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真正的自由也是有约束的(1 / 1)
“老师……”一个学生怯生生的走过来,好象是壮着胆子,实际上是想献媚也说不定。
“老师没事。大家安静!”其实这句是多余的,刚刚的两声巨响,已经使原本噪杂不堪的教室变得鸦雀无声了。
稍稍喘息一下,享受片刻的安宁。
闭上眼,深呼吸,默数到五,再张开——
还是他们,还好……
几十双眼睛像是在等待他的发号施令似的,看样子,是被吓着了。
“我说——”
“路老师!”特有的声音和腔调,自然是因教室太过嘈杂被引来的张老师。
“张老师,您有什么事吗?”路箴明现在不想见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想见这个始作俑者。
“来,出来一下。”张老师的态度和语气颇有几分校长的意思。
“张老师,到底什么事?”路箴明跟在后面,默不做声,不知张老师叫自己出来有何高见。“再走远了,他们又该疯了。您到底什么事啊?我还要忙着帮他们排话剧呢。”
“我叫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张老师回过头。
“呃,怎么了?”路箴明怕受批评,从小就怕。有时候她总在想,自己或许也和那一大群小孩子是一样的吧?“我已经尽量维持秩序了,是不是打扰到您那间教室了?”
张老师正在别间教室给准备补考的学生们恶补呢。
“补课的事不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戏剧的事比较重要,不过……”
“不过——你还没有明白!”路箴明好不容易抢到的话头儿又被抢了回去,好象今天她想要辩解是不太可能了。“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才是你能帮助学生们呈现给领导们的?”
“当然是学生们优异的成绩和未来无限的希望啊。”路箴明只觉得自己在说口号。
“这是一部分,更重要的呢?”张老师好象在引导,又像在套她的话儿。
“更重要的?”路箴明不想干了,这都什么怪问题啊?“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老实回答的好。
“那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张老师皱着眉头,说,“你让他们排的戏剧,是按照你的意志来办的,但是你又知不知道,他们想要表演什么?他们理解什么?又会什么?有哪一点是你所不能而他们能的?”
“这个……”路箴明明白了,“你要我培养他们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要我来指挥他们?”
“有点门道了,我刚刚看见了他们的衣服……”张老师眉眼间闪烁,像是要笑出来。
“张老师,你不要笑,我会想办法的。”路箴明解释。
“又来了,你看你。”张老师说,“我不是说了吗?让他们自己来,而你所起的作用是督促,而不是领导。”
“嗯,我懂了。”路箴明突然像开了窍一样。
“懂了就好。”张老师点点头,路箴明看这个时候的张老师,一点都不变态了。只可惜这也只是表面,她简直不知该有什么方法来克制自己的矛盾了。
张老师缓步离开了,路箴明知道自己也该回去教室了,要不然片刻的安宁马上会被打破的,只是,现在她的自信心和耐心也快磨没了。
“老师。”稚嫩的声音自然是学生的。
一个小女孩儿端正的站在她背后,手里举着的竟是她的手机,“有您的电话。”
啊?手机放在讲台上居然忘了,路箴明接过手机,没有来电显示,不知道是谁。“谢谢你,回教室吧,老师一会儿就回去。”
这样的事本是不允许的,教师在上课期间非但不能接手机,连开机都不允许。更何况是上着半截的课,一个人被捉去训话,却让学生在教室里帮她接电话。
目送小姑娘蹦跳着跑回教室,她这才接起电话,“哪位?”
“您好,请问您是黎轩黎先生的朋友吗?”是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沙哑,像是几天没喝水,没睡觉了。
“黎轩?是啊,他是我的朋友。”路箴明本想说是责编的,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将来的打算,还是说了最普遍也最普通的“朋友”二字。
“请问您是哪位?”对方却问出了更莫名其妙的话。
“您给我打电话,还问我是谁吗?”路箴明反问。
“拜托,请问您能告诉我名字吗?黎轩现在正在住院,我在帮他处理一些日常的事。”这声音路箴明越听越熟悉,像是曾经熟识的人,但却没有这么难听,这是为什么?
“请问您贵姓?”对方见路箴明迟迟不肯回答,便退而求其次,只问贵姓。
“免贵姓路,路箴明。”路箴明还是选择老实回答,不管对方是谁,不管有多蹊跷,还是先礼貌回答。黎轩在她的印象中也并非不好的那一种人。
谁想,这回对方倒是没了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但很明显电话是在通话中的,说明他根本没挂,那又……诡异的很那。
“喂,您好——”路箴明声音大起来,企图吓对方一跳。可还是没有声音,又过了几秒钟,对方轻轻挂断了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简直不正常。
路箴明收起电话,快步走回教室。之后那个电话再也没有打来过,她也始终没能想起那声音属于自己曾经熟识的哪个人。
一个月以后,铁厂子弟小学的话剧公演开始了。题目不是莫泊桑的《项链》,而是有才的小学生们自编自演的现代题材玄幻喜剧——《天使和天师的大战》。
“你看你,留个长头发,不男不女的!”
“还说我,我不男不女也比你强,整天扑打扑打飞,禽流感都是你们传的!”
天使和天师大战三天三夜,最终两败俱伤……整出戏剧拍得不伦不类,不土不洋,学生们演得倒是很高兴,路箴明在一旁麻木的看着,这出剧她没出一点力,全是学生们自己努力的结果。
只可惜,张老师看到一半就痛哭流涕的离开了小剧场,而上层局领导什么也没说,默默看完了整出后再默默的离开,不似刚抵达学校时一般大张旗鼓……
一个星期后,路箴明的教书生涯也这么默默的结束了。辞呈是她递上去的,因为不想所有人为难,最支持她的是周俐,最不支持的是父亲。原来,这两个人在针对每一个问题时,都是这么走两个极端。或许她错了,这两个人的水火不相容似乎是她不该选择其中之一的最强有力理由之一。
快过年了,冬天的服装出仓。
路箴明仍住在父亲家里,路胜领也已多日没去打理生意上的事务,全部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办,他自己则倾注所有的心思在家里准备说服路箴明和他一起回美国。
“这是茶。”路箴明用一个透明咖啡杯倒了一碗茶,边喝边看电视。
“你这叫玩物丧志,懂吗?”路胜领毫不留情的批评她。
“我怎么玩物丧志了?你怎么这么说女儿?”路箴明嘴上这么说,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她的全部心思都被电视剧吸引住了,现在她才发觉,看电视剧是会上瘾的,看了一部接一部。记得她当时还纳闷夏阳怎么可以看那么多都不晕,原来她是会享受啊。
“不说你说谁啊?这么大了,连个工作都丢了,自己爱做的也不做。”路胜领是恨铁不成钢。“我说,你要是还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没过几年就废了,什么也干不了了。”
“哪有那么夸张啊,我不工作至少还可以嫁人嘛。”路箴明满不在乎的说。
“什么?”路胜领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胸无大志的女儿呢?”
“那又怎么样?还幸好了我是个女儿,要是儿子现在恐怕还老婆也娶不上了吧?”路箴明也学着父亲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像我这样的富家公子,小开,会有很多拜金女追的吧?”
“哼哼。”路胜领冷笑两声,“你说是个儿子,我打也要打得你开窍,否则怎么对得起我这么庞大的生意买卖。”
“老爸——!”路箴明不高兴的瞪着路胜领,“你这是重男轻女,是女儿你就不教育了?”
“当然也要教育,我现在就是教育你。好好振作起来,好好的去找工作,要不开始画画也行,随便干什么也比样天天看电视休息强,你都离开学校两个月了,该休息够了吧?”路胜领最不喜欢的就是懒惰的人,可偏偏现在自己女儿就变成这种人了,这让他如何是好?
“我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我都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自由。”路箴明不喜欢总是讨论这个话题。
“你懂个什么自由,你以为心里自由吗?”路胜领说,“什么才是自由,能站在最顶端的都不自由,更何况你这个小人物了,自由不是这么简单的,真正的自由也是有约束的。无规矩不成方圆!”
“好吧,老爸我说不过你,就像我的口才是你的遗传一样。”路箴明真的不喜欢讨论这个话题,只想赶快结束它,于是认输、服软。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行了行了,不说了,我不看了,我去画画,行了吧?”路箴明放下空空的咖啡杯,茶已喝干。
“你这孩子……”路胜领看了看,再度无奈的摇头。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为了不挨骂,宁可躲起来,一个人封闭。