚配,邱家嫡女,天嘉十年正月十一生。自幼天资聪颖,骨骼清奇,心思深沉,深得邱家人喜爱,尤以祖父邱定国最甚,亲自教授武功谋略,邱定国钦定的下任邱家当家。虽为女子,邱妍若无疑是锦绣活得最热烈最潇洒的女子。
邱家是厉害,可是绽放也不差。邱妍若,豆蔻年华时喜爱音律,可惜自幼练武,手指力道不好控制,琴瑟一到手中俱是伤痕累累,只好放弃。尽管如此依然十分自爱乐曲,时常偷溜出去听曲。
叶紫寻看着看着不禁莞尔,果然执着,性情与自己倒是有些相像。如果能够相遇得更早一些,或可引为知己,如今已是不可能了。怀抱目的的接近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总有一日她会发现自己的利用,到那时自己又该置于何地呢?叶紫寻早已经不是那个会偷溜出跑只为开心的叶紫寻了,如今的叶紫寻趋炎附势,逢高踩低,言不由衷,强颜欢笑,哪还有半分纯净?
天聪十九年,正月十一,是夜天朗气清。揽月阁早已经是人潮涌动,只因今夜号称“锦京第一”的乐师在这里演奏。这人正月初一时在邀月轩一曲倾城,之后这人就一天换一个地方演奏,五日后“锦京第一”的名号就落到了他身上。日日随性演奏,不同的曲子,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情,不同的感触,可是唯有一样不变那就是意境。
那人吹箫时的意境,无人可及,一曲倾人城。邱妍若偶然在邀月轩听见了那人的倾城一曲,从此难以忘怀,日日魂牵梦萦。十一日是她二十岁的生辰,本该在家中庆贺的人却早早来了揽月阁,只为听那人一曲。
夜月初上,揽月阁大红灯笼已经挂起,朱红的门楼上红粉绿影,笑语嫣然,然而只一瞬间便安静下来。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从容走上舞台,那人弱冠之龄,儒雅俊秀,一双眸子如漆映墨,一头乌发只用一根玉簪束起,浑身宁静淡雅的气韵,顿时只觉得揽月阁里的花红柳绿不过过眼云烟,虚浮的空气因他而沉淀下来。
竖持碧玉箫,哀愁动离情,指下生风,潇洒弄清声,锁窗前夜月明,雕栏外夜气清。指法轻,助起佳人兴。听,正漏断人初静。箫声圆润轻柔,幽静典雅,带着一股穿透尘世的清净,直入心间。
此人正是“锦京第一”的乐师萧晚疏。萧晚疏静静地看着那些偎红倚翠的身影,眼里划过一丝厌恶,若不是为了主子,他是万万不会来此地的,有些疑惑,为何偏偏要到这里呢,不过主子的吩咐自有道理,自己只管办事就好。
一直隐在暗处的南宫瑾轩没有错过萧晚疏眼中的那一丝厌恶,随即皱起眉头,唤来梓韧,吩咐道:“去查查这人。”“是,公子。”如今南宫瑾轩得了沈家的消息网,更是如鱼得水,猛虎添翼。只一炷香的时间,梓韧便拿着答案归来。
南宫瑾轩展开那张薄薄的纸:萧晚疏,男,年二十,江阴府人,家道中落,为人刚直,不事权贵。天聪十五年,离开江阴,四处流浪。天聪十七年,进入锦京,被冰梨公子墨离收留。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天聪十九年正月初一,忽至邀月轩吹箫,一曲倾城。
南宫瑾轩将手中的宣纸放在燃烧的烛火上点燃,眉头依然紧皱,看来是墨离的人了,可是为何要让他出来呢?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墨离你藏了这么久,终于按捺不住了吗?来吧,墨离,别让我失望,我等着你,一决高下。
南宫瑾轩再次唤来梓韧,吩咐道:“传下去,让人跟着萧晚疏,再去查查墨离的动向。一有消息马上来禀报。”“是,公子。”梓韧转身离开。此时台上的萧晚疏也已经一曲奏毕,起身离开,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众人依然沉浸在余音绕梁的回味里,没有注意到台上那已经消失的人。
南宫瑾轩有些玩味地看着那匆匆而去的身影,暗忖:墨离,我倒要看看你又在玩什么花样?可别让我失望啊!墨离,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是否与我一样呢?若是一样,你若不能为我所用,只怕……南宫瑾轩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邱妍若紧紧跟着萧晚疏走出了揽月阁,萧晚疏看着鱼儿上钩了,嘴角划过一丝得意。随即走进人群,邱妍若可不是一般女子,紧紧跟着在人群里穿梭着的萧晚疏。萧晚疏走到一处小院前,停下了脚步,扣了扣门扉,一会儿有人来开门看清来人之后,恭敬道:“公子,您回来了,夜宵已经为您备好。”“恩”萧晚疏只是微微点头,步入小院。
邱妍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那不高的院墙,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一跃而上。进入小院,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精心的布置,优雅的设计,一山一水间,处处见精致。正是匠心独运,邱妍若似是被这淡雅的景色所惑,否则以她的武功,怎么可能会让萧晚疏都走到她身边尚未感觉。
萧晚疏看着越墙而入的女子,一身火红的干练襦裙,手挽金花钏,头簪嵌宝银簪,不似江阴女子的娇柔,倒有一股利落的风致。萧晚疏暗赞一声,果然值得主子如此惦念。萧晚疏笑道:“姑娘,夜黑风高,不请自入,请问有何贵干?”
邱妍若咋一听到声音,下了一跳,随即马上冷静下来,神情从容地看着萧晚疏道:“听闻公子的箫声,魂牵梦萦,故来拜访。”“拜访,有你这般翻墙而入的吗?”邱妍若一听顿时沮丧道:“人家还不是怕你拒绝,我既然来了,难道公子就不请我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