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萝莉（1 / 1）
二十七
罗永浩第一次见到蕊蕊是99年的春天。
那时他经商7年，已从“赤贫”阶层中跳了出来，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候，他从包工头的圈子混到了建筑商的圈子，并已站稳脚跟。他刚刚30岁，还带着小伙子的冲劲，捏着青春的尾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雀跃。
他得了一大块地，在边上利用原来的旧化工厂盖了栋不太大的楼，大部分出租，小部分做办公室。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不动产，不用再租房子办公了，他罗永浩成了有资产的小地主了！
那段时间，罗永浩的心里是满足的，如同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正享用着刚到手的美餐。人往往就是这样，什么东西刚一得到时都会觉得兴奋异常，等到享受过的次数多了，就会成为习惯，满足感也会随之下降，这时要体味当初的快乐，就得去寻找新的东西了。
那是个春日的上午，罗永浩正忙着，开着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他抬头看见门口站了个小女孩，第一个想法就是，谁把孩子带公司来了。
那女孩儿问，“你是罗永浩么？”
“啊，我是。”
“我叫乔颖睿，我爸爸就是给你们做防水的那个老乔……”她口齿清晰地介绍着自己和来意。
他什么也没听进去，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一眨不眨，魂游天外。
事后他想起自己初次和她见面的情形，简直是无地自容，他失态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完全记不得，被一些完全不相干的猜测和想法，把脑子搅得一塌糊涂。他都恨不得抽自己个耳光！
乔颖睿离开后好一会儿，他才反过味儿来，他的桌子上放了一张账单的复印件，她是来问他要账的。留下账单是为了让他再核对一下。
那张账单被他拿在手里，他根本就不需要看，上面的数字早就核对过了，帐他也不用还，他早就用自己的方式“还”过了。
那个小工程的防水是去年年底做的，账目额度大约是将近3万块。结算完毕后，打款自然是要拖一拖的，要是别人拖一拖也就算了，可罗永浩是什么人，他不仅要拖，还要拖少，不仅要拖少，还要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他知道老乔好赌，就设了一次局把老乔找来，老乔是不敢不来的，本来就有钱在他手里捏着，以后的工程还要等他帮忙，怎么能不来呢？
本来他没想让老乔输那么多，扒层皮就完了，谁做事还能让谁活不下去？再说以后还得在一起做事呢。可哪想到，老乔一上了桌，就疯了，完全失去控制，一夜之间就输了三万多，把身上的现金留下后，又给罗永浩打了一张借条，说好这笔工程款一分不要了，两下相抵。
当时罗永浩就想，这次做的过了，但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心里记着这笔帐，等今年开春弄两个活儿，给老乔找补找补，也就完了。没想到这春天是来，老乔却没来，来了这么个小丫头，怎么回事儿呢，这是？
更可恶地是，自己见了这小丫头，就变成了个大白痴，真是可笑！这风月上的场合自己可没少去呀，虽然没结婚，身边也没怎么闲着，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他拿着这账单沉思，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在笑，因为他想到，刚才自己什么都没说，那么这个小丫头，就一定会再来，毕竟这帐还没结么，怎么能不来了呢？好，挺好一事儿，他第一次因欠人钱而这么高兴。
可她一直也没再来。
不过，断断续续的消息倒是传来不少，说是老乔病了，住院了，老乔家有一小丫头在外面要老乔的帐。建筑口的帐特别难要，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动用黑道儿的事也是屡见不鲜。
老乔那几个钱，自然都是小钱，可欠账这东西能成习惯，再说要账也存在一种攀比，既然能打款了，为什么打他家的，就不打我家的呢？厚此薄彼下次见面就不好说话了，都是有业务来往的，要不能欠账么？
后来大家承认这小乔，（大家给她起的一个绰号，恰巧是个美女的名字，大家也都认为她无愧于这个绰号）虽是小小年纪，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她要账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就是一个字，缠。
她要账的程序是这样的，先核对确认，这个环节基本都很顺利，然后就是要钱。钱，自然是没那么容易拿到手的，她就在你的办公室常驻下来了。也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她看小说，有事儿的时候，她站门口。她早上第一个来，晚上最后一个走，过了几天后，熟悉了，她就打扫卫生，接电话，整个女秘书的活儿，能全部拿下，干得好极了。
老板的办公室进不去，她就去别的房间，别的房间进不去，她能待在门卫，她长得漂亮，还很显小，嘴巴甜，懂事乖巧，谁都不讨厌她。
可问题是，哪个公司里能没些不愿外人了解的商业秘密呢？尤其是在财务和老板填支票、打电话时，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小巧的耳朵听着，那个别扭呀！还帮你接电话呢，谁谁说什么了，这笔业务怎么怎么回事，她的汇报倒是详细着呢，听的人心里哪能平静，真烦人呀！
她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时候就更要命了，她哭。很安静，一声儿没有，就吧嗒吧嗒掉眼泪，让进屋就在屋里坐着掉，不让进屋就在门口掉，来个人办事说话什么的，一准儿先围观她一会儿。结果弄得到你公司来的人，看你的眼色个个都异样，你还不能解释，怎么解释怎么象假的，越顺溜越假。不解释吧，还有各人的想象空间，好像也挺可怕。
最后的结果是，先倒霉的人，在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把这美丽的“瘟神”用支票送出了门，后来有经验的人，见她来了，直接用支票让她过门不入。
罗永浩听了这些事可是笑坏了，唯一遗憾的是，她没来缠他。他总是幻想着，她来缠他，想着想着，心里不知不觉就甜蜜起来。
6月的一天，有个饭局，结束后有人提议去“凤舞人间”，这“凤舞人间”是B城第一大夜店，消费高档，小姐层次也很不一般，生意着实火爆。说是最近“凤舞人间”来了个极品小姐，号称正版“洛丽塔”，年龄绝对不超过16岁，绝对成熟漂亮，绝对一水没下，据说初夜价喊到了10万，还没人得手。
这些人仗着酒劲儿，你一言我一句地议论得蠢蠢欲动，立马结账出发，罗永浩对这些虽然不感兴趣，也不好显得另类，只得跟着，心里却想，要说起稚气又撩人的“洛丽塔”，在他心里没有人能比小乔更像了。
到了那里，才知人家“洛丽塔”没空，定她的台得提前预约，而且不出台！众人有些扫兴，不过来都来了，也就玩儿了起来，过了段时间，各人渐渐入巷，就四散开了。罗永浩也带了一人，想着就在这里上楼去，还是找个别的地方开房间。刚走到走廊转角就看到了她。
她穿了件白色镶粉红蕾丝的真丝无肩超短连衣裙，领口开得很大，胸部装饰着一朵朵的小小的粉红色蕾丝玫瑰，一片旖旎春光。茕茕不堪一握的芊楚腰肢，在薄薄的一层丝质下，似水般流动。裙摆很短，却层层叠叠，每一层褶皱都有粉红加金线的滚边，不显累赘，只见繁丽，无风自飘的样子，让人充满遐想，也更显得蛮腰娇丽，玉腿长而无暇。
她的头发被一圈发辫圈起，额前有些许刘海，后面的都直披下来，流泻顺畅，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脸上的妆容很淡，皮肤上不知涂了什么，但见莹莹光泽，如同水润的果子冻，睫毛想是刷过了，一根根恣意地翘起，让人担心会不会因太长而触到眉毛，丰满的唇上有浅粉的一层唇彩，小小的一团肉蕊，软嫩无比。
她站在粉红色的高跟漆皮鞋上，鞋面的蝴蝶结也似有了生命，芭比的身材，花仙子的容貌，整个人恰似一枚美味糖果，让人恨不能一口吞下，即便真正的“洛丽塔”重生，也不过如此吧！
这可不就是让他一见难忘的乔颖睿么？
“哎，你别看了，那是我们这儿的‘洛丽塔’，她不出台的！”身边的小姐撒娇地提醒他。
原来如此，他不禁轻笑，他最喜欢的就是商品，那不就是他成功的动力？越昂贵越刺激！
他取出钱来给了那个小姐，一步不停地向乔颖睿走去！
感到有人走近，蕊蕊并不慌张，她来了二十多天，深知老板背景雄厚，店里保安极好，象她这样的“高档商品”更是受到严密保护，若是把“饵”弄丢了，还做什么生意？她优雅地走着，不紧不慢，不经意地显露出更诱人的步态。
“乔颖睿，你爸爸妈妈还好么？”极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短短的一句话，让她冷到骨髓，做这种事，最怕的就是被人认出！她万千小心，也打算赚够数目，尽快走人，没想到还是被人发觉。运气竟然如此之差！
她呆立那里，不敢回头。
他绕到前面，轻轻地提醒她，“我是罗永浩。”
“你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居然还能镇静，让他大为赞叹，这份淡定，想来竟和自己是旗鼓相当，联想到她小小年纪，那么他就要自愧弗如了。见面两次，在她手里，他竟是接连两败，这等女子殊为难得！
“我想送你回家。”既然这样也不用谦让，兵来将往就痛快地过回手吧！
“不用了，我有包车。”
“可我不放心，一定要送。”
“那恐怕由不得你！”她提高音量，立即有保安走来。
“我看，还是让你家里人来接你吧，”他拿出手机，“估计老乔关机了，还是打你家里吧，”他在手机里翻找号码。
他并不知她家电话，她也知家里没人，妈妈应该在医院，可明天呢？既然知道家里，就一定也知道医院。
保安走近，她忽然魅惑一笑，“你真要送我，就得等着。”
“好，我在大厅。”他收起手机，一字不多，迅即走开。
到底赢了一次！
并未等多久，她就出来了。换下了“工作服”，牛仔裤，长T恤，都很宽大，运动鞋，棒球帽，帽檐深长。她脚步快捷，走过他的身边一刻不停，轻吐一字，“走！”
两人一前一后风般吹过大厅。
上车后，她长出一口气，“我都是走后门的！”
他沉默地开车，并不多言。她也很沉得住气，再不说话。
到了地方，她下车，他跟在后边，她警惕地回头，“不是要上五楼。”他不看她，径自先走一步，进楼道，上楼，她在后面跟着，心中如同击鼓。
到了四楼半的楼梯缓台，他停下脚步，“你自己上去吧，你关门我就走了。”
她擦过身边时，有细碎发丝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呼吸骤然一变，身体却一动不动，他一向很有耐心。
“咔哒”一声门响，她在门内脱了力，背靠着门缓缓滑下。他稳步走下楼梯，先坐在车里吸了一支烟，定定心神，才开车离去。
第二天下午，他带了水果和几百块钱去医院看老乔。估计她上午要补眠，夜里自然是她妈妈陪护，那么下午她在的可能性就很大。果然她在。
对他的到来，老乔自然是满怀感激，不住道谢，又在她面前把他盛赞一番，老乔和他原本一般的关系瞬即升温为深交。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送他离开，依旧什么也不说，他真心钦佩这种定力！末了还是他开口：“今晚我还会去接你，这次我等在后门。”不等她回答，就转身走人。
一连接了三天，她到底开口：“你不用这样。”
“那你用这样么？是喜欢，还是缺钱？”
“缺钱。”
“那我欠的钱，你怎么不来要了？”
“老乔不让。”
“他说没说为什么？”
“没有。”
他松口气。“我们关系不错。”
她不再开口。
“就没别的办法了？”他问。
“店里还有些货，可我卖不掉，医院那边打款还不能耽误。”
“我把欠的钱还上，再帮你卖货，你是不是就不来了？”
“有些已经预约了……”
“几天？”
“啊？”
“我说把你现在已经定的预约做完，还要几天？”
“五天。”
“好，我再接你五天。五天后，我去你店里，你准备账单，我带支票，咱们结账。然后，我再帮你卖货。这样，你还会不会再来？”
“不会！”她抬眼看他，泪光盈盈，“我绝对不会，你要相信我！”
“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你也要相信我！”
她啜泣起来，他以超强的自制力忍住揽她入怀的冲动，只是递上纸巾。
他用去了全部的业余时间，有时不惜耽误生意，帮她卖货，送她上学，常去医院，请她吃饭，到学校帮她找人疏通以便顺利毕业，他帮她卖掉门市房，等到她们打算变卖首饰的时候，他开始借钱给她，她收下了。
一年多后老乔去世，他已如家人一般全权筹备葬礼。
只是他一直还没有近得了她的身，他很怀疑她的纯洁程度，也不敢过分试探或是提及，他劝自己，即便不是完璧，他也认了，毕竟是从那种地方将她捞出来的，这种世道，也就这样了！
确定她一定要先领证再办事的态度后，他一口答应。等她的20周岁生日等得他心焦无比，早早备好一切手续，一大早冲进办事处成了那天的第一对。
事实证明，老天何等厚待于他，一切的付出真的是有回报，她岂止完璧，简直纯洁到愚蠢和笨拙，老到如他竟也是试了三次才最终成功！
她头发散乱，跪坐在斑斑血迹的床单上哀泣着骂他，他通身汗水，带着条条血痕“嘿嘿”傻笑，看着床上的她，想着抽屉里的结婚证，他在心里高呼：“罗永浩，完胜！”
顺风顺水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好像他已忘记了当初的煎熬和危机重重，好像她一直就是他的，完整而踏实地在他身边，是他的一个部分，永不会分开。他的危机感早已不在，他的战斗状态早已瓦解，他的胜利是乾坤已定的结局。
哪里想到，今晚她的一席话，便让他的平静生活，风云突变，此等女人，是妖精，更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