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十八之后,为夫定抛舍一切,日夜相伴,寸步不离。夫留。
我双唇颤抖,浑身冰凉,这是冉逸留给我的字条,我竟然从未发现,若是我早些发现,会否就没有此时这般遗憾了呢?
隐忍了无数个日夜的泪水终是滑过我的脸颊,竟然好似要烫伤我一般,身体的第一个角落都跟着疼痛万分,连身体都无法直立,最后我哭倒在了秀秀的怀中……
这时,我才意识到,兴许此生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接下来的三日,我不吃不喝也不睡,泪水果真像我想象那般,日夜奔腾不息、如何都流淌不完……
从冉逸别后,并不是我不哭,而是我所有的泪水都被自己留存着,直到再也无法绷忍之时,倾巢而出,将我杀得片甲不留。
我再未回过怡心院一步,这些日子来,我除了在得月舫空守,就是在清思院关门静思,因为清思院里有我们的回忆,只是我们两个人……
我偶尔也会移开墙上的石块,看一眼晋安河,可是只是那一眼,却总是让我闪现出恐怖而又不愿去回想的记忆,我真的好怕好怕。
待我流泪到第三日之时,我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不清,所有的人在我眼中都只是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我甚至记不得每个人的样子,脑海中张张都是模糊的脸,唯有一张清晰,那就是的冉逸那似笑非笑的脸。
这时,我才意识到,哭瞎了眼,并不只是煽情的台词,而是真有可能发生的。又或许是潜意识当中,我根本不再想看到除了冉逸以外的每一个人罢了。
那一天,所有认识我的,我认识的,全都来探了一遍我,甚至包括我一直忌惮的齐王。
尽管,他们不开口说话之时,我根本就认不出他们是谁。
即使我知道他们是谁,我也不想多说一句话,更不想听他们说话。我突然发觉自己活在了一个忘我的境界,我也许根本就是宣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以往对冉逸的深深爱意。吴精彩或许只是我的一场荒唐旧梦罢了。
很是奇怪,当你的心死了,居然就谁也不怕了。
就像我此生都从未似眼前这般坦然地面对过齐王。
“容儿,我知你是个好孩子……”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语气中听来,齐王今日尤其慈爱。
我泪痕未干,淡然笑道:“多谢王爷探望。”
齐王摇头叹息,“我知你心中怨恨于我,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依旧挂着笑意却不想言语,也不知说些甚么?
“我一心只想着冉家能千秋万代,可是自从逸儿……逸儿他……”他顿了顿,而我突然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呼吸尤其困难。
王爷又道:“我这时才发觉,自己只是一个老人,只想妻儿平安陪在我身边,而眼下,这却全是奢望了。”
我依旧不语。
我不知此时的齐王是否老泪纵横,可是我却清楚听到他声音在哽咽:“我对不住你们,你们都是苦命的孩子,可若是逸儿看到你这般,我想他也不会安心去的……”
我陡然愤怒,吼道:“甚么去?去哪?去哪他都不会丢下我的!”泪水再一次在我面上肆意,可这一回却异常的苦涩。
那日的我突然发疯,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王给轰出了清思院,之后在大院中嚎啕大哭。
第二日清晨,我与秦修从话别。
这一日,我异常冷静,停下了眼泪,视线也清明了不少,至少能辨出来谁是谁了。
秦修从大惊,“宣容你一个妇人家,要去哪里?”
我淡笑,“我只是想四处游玩一番,这阵子真是让大家都操了不少的心,我离开你也可以好好透口气了。”
秦修从语气陡然变冷,“宣容,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我干笑了一声,突然发觉,勾起嘴角都是这般困难呢?我叹了口气,轻道:“将军,你知宣容的性子,这府中坐吃等死的日子,我真的是过到怕了又怕。您就允我这一回罢?”
秦修从却也找不到理由来劝阻,终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现下局势稳定,我又刚好得闲,你想去哪儿,我陪着你。”
我忙道:“不,将军,实则宣容也未想好,到底要去何方,只能是走到哪是哪?将军您国事压身,断不能陪着宣容发疯。更何况妹妹还需要你的照顾,您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秦修从终是无语反驳,最后说道:“那我派人与你相随,羽坤那丫头可好。”
我笑了笑,“将军别说笑了,人家新婚燕尔,你就甭那么铁石心肠去拆散人家了。”
“那我让老四跟她与你一起同行。”秦修从依旧固执。
我古怪地瞧了他一眼,说道:“老四那张嘴啊,你这是让我去玩呢,还是让他跟他置气呢?”
最后,秦修从声音冰冷道:“那我让二庸随行,这回你再不要强加理由来推拒了。”
我叹了口气,却也真的没有再推拒。
当夜,秀秀与香儿早早睡下了,我留了个简短字条,整理完行装,最后一次看了看这清思院,便独自离开了将军府。
我其实不知道去哪,只想将我与冉逸走过的路都重新再走一遍罢了,哪里累了,就在哪里歇下,不看日子,不想明天。
我同上回一样,挪开大石,乘舟在晋安河上顺流而下,所有的路程与我同冉逸逃难的路途都一模一样。出城时冉逸的装扮,那身新婚喜服,还有他在河边洗脸时那郁闷的样子,每每想到都还会让我忍俊不禁,可微笑的同时,心间又有一块是疼痛的。
林间的破庙,甚至我去求医的村庄,所有的一切,只要我们经历过的,踏过的土地,我全都重新走了一遍,甚是是我们第一次缠绵之地。太多太多的记忆,在我脑海中盘旋而出,我拼命拼命地去回忆与他在一起的种种,日日都要再重新回想一次,因为我怕不知甚么时候,记忆的颜色会变淡变浅。所以我要日日都温习,才能让那些回忆在我的脑海中始终鲜活真实。
不知停停走走地过了多少个日子,我终于是到了沧南,我在沧南修整了多日,又开始了去往下一个我们记忆中的地方。
最后,我终于来到了那温馨的三口之家。
我在院前徘徊多时,而这门庭紧闭,未有人影晃动。我眯着双眼,有些担忧,万一他们搬离了此处,可如何是好?
这时,有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问道:“夫人,你这是等人么?”
我点了点头,温和问道:“请问这户人家的主人去了何方?”
那妇人摇头道:“他们一家三口早不住在此地了,几个月前就搬离了此处了。”
我心头一滞,忙问道:“请问下,这里可有人住,几年前我在这里借宿过,有一些旧物拉在这里。” 说是旧物,实则我只不过是想再瞧瞧我与冉逸结为夫妻的屋子罢了。
妇人仔细地想了想,说道:“好似有的,可是日头里我们都没见过,夜晚却亮着灯火。”
我心头一松,又问道:“那请问下,这一家三口搬到了甚么地方?”
妇人想了想,说道:“不远,就邻村。”
我谢过妇人,就坐在门前等候,谁知竟然不知不觉地扒在膝上睡了过去。
我被冻得睁开双眼之时,已是月上树梢了,这屋内的人也未有归来。我百般无聊,又冷又饿,没法子,我就牵马去了趟镇上,填了填肚子,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日,我在镇上给那一家三口买了些手信,又给那小娃娃买了件小衣衫。可拿在手中,又有些好笑,我竟然还是照着三年前的尺寸来买的。我想了想三年过后,那小姑娘该有多大了呢?后来挑了件红花小袄,忍不住去想那姑娘穿着小袄的俏皮模样。
这一回,我没有回小屋,而是照那妇人说的大概方位去寻那一家三口,将手信递到,再回去等候。
待我在问了数人之后,终于寻到之时,已经是晌午之后,远远地瞧见一个妇人正在喂着院中的鸡,一个男人在她身后,劈着柴,我虽然眼神不是那么好,可是远远望去,不是那对夫妇又是谁?
我在院外大喊一声:“大哥,嫂子……”
院内的人同时僵住了身体,我又道:“三年前,我借宿过你们的小屋。”
那大哥手中的柴伙倒地,那小嫂子也忘记了喂鸡,同时怔怔望了我,继而他们又同时奔了过来,笑道:“哎呀,这真是缘份哪?”
缘份?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我可是存心来寻他们的,何来缘份一说呢?
我笑道:“大哥,嫂嫂,你们家的小丫头呢?我还给她带了件小衣服,也不知这孩子长多高了,快叫她出来穿上给我瞧瞧大小。”
那大哥笑着说道:“她啊,被……啊……”他陡然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啊”了一声就没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