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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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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边蹲下来,一把举起她的足。

“你干什么呀!”她惊呼,一颗心怦怦怦、呼之欲出。

“你的脚蛮秀气。”他转手将她的足托于掌心。赏玩。

“哎,你——”她但觉全身的血液蹭蹭往足底跑,本能觉得足部发烫,就像被凹面镜聚了焦。搞不好真要煮熟了。

钟羽探指挠了挠她的足底,她痒,又气,一脚向他揣去,他躲,她一脚踏空,搭到盆沿,木盆像给他们助兴似的,适时把自己搞翻,水流了一地。

“呀。”她叫。

他抱拳说,“怎么办吧。”

空气里有薄薄的暧昧,闷闷地在心底流动。

片刻,静好有了忧伤,伸脚去触自己的鞋。钟羽挡住,“你别动。我来处理。”

钟羽拿了拖把过来。

静好看床。床是那种极老的雕花木床。三面架子,架着粗纱蚊帐,使用年代过久,蚊帐已变作了黄色。时不时的,还能闻出某股陈腐的气味。不知道属于历史,还是属于老人。摸摸被褥,雨的缘故,又粘又潮。极目过去,昏暗的光照不到的墙墙角角,似乎有不明的小虫子在爬。来前静好想过条件简陋,还是有点不大适应。睡衣自然不敢换了,就打算合衣躺一晚。

“是不是住不惯?”钟羽问。

“还好。”

“不说实话。”

“你能住我也能。”

钟羽放下拖把,站在床前,轻柔道:“等出了太阳,晒一晒褥子,会好些。”

“真的不要紧。”静好屈膝团在床上,下颌一搭没一搭地顶着膝盖,良久说,“小羽,你姐很好。”

钟羽显然怔了下,然后道:谢谢。静好发现他眼圈红了。

“你来了,她很高兴。平时没这么多话。”钟羽说。

“你坐着说吧。”室内没有椅子,所谓的坐就是坐在床上。

钟羽真的坐下来,面对静好。

“我姐是爸爸的孩子,我是妈妈的孩子。大人们拖儿带女过日子不容易,就合并到了一起。”钟羽说着家庭状况。

“我明白了。你们没有血缘。”

“但比有血缘的还亲。我姐很聪明,以前在A市读过书。”

“后来呢?”

“出了点意外。”他没有细说详情。静好也不好问。只安慰说:“你别太担心,我觉得你姐没有任何问题。”

他黯然了下,说:“是啊,她其实只会伤害自己。对别人倒没什么。”

静好说:“你姐那么想去A城,你就接她过去住几天吧。”

钟羽神色有点萧索。

“还有,你姐的伤可以整——真不是什么大问题。”静好建议。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你不方便,可以让你姐跟我一起住,我还可以给她安排个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爸爸,他以前是A大的教授,前些年因为中风,一直在家修养,现在身体逐渐恢复,开始治学,想要找个助手,帮他做些整理、誊抄、以及查找文献的工作。我觉得,你姐该找点事做,而不是闭塞在这里,封闭的环境其实不利于身心恢复。”

言至此,静好蓦然觉得钟羽投到她身上的目光好怪异。他的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嘲讽。静好真的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也许不该这么热心吧。毕竟她于这个家而言是个陌生人。她本该知道人与人之间该保持个距离的。她今天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在潜意识里已不把他当外人。

“不好意思。我只是建议。”她于是说。

钟羽说,“谢谢。”语气却并不热情。沉默了会,他又道,“你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山里转转。”

“那你,去哪,睡?”静好脱口问。与此同时,脸又辣辣地烫起来,感觉自己好像有挽留的意思。

钟羽脸上重浮出了坏笑,“恩,要不,你可怜可怜我?”

“去你的。”

他把笑一敛,正经起来,“没事。堂屋几张条凳一拼就是现成的床。”

静好想说那多硌啊。想想,硌也没办法,只得让他去了。

夜深了。雨渐渐稀落起来。哒——哒——,有气无力一阵后,彻底停了。村子很静。静到能听到风掠过树梢把叶片上的露珠吹落到地上的声音。静好迷迷糊糊要睡去了。

这时候,只觉得门被轻轻推开了,有人蹑手蹑脚进来。

静好心跳骤然加速。会是钟羽吗?如果不是,那是谁?

她想看,又有点慌。矛盾的心七上八下。却竭力放平呼吸,假装已然熟睡。

来人猫一样走到床前,站住了凝望她。好久好久,久到静好憋不住要睁眼,忽然感觉对方朝她俯下脸,慢慢地,越凑越低,有刻意屏住的呼吸。静好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颗心紧张到要爆炸,这时有手触到了她的脸。女人的手。冰凉、纤细、柔软。静好气一松,睁眼,借着从窗外流泻进的夜光,看到了钟羽姐姐近在咫尺的脸。她的眼像刀锋一样闪亮、尖锐,含着丰富的成色。

“姐姐。”静好失声叫。

钟羽姐姐状若梦游,有点迟滞。

“哦——”过了好一阵,她方转换了目中狂热的光。

“你饿不饿?我给你拿了热水和饼干。”她指了指旁边的柜子,慢慢直起身,然后翩然离去。

13

翌日,静好真的睡到传说中的“太阳晒屁股”的境界才醒过来。

屋子里飘荡着葱花和面饼的香气。跟着照进屋子的光柱混合在一起,有味觉和视觉的双重刺激。

静好头兀自昏昏的,昨夜不敢入眠,不知绷到什么时候,神经才轰然松懈。

她抽过手机看时间,快11点了。连忙起身,换了身衣服出去。

钟羽姐姐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睡得好么?”语气温和,仿佛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静好也只得当一夜好梦,笑着道:是啊,都睡懒觉了。

姐姐道:“小羽跟他爸去拜访亲戚了。待会就回来。我给你烙了饼,你先吃点。”

静好在院子里洗漱的时候,院门嘎吱响,是钟羽回来了。

也不说什么,就站在她面前,看她刷牙。

静好含着牙刷道:有什么好看的。

钟羽道:邻居家的猪都在吃中饭了。

静好道:敢情你一大早就去向猪报到了。自以为幽默,忽然明白过来,钟羽是暗嘲她比猪还懒,就对他瞪一眼。

钟羽拧干毛巾,当着她姐姐的面给她擦脸。静好没动弹,享受了他的伺候。好像真的入戏作了人家的媳妇。

饭后,钟羽带她去山上转。

不时抬首指着树告诉她这是香椿那是苦楝,又俯身拨着草,教她分辨野杜鹃和野山茶。草坡有一条压痕,他说有可能被什么车碾过;路上一堆粪球,他又说是什么动物遗留。

白生生的阳光被密匝匝的树头一筛,就没了热度。风是挡不住的,专好在缝隙间藏猫猫,蹭到人身上,除了送爽,还附赠植物型香水。好闻极了。

钟羽让静好吃一种野果子。又酸又甜,静好很喜欢,吃到满嘴满手都绿了。

钟羽就领静好去溪边洗手。

“你洗下。等我一阵。”他说着,钻进树丛。

静好洗完手便拿着相机换着角度拍风景。一不留神,镜头捕捉到了钟羽,他原来正对着某棵树行方便之事。

她毫不犹豫摁下快门。

钟羽回来了,看她满脸狡诈,就问:动什么歪脑子?

静好摊开手:我要赎身费。

恩?钟羽到她身边,询问。她举举相机。钟羽拿过去看,笑道:建议你发到网上,现在还有人怕出名的?

她说:这么大方啊,不如来张正面的吧。也算为娱乐事业做点贡献。

他拍拍她的脑袋,“我只愿意为艺术以及——恩,”不怀好意地看她一眼,“某某某献身。”

她笑起来。踢腿将一汪静水搅得风声水起。

溪水是静好从未见过的清冽,里面有鱼,皆若空游无所依。溪底的卵石快快垒垒,在光线的折射下,晶莹动人。

静好卷起裤腿,下去摸卵石。摸一块,就在光线下眯眼瞅瞅。好像某个鉴宝专家似的。

钟羽躺在青石上休憩,明明眯着眼,却没有放过她的任何动作。

她的腿肚子那么白,白到晃他的眼;她的笑那么软,软到荡他的魂。他没法不想——

他压自己的心神,但是压不下,相反心在策划暴动。像陈胜、吴广一样,被逼到死角,只能振臂摇旗、挥戈反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样暴乱的呐喊,他有过。在曾经激切的岁月。这一切回想起来,真的太遥远遥远了,但是依旧尖利。

他对周岁安说,就你喜欢?我不能?我知道我得不到。但是我仍有喜欢的权利,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是平等的。

他那时候对她的爱,就好比剪刀对纸的爱,爱到要撕掉它、要咬碎它,要吃掉它,然后让自己下地狱、粉身碎骨。

那阵子经历了太多事,每一件事都在挤压他。到最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成了动物园,每一只都在蠢蠢欲动。他们叫着,放我出去吧。他管不了他们,就把他们放了出来。

姐姐要毕业了,没有听从家里的建议,很执拗地选择了读研究生。

有一天,她找到书店,对他说:“小羽,爸爸打来电话,说妈妈病了。”她拿出一个信封,“这里边有2000块钱,你拿回去。”

他对着姐姐,“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姐姐瑟缩了下,而后道,“有点事,回不去。”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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